目送那大叔带着自己女儿离去,我们三人呆在原处,一时也不知如何再和茅屋主人开口。沐轩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踌躇半晌,谁知茅屋主人却没有计较方才发生的事情,反而先道,“你们几人究竟为何来到南山?”
我和沐轩四目相对,只听那人又道,“要我帮忙也可以,只是你们必须如实相告,究竟是要避什么难。”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正经道。
“这……”沐轩剑眉横锁,似乎在思考是否要告知实情,梓剑却已抢先一步,“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几个是卖盐的商贾,原本这次带了些钱财打算再往东面盐城进些货物回去买卖,谁知路上似乎被强盗盯上了,我们几个怕遭不测所以……”话音未落只神医已是高声道,“小义,送客!”
“哎哎,别别。”梓剑见状赶紧改口道,“神医一看就是明眼人,我等方才只是怕事情泄露。”梓剑撇撇我又看看沐轩,继而异常严肃,凑近神医耳旁悄声道,“我告诉神医后,只望神医万万不要泄露。”
“但说无妨。”
梓剑一脸神神秘秘,“其实,不瞒你说,我们是朝廷的官差,这次特地要捉拿一名钦犯,奔走百日闻得此人逃进南山,哎,故此我们才追到此,谁知却迷了路,并且不见那人踪影。此时颇为严重,我们刚才是怕走漏了风声被他逃跑,所以才故意有那么一说。”这梓剑,我不禁冲他白白眼,果然是江湖上混的,十句话里九句假,还说的跟真的似的。可未等梓剑继续把故事编完,茅屋主人已经一脸蔑视,嗤之以鼻道,“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居然还要骗我。”我们一愣,这神医,真是神了,怎知我们是骗他?梓剑也一下子呆住。只听那人道,“你和那位小兄弟身上明明中了擒人香。还说自己是捉拿钦犯的官差,我看你们是钦犯还差不多!”说完便立身站起,扬手道,“不必多言,送客!”
“慢!”沐轩道,“走便走,只是在下有一事相问。”
神医转过身,看着沐轩道,“何事?”
“阁下怎知擒人香?”
对了,擒人香乃是皇宫秘藏之物,除宫中重要大臣不知,连见识颇丰的梓剑也未曾听说,这人是如何知道,并且居然一闻便知我们中了此物?
那人却道,“哼,你们不同我实言相告,我又为何要告诉你们。”
沐轩皱了皱眉,沉思半晌,终于还是将实情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钟某人稳当当地做了丞相,如今的权利,可是越来越大了。”茅屋主人眉梢微扬,眼神凝视一处道,“还记得上次动用擒人香,还是二十多年前追杀叛将李响时所用。”
沐轩似乎有些惊讶,不禁打断道,“阁下认识姓钟的?居然还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这可是朝廷秘事。”
“既是朝廷秘事,阁下又怎会知道?”神医不答反问。沐轩直言道,“我曾在皇宫藏书阁中翻到过。”“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居然会知道这件事。”那人赞许地点头道。
年纪轻轻,二十多年前?我看着眼前顶多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忍不住问道,“请问神医今年,今年多大?”
“在下已是不惑,六十有二了。”他看了我一眼,道。
六十二!可是你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岁啊!我简直像看着外星人一般看着他,真想问他是用什么牌子化妆品才能保持容貌如此年轻,还是有什么神丹妙药可以永葆青春,好借鉴过来自己一试。搞得神医似乎有些汗颜,一脸你干嘛这么看我的表情。
沐轩似乎对于他的年龄问题完全不在心上,只是继而刚才的话题道,“那么请问阁下怎么知道此事?”
那人立马忽略我充满羡慕的眼神,嘴角忽然浮出一抹轻笑,郎朗道,“当年可是我和韩将军一同将此人从大漠追回中原,捉拿了叛将,收回失地。”沐轩听罢眼神闪过一丝惊异,忙道,“阁下是……?”
“在下曾经是韩将军手下一名部将罢了。”
“原来阁下认识韩将军!那请问如今他在何处?他的后代又在何处?”
韩将军?沐轩口中的韩将军又是谁?我看着神医,只见他沉吟半晌,终于默默地开了口,而沐轩的眼神,瞬间落寞了下来。
“韩将军啊……他死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请问,韩将军是什么人?”我试探地问道。
神医看着自己的脚面,道,“土族的王爷,韩王爷,韩将军。”
土族?!原来和我们要找的人有关?!可是居然死了?!“请问,他是怎么,怎么去世的?”
“啊……”神医的眼神忽然从脚面移到远处,凝神道,“大漠之战,退守陵城,最后战死……”那仿佛是一段似乎不愿回忆的过去,神医的话语时断时续,“百个弟兄,最后只剩百个,统统死了。”
神医揉了揉眼睛,不再继续,看得出来,就算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谈起这段往事,他依然充满痛苦和挣扎,而此时的我,却无法说出安慰的话语。想必他是那时的幸存者吧。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把死亡带给那些过去的人,却把痛苦留给现在的人。
许久,只听梓剑忽然开口道,“那么他的后代呢?”
神医默默地摇摇头,道,“他没有后代。”
没有后代,就代表我们永远找不到土族的继承者,因为这一支,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望向沐轩,只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只听那神医道,“我今天看过病,太劳累了,得去歇歇。”忽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你们如今暂且无处可居,就且先居住在我处吧。我这里正好有三间间偏房,本是给病人的,如今没人,你们就先住在那里。另外我这山周围都种了迷熏草,那追人蜂是寻不到你们身上的香味的。”说罢,他便兀自转身,留下我们往里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