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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深谷幽兰

七月烟雨,正是荷锄采药的好日子。

重重的青山就像拉开了千屏翠帐,这一带的山谷位于阴阳交界之处,钟灵毓秀,奇花异草遍地,本是采药的大好去处,连见过无数善长药草的山林的谢语冰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这么个采药的好去处师父却从不让药王谷里的人来这一片山里采药,说是十多年前这片山被鬼靖夫人占据了,那魔头杀人无数,宁愿不要那些个草药也不能让谷里的人受伤。师父一直都那么心软,事事为别人着想,却从不顾及自己的身体,那双自小受寒的腿也不好好养一养,任其不断恶化,一遇阴雨天寒毒发作便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不得不用碧云丹压制寒毒。

谢语冰攀在一石崖上,伸手,药锄轻轻一挖,一株叶子发红的药草被他放进腰间的竹篓里,红纱草,这是炼制碧云丹的主药之一,但要采到它却极不容易。红纱草喜阴湿,常生长在幽谷的悬崖峭壁上。大半个月来,走遍了药王谷附近的那些山谷也仅仅采到三株,所以不得不瞒着师父走了一天绕到这远处被禁忌的山林里来。

谢语冰轻轻一笑,出门时师父再三交代随便采点急用的药草就行,那些不易得到的药草就不要四处寻找。但他却想多采点那种不易得到的草药,他一直都是如此,虽然表面淡泊宁静,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有几分执拗的。

踩着岩石,谢语冰向崖上攀去。蓦地天上掉下一块黑云,那黑云来得太急太快,攀在石上的谢语冰脑子里瞬间闪过十几种躲避的法子,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大可行,因为长满青苔的崖壁除了他脚上踩的那块突出的岩石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可以借力的地方。

是以,谢语冰最终被那个黑影仆倒,急速下落,他右手拿出腰畔的药锄往山壁上挖去,企图止住下坠趋势,不想除了让他摔得轻点之外别无用处。

“砰——”一向淡定无比的人也被摔出了几分气恼!竹篓被压碎了,草药散落一地。

**************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学会这招镜花水月只用了两天,你说说你,我演练了好几遍,你也学了十多天,怎么还是不会?”鬼靖夫人终于怒了,她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偏偏那两个死鬼却争来抢去,不知道在抢个啥劲!想到此处,鬼靖夫人索性踢出一脚,不管踢得和不和时宜,不管静雅是不是在练剑,也不管那云雾缭绕的山崖到底有多深。

一脚踢出,心中的万丈怒火终于熄了下去,一丝后悔也无,鬼靖夫人返身回石屋。

咕噜咕噜,静雅就被踢落进身后的悬崖。

“师父,我会摔死的!”静雅在滚落山崖的时候迅捷无比的喊出这句话,她知道鬼靖夫人绝不会出手相救的,呼救只是人类的一项本能。

在做过一切努力后都没有阻住下落之势后,静雅只好把自己的命运交由上天。

歹毒的老妖婆,果然干什么都不考虑后果。

自从上次和方回落崖后她再也不敢存有丝毫侥幸之心,下面不知怎么个情况,妈妈呀,摔死事小,摔得半身不遂事大。一时间静雅把如来佛祖、圣母玛利亚、玉皇大帝、真主阿拉全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最后开始诅咒那个杀千刀的老妖婆,我练我的武功,干你鸟事,谁叫你硬是要叫我什么花影剑法滴?要是哪天你落进我手里,嘿嘿!静雅在空中奸笑一身。

虽然从山坡上摔下去总共也就几十秒的时间,但是,按照那位物理学大师爱老的相对论观点来说,这一过程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山坡下是一个幽深的山谷,云雾袅袅,看不出来深浅。静雅眼神一晃,却看到下方一双幽静至极的眸子。这里怎么会有人?难道——,不会吧,自己怎么这么衰,不会是遇到屈原老爷爷笔写的山鬼了吧!她手舞足蹈,想避开下方的不明生物。手脚在半空中却什么都没碰到,直直地朝山鬼扑去。

清新微涩的草药香盈满鼻端,在半空中无所依凭的静雅心一横,管他是人是鬼抱了个死紧。

“对不起,山鬼姐姐!”静雅轻轻在她耳边说,一会不知道是被摔死还是充当山鬼的午餐,前途忧患重重。

“砰——”虽是经过了这么个恐怖的坠崖过程,静雅却没有摔死,也没有半身不遂。因为,她趴在了山鬼姐姐身上,而身下的人却疼得蹙紧了好看的眉,幽静的眸子微闭,红唇微微发紫,不知是疼的还是本来就是那样。

那是一张很素雅的脸,给人一种静默的感觉,仿佛一樽没有瑕疵的玉雕。对!像玉雕。静雅看得出神,早就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两人正以一种很尴尬的姿势相处着。

那双眼睛,静雅心里不仅一动,好黑好幽深的一双眼睛,就像一口深深的潭水,吸引人想看清那更深的地方到底有些什么。

“姑娘,能不能--”,山鬼姐姐微紫的薄唇轻启,眸光羞涩,仿佛自己说的是一件很难为人的事,脸上漾开一丝红晕。

能不能什么?静雅心里暗暗替她为没有说完的话着急。

“能不能把手拿开?”身下的人脸颊上的红晕更胜,闷闷地说。

静雅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放在她的胸上,另一只手却搭在她的腰处。左手触处平坦无比。静雅若有所觉,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赶紧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不想这一动弹正好坐在男人的下腹。这个姿势更是让人尴尬无比。

眼见身下人的脸红得不能再红,静雅像触电了似的跳起来,退开两步,和那名幽兰般的男子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这才打量起地上的男子,他身着一件极普通的麻布青衫,腰间挂着一枚褐色玉环,除了容貌过于秀雅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被人误会为女子的,只是刚才自己确实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真是乌龙榜头号白痴。

“对不起!”刚才的一系列动作让静雅觉得自己变成了传说中的色女,窘得巴不得地上多个缝好钻进去。

“姑娘为什么会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谢语冰挣扎着起身,浑身骨骼像要散架一样。坐着歇了一会儿,还好,除了右腿脚踝伤到了,其它地方只是有些小擦伤。他伸手从散落的草药中捡起一株叶子呈剑行的草,嚼碎了敷在伤口处止血。袖口撕下一块布包扎起来,三两下就处理好了伤口。虽是药王谷里的弟子,他却最不喜欢随身带药。

做完这些谢语冰才抬起头来,对着静雅轻轻一笑,静雅微微失神,好久好久没看到这么温暖的笑容了!仿佛又回到了人世。

要是再和鬼靖夫人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自己恐怕也会变成心理变态,静雅心里苦笑了下。

“我、我是失足掉下来的!”她口比心快地说,抬头向上望了望天,从这阴暗潮湿的峡谷望去根本就见不着什么蓝天白云,那鬼靖夫人估计也会认为自己早摔死了吧!

“多谢公子搭救!”静雅做了个揖。

“呃,姑娘不必多礼”,谢语冰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怎么会有人不小心失足掉下来,对于眼前怎么看都有几分痴傻的女子的谎言并不拆穿。但一想到刚才那一幕,脸色又不自禁地泛红。

幽静的眸子微眯,自己刚才不也没有丝毫要救她的心思?那一系列动作只是出于本能的自保。

“姑娘身上有否受伤,我这里有止血的草药,可以给姑娘包扎一下!”谢语冰柔声说,对面的女子十六七岁面容清秀绝伦,眉目间的风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公子是大夫?”静雅看着地上散落的一些草药,回想刚才他流利的包扎技巧,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弯身把那些草药捡起来,归拢到一处。

“哦,我是前面---药王谷神医—的弟子谢语冰!”谢语冰缓缓说,除了采药之外他很少出谷,见的生人也不多,今天遇着一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子心里没来由的升起几丝欣喜。

“姑娘来这山里干什么呢?”谢语冰忍不住问。“姑娘、姑娘、、”

静雅想着自己的心事,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我就跟我师父住在这山上”,静雅伸手指了指头顶,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住在这山里,他早就猜到了,否则怎么会从那上面掉下来?这山里好像住着鬼靖夫人吧,谢语冰的脸色暗了几分,但这并没有引起静雅注意。

见有几株草药被压得不象样了,静雅不禁垂头丧气。该死的鬼靖夫人,做了这么久的师徒居然对她这么不留情,存心要她死吗?自己果然只是她的一个玩物。心里一通咒骂?连谢语冰脸色的变化都没注意到。

回过神的静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是无奈,“谢公子,我是苏静雅,取清静雅然之意,我是---”,静雅打住话头,要她报出鬼靖夫人的名头确实有难度。于是微微一笑掩饰心里的尴尬,“我是山上猎人的徒弟”。

谢语冰对于静雅这样语意不详的话也没多介意。本是萍水相逢,何必深究!

静雅心里倒是欢喜得很,好不容易能逃过鬼靖夫人的魔爪,还能跟这么个幽兰般的帅哥呆在一起,上帝老爷爷果然喜欢左手巴掌右手糖果地对待世人。

如果巴掌打不死你,那些糖果就是你的了。

峡谷里天色暗得很快,谢语冰脚上有伤,静雅于是扶着他,把自己的救命恩人送回药王谷去。

药王谷离这里有点远,有大半天的路程,但这对于在山里生活了两年的静雅而且有点轻功底子的人来说,这点路根本就不在话下。山路崎岖,静雅扶着一个人也快不到哪里去,而且大多数地方根本就没有路。按照鲁迅爷爷那句话来说就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所以没有人烟的地方决计是没有路滴!是以两人回到药王谷时已经半夜了,静雅累得像条狗,还不停地喘气!

谷里还有几点灯光,刚到谷口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小厮,从静雅手上接过谢语冰,“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狠狠地朝静雅瞪过来,那眼神仿佛像要吃掉静雅似的。

“阿浩不得无理!”谢语冰轻叱,虽然知道阿浩是担心自己,可是他还是不想药王谷给外人留下不好的映像。

静雅自知谢语冰这样全是自己害的所以也没去计较小厮的脸色,抬手要告别。

“谢谢苏姑娘!”谢语冰喃喃道谢,“夜色已晚,姑娘还是在谷里歇息一下吧!”

那小厮想是很不希望静雅在药王谷里留宿,听谢语冰这样说一脸的无可奈何!

“谢谢公子!”静雅道谢,半夜三更虽然她的胆子不小,可万一遇到个什么野兽啊鬼怪什么的,自己岂不是又要倒霉,于是赶紧答应下来,也不瞅边上小厮的脸色,自顾自朝谷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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