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就在那个小孩子转过来的时候揭晓。
因为他转过来之后,还是背影。也就是说,这货没有脸,两面全部是后脑勺。那个小小的影子也在瞬间变得扭曲起来,空灵诡异的声音咯咯的响起,回荡在空荡的街道上。
“大哥哥,我跟你走呀,走呀,我们去玩游戏好不好?”那小小的影子因为笑声一阵阵的颤抖。
而白年安也在颤抖,不过他是受到惊吓,抖得像筛糠似的,他终于知道刚才那背影为什么会颤抖,原来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在嘲笑!啊……原来自己是真的蠢到连鬼都要嘲笑的地步了吗?
不过现在不是要无力和发牢骚的时候……
因为那个‘背影’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啊啊!
歪歪扭扭的步子,小小的身子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白森森的骨头从胸前的皮肉中戳出来,挂着一系列的内脏。而他本鬼像一张薄薄的纸片一样,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身体的破碎处鲜血混合着已经变成泥状的内脏涌出,粘粘乎乎的挂了一身。
白年安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死得了。一定是脸朝下然后被压死的!所以根本就没有脸!!两边都是背影!而且不是很像纸片……至基本就是了啊!所以他应该是被坦克碾过去的?
“嘿嘿……大哥哥,我们玩游戏啊,来啊大哥哥!”它站在原地,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塌下变成一摊。
……“那个,今天天气不早了,所以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赶紧洗洗睡吧啊!再见!额……永别!”白年安僵硬的裂开嘴角,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扭头开始加速。脚下两个小漩涡飞快的转动着。
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动,而且……左脚的感觉似乎怪怪的?
这个时候,低头看的话你就完蛋了。
所以白年安完蛋了,他看到那个‘纸片小孩’薄薄的一层,裹在了他的小腿处。虽然没吃什么东西,但是胃里还是一阵翻涌。一个人!虽然不是人……但怎么说曾经也是个人,就这么……裹在你的脚上。而且要是个美女帅哥也就算了,还是个没有脸浑身鲜血被压扁的纸片人啊!那就相当于一层人皮啊……
白年安突然很想学学壁虎把腿砍掉然后尖叫着逃走。但是人家壁虎的尾巴是可以再长的,而自己……至少目前没有发现自己还有再生功能。
“嘿嘿……哥哥,来玩啊。”腿上的纸片开始缓缓的蠕动,白年安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冰冰凉的皮肤从自己身上擦过,一点一点的向上挪动着……
白年安开始颤栗,用一只手很努力的捂着嘴巴,不行不行,真的是好想吐,该死的好恶心!
慢慢的,那人皮纸片已经爬到了白年安的胸口,白年安死命的向上仰着脑袋,手臂伸得笔直,虽然看起来像是要拥抱对方,但是如果可能的话,白年安真的很想把对方揪下来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两脚。
悄悄的睁开一点眼睛向下看了看,一个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脸,那人皮纸片开始颤抖,发出了咯咯的笑声。白年安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的内脏从它爬到自己脚上开始挂在自己身上,对方爬了这么高,内脏碎片也血腥的掉了他一身。
一想到那些心肝脾肺肾全部血糊糊的挂在自己身上,白年安喉头一阵涌动,弯腰欲吐,却看到一张诡异的后脑勺。那人皮越缠越紧了,白年安几乎快要被勒到窒息。
人皮在自己身上咯咯的笑到颤抖,白年安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体内的氧气也所剩无几,甚至还可以听的到,骨骼摩擦发出的格拉格拉的声音。
白年安开始神志不清,甚至出现了幻视,从那后脑勺上看到了一张模糊的面孔。真的是很稚嫩的面孔,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
白年安大概猜得到,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最后被压扁变成了现在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皮纸片。
脑袋里的氧气也来越少,那人皮的一只手臂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脖子上,白年安的灵魂被挤压的开始破碎,一点点灵魂光芒从被缠绕的脖子处开始向四周飞散。
灵魂一旦消散,那这个人,就算真的是神仙也就不回来了。就算肉体可以重新塑造,但是灵魂石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来第二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出现。
白年安突然觉得很郁闷,为什么在自己觉得力量流失,身体轻飘飘就要去见上帝的最后一秒,脑袋里竟然闪过一个跷二郎腿的影子?!
“哗——”
白色的光芒在那一瞬间突然从白年安的身上猛然绽放,一个白茫茫的光球将白年安与人皮纸片包裹在了里面,那一瞬间绽放的光芒丝毫不输给天上的明月。
街边角落里隐匿着一个穿着古典长裙的女子,月色的眼睛满含着不可置信。那光芒……是连她都不敢逼视的。
光芒一直持续绽放着,丝毫没有减弱的念头,反而愈加的明亮,一瞬间,街道两边墙壁上的各种影子完全被耀眼的光芒逼退,黑色的影子飞速的向后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刺眼到了极致的白光。
光球内部——
白年安的眼皮缓缓地睁开,那乌黑的眼珠变成了银色,长长的睫毛不知是被映的还是怎样,也变为了雪花般的颜色。一头黑发竟然诡异的长到了齐腰的长度,如雪花一般纯净的白色。
银色的眼睛半闭着,眼睛里透出许些迷茫。
那人皮纸片此刻缩在了光球的一角,左突右撞的想要冲出这个光球,却被一次次的弹回。此时也只敢躲在角落,看着一步一步轻飘飘但却异常稳健的白年安,一步步的接近。
白年安嘴角带起一丝浅笑,就像一片宁静的湖水里泛起的涟漪。带着许些古典的美感,他缓缓的伸出双手,双膝轻轻跪在那小小的影子前,泛着白的嘴唇轻轻张合,“来,我带你一起走。”
影子不再挣扎,薄薄的身体也重新充实起来,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出现在白年安的怀中,他眨巴了一下漆黑的大眼睛,咯咯的发出天真烂漫的笑声,回应似的伸出小手,也牢牢的抱住了白年安。
光芒一点一滴的从白年安体内流出,渐渐的包裹了两人,白年安银色的眼睛在光芒完全包裹两人的一瞬间闭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同正在飘飞的雪花。
当东崇哲倏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白年安身体发出白光。眼神一凛,正要冲上前去,一个影子从街角冲出来,死死地抱住东崇哲倏的腰,“不能去啊!我主!那力量,就算您去了也只有被净化的份啊!”
东崇哲倏牙齿要的死死的,整个侧脸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放手!月莲!我叫你放手!难道你叫我看着他就这么死去吗?!”
月莲正是刚才隐匿在街角的华衣女子,月色的发丝此刻散乱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用力的咬着下嘴唇,力气确实一点也没少,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着,她可以感受到那光球所蕴含的力量,就算是她,沾染上一丝,也只有灰飞烟灭的份。
东崇哲倏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结印,正欲狠狠地将身后的月莲击飞,却听的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说得没错,你去了,不仅你死,连同里面的人都要一起死掉。”
东崇哲倏一怔,整个身体颓废的松弛下来,两只眼睛看着那光芒越来越旺盛的光球,“那我怎么办?让我看着他死?”
声音的主人轻轻向前迈了一步,但只是一步,她的身影却瞬间出现在光球旁边。
“没想到,竟然凭借一个灵魂体竟然将这等力量都使出来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动用它的时候,所以,回去吧……”白色面具下,黑色的瞳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抬起手衣袖轻轻挥动,手掌慢慢的附上那光芒越来越圣的光球,眼角微微挑起,低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以吾之名——重塑封印!”
光球的光芒疯狂的缩小着,像是有黑洞在吞噬这些光芒一般。街道上的影子也飞快的重新投影在墙壁上,一切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
这边,光球还在狠狠地缩水。一个巨大的阵法闪烁着红光,缓缓的旋转,阵法中心的一个黑洞,正在飞快的吞噬着那些白色光芒。
白光终于被完全吸收进阵法,那只小手极快的变换了一个姿势,黑洞随即消失不见,阵法也极快的缩小,在那纤细的手指前缓缓旋转。
白光消失的一瞬,白年安噗通一声掉了下去,直接昏迷。而他怀里,却还紧紧的揽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东崇哲倏在那一瞬间就想要冲过去,却在无形中有一道屏障将他牢牢挡在外面,只能焦急的瞪着眼睛瞧着里面。
带着面具的女孩子极为轻巧的将手指在白年安心脏前点了一下,那阵法瞬间消失在白年安胸口,而后,她眼中带着一丝笑,向着那个惶恐不安的小影子伸出手,“跟我走吗?”
那小小的影子看着白年安疑迟了一下,然后很坚定的摇头。
女孩子轻笑,随即直起腰身,扭身看向东崇哲倏,空灵优雅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你的沙凰血也用的差不多了,那我赠与你一些凤凰血吧,效果会更好。”
旋即,一个瓶子出现在了月莲的手里,精致的水晶瓶内金黄色的液体有些粘稠,但并不妨碍它绽放出点点光芒。
东崇哲倏只是草草的应了一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凤凰血液一眼,眼睛直视仅仅的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年安身上。
那女孩看到这一幕并未说什么,只是把目光移向了白年安,但却是对着东崇哲倏说的,“他在还没有能力承受的时候使用了不该用的力量,再加上之前灵魂受到一定的损伤,所以说他现在的灵魂可以说是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
东崇哲倏听到这里,瞳孔猛然缩小,一声怒吼就要呼之欲出。
“但是……”女孩再一次开口,语气也变得轻快,“我将他的灵魂修复好了,只是还十分脆弱,一个月内不能再接触任何邪恶的事物,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药可救,你懂么?”
闻言,一丝喜悦涌上东崇哲倏眉梢,他稍微镇定下来,向那女孩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女孩满意的点头,抬手指了指一边抱着白年安不撒手的小影子,“不过那个魂魄受到末……刚才的光芒的洗礼,所以它靠近白年安的话并无大碍。而且它由此开启了潜力,若以悉心培养,将来也是一个助力。”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东崇哲倏,从背后猛然张开一对血色羽翼,羽翼挥舞之下,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在她消失的一瞬间,东崇哲倏觉得面前的屏障一下子消失了,一个瞬闪来到白年安身边,看着那趋向透明的灵魂,东崇哲倏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连一个小小的人类都保护不了吗?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实力吗?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白年安的灵魂收了进去。然后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那女孩说过的话,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畏畏缩缩的小影子,叹了口气,“你也跟来吧。月莲带着它。让月哮和月凉回去吧。”
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的月莲面色十分复杂的看着东崇哲倏消失的地方,清澈美丽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哀伤,不过随之便被无穷无尽的嫉妒与幽怨取代。
看了一眼手中的凤凰血液,眼中闪过一丝阴厉,嘴角留露出一丝狠毒之色,手上动作飞快。旋即将那小瓶子收在怀中,月色的衣摆翻飞,向着东崇哲倏消失的地方飞去。
回到家中,东崇哲倏匆匆忙忙的进了房间。
白年安的躯体静静的躺在那里,不过似乎是感觉到了灵魂的接近,开始泛起一丝淡淡的光泽。
东崇哲倏将怀中的玉瓶打开,已经醒来片刻的白年安以一个思考者的姿势很突兀的出现。东崇哲倏额角隐约有十字路口在跳动。
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气死自己算完事吗?!先是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发了一通脾气,然后灵魂丢下身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再后来又带着一群鬼魂大晚上的游街,再后来竟然直接差点灰飞烟灭!
天啊天啊!看看他现在这个一脸白痴的表情,真是很想拿拖鞋抽到他魂飞魄散啊!
白年安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变回了黑色,只是头发还是如雪的颜色。
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很随意的向四周扫视,目光冷漠的略过了东崇哲倏。
东崇哲倏看到这里不由得心口一抽,不会吧?难道是失忆?!灵魂受伤却是会导致失意,但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不是说修好了修好了吗?!难道还有一点点没修好?可是如果只有一点点的话那没道理是忘记自己啊……
东崇哲倏突然很后悔,刚才怎么没再问问可不可以保修呢?
但是白年安的眼神在掠过他一秒后,刷的又转回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闪烁。
“东哥~!”白年安很惊喜的高呼,然后振臂扑了过来。
东崇哲倏再也忍不住,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我姓东崇!不要随便给我起这么怂的名字!”
白年安呼痛,抱着头缩在一边的小角落,身后有黑色的背景和一团团黑色的气体出现。一双大眼泪汪汪,“为什么你拍得到我?”
他不是已经是灵魂了吗?他路上也有试过去推别人,但都是直直的穿过了啊!难道说……
白年安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抱着东崇哲倏的左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难道说东崇哲倏你也死了吗?!呜呜哇哇哇哇……我还以为我上路的时候会寂寞,没关系,有东崇你陪着就好了!”
深呼吸——深呼吸——
东崇哲倏不断地努力着,告诫自己眼前这个灵魂相当脆弱,千万不要一激动掏出符咒把他给彻底送上路去。
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正在把鼻涕眼泪往自己身上蹭的家伙,“如果你这么想上路,那我就送你上路好了,动车哦!速度很快哦亲!”说着,一张明晃晃的符咒在白年安眼前晃晃。
白年安飞快向后倒退两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还没死?”
东崇哲倏拳头捏的搁置作响,抬手用力的指向一边床上躺着的白年安躯体,怒吼的声音几乎要掀了屋顶,“你就没看到那时什么么?!”
白年安听话的顺着东崇哲倏的手指看去,然后两只眼睛快速瞪大,眼里隐约有泪花闪烁……
“哇啊啊!有妖怪!长得和我一样的妖怪!”白年安二话不说,猛的勾着东崇哲倏的脖子向上一跳,东崇哲倏也条件反射的伸出手借助。
然后,白年安突然觉得自己在抖动,东崇哲倏也在跟着抖动,很疑惑的看了看地面,“地震了吗?”
俗话说的好,叔可忍,婶不可忍!所以东崇哲倏不忍了,抓起抱着自己在尖叫的白年安灵魂,很用力的对着床上的躯体塞下去,“你给我去死吧!”
去死吧——死吧——吧~吧~吧~吧……
白年安的灵魂在死命挣扎,但在接触到身体的那一瞬间,立刻消失,整个人又恢复到昏迷不醒的阶段。
月莲,月哮,月凉,两人一兽乖乖的站在东崇哲倏身后,见到东崇哲倏把那个人类灵魂送回躯体后,月莲才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小瓶子交给东崇哲倏,“我主,这是那位大人赠与的凤凰血。”
东崇哲倏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挥挥手,“你替我收好!”
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了一眼还立在身后的三个影子,“都回去吧。”
三人恭敬的一点头,随即身体化作片片月光,融入东崇哲倏的体内。
看了看躺在床上顺利回魂,但还在昏迷中的白年安,东崇哲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习惯性的动了动耳朵,身体又是一僵……
糟糕了!刚才光顾着跟这个蠢货生气,忘记把那两个藏起来了!心底猛地一沉,一双眼睛有些颓然的扫了扫床上的白年安,叹息一口气。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如果看到了,那又该让自己以后,怎么面对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