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雀大街,天凉城中的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笔直宽阔能并行八辆马车的大道,道边朱漆红墙,刷的干干净净的大门。路的尽头有一户空宅,宅子上方原是挂着匾额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
马车在下了大路,停在了空宅门口。定西侯拉着景明瑶下了车。
“看来看去,还是这个宅子最好。”定西侯推开朱色的大门,门因为久不开启,又有欠打理,发出吱嘎嘎的动静。
“侯爷觉得好,就是它吧。”景明瑶抬眼看了看门前那株有了年头的老槐树,心中微微诧异。
“那便是这间。”定西侯点了点头,也不往宅子里走了,转身又上了马车。他单手拢起车帘,对着还在宅子门口伫立的景明瑶说道:“我回去就吩咐人来将宅子收拾了,再找几个丫鬟来打理,你却也不必着急搬过来。”
“我倒是想早点搬出来。”景明瑶微微皱起眉头,回身也上了车:“在平西王府里,做什么都太不方便了。”
“也好,那三弟的课程却不能落下。”
“我会每天早上去平西王府。”景明瑶伸出纤细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侯爷,你我当一心。”
定西侯听到此言,眼神中闪过一道令人猜不透的神色,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我都要娶你为妻了,又怎么会有二心。”
金陵城。皇宫。
太阳渐渐沉入山底,御书房中早早就上了灯。此刻岚玉正拿着朱笔批着奏折,在他左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静静摆着一块玉坠。
“皇上,萧将军来了。”一个小太监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弯腰禀报道。
“宣。”岚玉放下手中的朱笔,又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漱了漱口。扫眼看到书案上不知何时居然摆着一碗燕窝。
“这是悦姬送来的,说是亲手熬的。奴才见皇上你忙着,就先摆那里了,没有通告。”站在岚玉身后的小李子察言观色,不等岚玉问出口,就主动说了出来。
“呵,呼延公主进宫后她倒是越发乖巧起来了。”岚玉面无表情的把燕窝赏赐给了小李子。眼角扫到自己左手边的玉坠上,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小心翼翼的将玉坠子拿了起来,这时候萧云已经进了书房。
“镇南王反了。”萧云眉头紧锁,垂首立在书案边上,一字一句的说道。
“呵,早就猜到他会反。”岚玉手紧紧的攥着玉坠子,脸上却是一片风轻云淡:“可查到那个叫观蝶的女人的真实身份了么?”
“回殿下,的确是景明瑶。观蝶在戈壁的时候替她喝了毒酒,她就带着观蝶的名字进了平西王府。”
“可查实了?”岚玉兀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中夹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惊喜:“派人确定了么?”
“已经派了探子去,回来说的确是她不假。”
“如此来说,我们不但要对付南疆,更要时刻小心西北。”岚玉脸上漾起一抹苦笑:“平西王也有贼心。”
“平西王这阵子在朝中忠臣中散去了大量金银,他的大儿子更是跟京城的这帮二世祖们打成了一片。”
“就让他散吧,朝廷也正是却钱的时候。”岚玉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摸样。
“皇上,微臣觉得这次秋祭后的祈福,还是取消了吧。这么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您,一旦你三个月不问朝政,朝中必然会乱了套,再有小人借势而起……”
“我知道……”岚玉伸手朝着身后摆了摆,小李子见状连忙推出了御书房,并在门外遣散了一边伺候的其他奴才,自己站到门口看起门来。
岚玉见小李子走了,突然伸手拍了拍萧云的脸。
“皇上……”萧云兀自翻了个白眼,甩了一下头,挣脱了岚玉的魔爪:“皇上今天心情不错呐。”
“嗯。”岚玉将玉坠子递到萧云面前:“我是很开心,她果然没有死。”
“皇上。”萧云也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微臣看出皇上开心来了,居然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南疆的局势如何了。”
“哦?”岚玉挑了挑眉毛:“你担心这个?”
“南疆的确不足畏惧,可是若是西北也反了,咱们可就腹背受敌,退无可退了。”萧云声音平静,却也没见他真的露出担心的面色来。
“三年前的战役让这片大地上的人民受了太多苦,没有人渴望战争。”岚玉单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拿着玉坠子摆弄,边摆弄边幽幽的说道:“南疆又不善陆战,而镇南王也老了,又没有听说他手中有什么得力的悍将。天时地利人和,他一个没占到。”
“可是平西王不同。”萧云抬起了头,竟然不顾君臣之礼直视着岚玉的眼睛:“西北的兵士皇上可还有印象,三年前的羊肠一战那种战斗到只剩下一兵一卒的精神,怎么能不让人看重,毫不质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铁血的好汉子。而反观我方人马,中原士兵的身体素质就照着西北的彪悍差了那么一大截。而平西王虽老了,但是皇上莫要忘了西北还有他的一个儿子,定西侯。”
“定西侯?”岚玉的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半晌他又裂开嘴笑了:“定西侯不就是羊肠之战中见到的那个少年,他当时锐气毕露,结果可是被你欺负的不行呐。”
“此一时彼一时,经过那场战役,想来他也明白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他现在已经真正的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对手。”
“爱卿说的有理……”岚玉用手指的关节处敲了敲桌子,眼中一瞬间闪过一道亮芒:“平西王在京里,定西侯断然不会轻易就反了的,天凉城又刚刚经历了蝗灾,休养生息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急于出手。”
“皇上的意思是?”
“谴马飞将军迎战镇南侯,而你照原计划前往西北,说服定西侯并且从旁协助他趁着匈奴懈怠的功夫一举将其铲除。而朕照旧秋祭,祭祀过后会进入宗庙祈福三个月。”
“皇上……”萧云焦急的抬起了头:“皇上断不能三个月不理朝政。”
“无妨,就下令将那些大臣的折子都拿到宗庙去批阅。”岚玉笑了:“却也不是对老祖宗不敬,只不过倒是要劳累一下爱卿了。”
“我?”萧云有点搞不懂岚玉在说什么,只好狐疑的问了一句,怎么就又扯到他身上了。
“自然要劳累爱卿帮我批三个月的奏折,至于爱卿前往西北之事,就有朕冒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