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景明瑶撇了一下嘴,将手中的暖手炉放在了亭子中央的桌子上:“侯爷都计划好了,这是来通知我的么?”
“我明天带你去看宅子,可好?”定西侯跟景明瑶双目对视,景明瑶的眸子里水一般清澈透明。
“侯爷……”景明瑶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想不到侯爷的动作这么快。哪怕是再晚上那么一天,她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么进退两难。
“能否容观蝶考虑两天……”景明瑶哀叹一声,她身后站着两个王妃的眼线,说话不能说的太直接,可是无论她怎么暗示,侯爷就像听不懂一样。
看来今天婉拒了侯爷的夜宴,让侯爷在这冷风中晾了好几个时辰,侯爷是憋着气的。
他这是在逼迫自己表明立场。
罢了,景明瑶苦笑一声,既然她已经同意了接管王妃的铺子,王妃也就不会再纠结她是否跟定西侯成亲了。
“明天早上观蝶要给世子上课,看宅子,就定在午后吧。”
定西侯闻言哈哈一笑,意气风发,语气中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那明儿的午饭本侯就邀请姑娘去天凉城最大的酒楼尝尝味道,吃过饭咱们再一道去看宅子。”
“如此就谢谢侯爷了。”夜风有些凉,景明瑶紧了紧披肩,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从乌云中挣脱了出来,月光微微泛红,竟然晕染了大半边天空。
“西北的月亮看上去好苍凉。”景明瑶看着月亮一时出了神,不觉将心里想的小声嘟囔了出来。
“你还未见过战场上的月。”耳边传来定西侯的一声唏嘘,闻言景明瑶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去过战场。”
“去过战场?”定西侯微感诧异。在他的印象里景明瑶不过就是将军府深闺里的闺女,只因为父亲是军神,耳熏目染才稍稍比别的女子显得不平常了一点。
“也见过战场上,那血红色的月亮。”景明瑶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力和悲凉的气息,整个人在月亮下似乎尤其不真实,似乎你只要伸手一碰触,她就会化成片片碎片消失掉一样。
定西侯在一边一时也有些看呆了,半晌他缓缓的问道:“你现在想的可是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侯爷说笑了。”景明瑶转过头对着定西侯展颜一笑,那笑容淡雅清凉,却带着一丝苦涩跟无奈:“试问战场上还有可堪回首的回忆么?”
定西侯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对着话却是不赞同的。既然生为男儿,自当金戈铁马,战场杀敌,拜将封侯。这有什么不堪回首的。
景明瑶瞧见了定西侯的反应,不禁嗤笑一声:“天下所有男人的血,都是滚烫的,是我看不懂的。”
“可愿意同本侯说说你眼中的战场?”
“侯爷想知道?”景明瑶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眼脸下垂,长长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辉。
“自然是因为想知道才会问。”侯爷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景明瑶,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
景明瑶微微抬起了头,让明亮的月光洒满她的脸颊:“侯爷知道萧云么?”
“萧云?”
“萧云,当朝第一猛将,也是新皇的左膀右臂。”景明瑶嘴里微带苦涩:“千军好找,一将难求。”
定西侯听完这话,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眼中满是不屑。正当风云,鲜衣怒马的定西侯自然看不上景明瑶口中说的那个劳什子的萧云。
“侯爷以为自己算的上是当朝名将么?”身后的灯火闪了闪,那是旧蜡烛燃尽,丫鬟们重新换了新烛。
定西侯洒然一笑:“姑娘以为何为名将?”
景明瑶微微颦眉,歪了歪脑袋,风吹动她的耳边的碎发,过了半晌,她在幽幽说道:“我以为,名将必须要有明主。”
定西侯闻一下子乐了:“你是要为本侯介绍个明主么?”
听定西侯这么一说,景明瑶也噗的一声乐了出来:“我哪敢给你找主子,若真是找到了,王爷回来还不杀了我。”
“父亲怎么会杀自己的儿媳妇呢。”定西侯邪气的笑着,手掌不经意间覆上了景明瑶的手。
“侯爷。”景明瑶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你还没听完观蝶讲的故事呢。”
“你说。”定西侯尴尬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指尖上还留着刚刚滑腻的触感。
“我经历过的那场战役,说来还跟侯爷有些关联呢。”
“跟本侯有什么关系?”定西侯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他是真开始不解起来了。
景明瑶闻言嗤笑一声:“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封侯么?”
定西侯闻言拧紧了眉毛,脸色沉了下去。
五年前匈奴联合突厥大肆进犯中土,那场战役持续了三年。其中最出名的一战,也是决定性的一战,名为九肠之战,那场战役过后,匈奴大败,元气大伤,从此龟缩一偶,只敢偶尔在边境打打秋风。而突厥更是一蹶不振,从此被放逐到了极寒之地。
九肠之战,奠定了本国在四邻中不可动摇的霸主之位,周边小国,开始俯首称臣,年年来朝。
也是那一战,萧云拜将,陆卓然封侯。
也就是那一站过后,太子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引起先皇猜忌。从而在先皇的扶持下,八皇子的风头急转直上。
最终导致了前一阵子的太子篡位,先皇驾崩。
先皇只是漏了些口风,想要废太子。
新皇便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这祸根,已然埋了三年之久。
新皇今年不过二十有几,而明瑶不过还未满十六周岁。
秋天已经过去了大半,落尽枯叶的树枝光秃秃的立在夜风里,偶尔有几声鸟鸣,越发让着夜色显得凄厉。
“萧云是将才,更有明主。”景明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若论忠心,无人能及萧云,若论笼络人心,无人能及岚玉。”
“哦?”定西侯晓有兴致的望向景明瑶:“你对他们的评价倒是挺高的。”
“无论是名将还是明主,都必须要斩断私情,处事果断狠辣,不动则已,动则一往无回。”景明瑶嗤嗤的笑了笑:“你当是猜不到,若不是太子,萧云早就死在了九肠之战中。”
定西侯漠然不语,脸色微微发黑。
“你可知,萧云是被岚玉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那夜的月亮,也如今天这般翻着红色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