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景明瑶吧?”
“不错。”景明瑶颔首。
“自己的东西要收好。”平西王变戏法一般又从袖子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扔在桌子上,赫然就是景明瑶丢失的那一只。
景明瑶有些脸红的收起了匕首,嘴硬道:“我是料到它还会回来的。”
平西王眼睛闪了闪,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小女孩,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见到的年轻的景将军。
“江山图……”三个字从平西王的嘴中飘了出来,这个握在景家人手里的,一切****和太平终结的地方,这个成就军神名头的江山图。
景明瑶眼神一动,嘴角勾起,向着平西王颔首致礼:“我愿意竭尽全力,将此图所述传教给你的一位儿子。”
平西王脸上丝毫不见讶异,语气也是淡淡的:“不知道你是看上我哪个儿子了,前一阵你不是刚拒绝了陆林了么?难道是看上卓然了?”
景明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王爷,要传给谁这个由你来选,明瑶一个下堂弃妇和两位公子断然是不合适的,明瑶只是教您的儿子东西而已。也请王爷许诺,明瑶还是个自由的人,明瑶可不想胡乱配人做个什么妾。”
说道最后,景明瑶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平西王嘴角又抽了一下,看起来这个小姑娘被陆林纳妾的举动惹毛了。
“既然这样。”平西王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就去交我的小儿子吧,毕竟他是世子。”
景明瑶不动声色的点头答应了,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弯。就因为他是世子?这真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借口了,真到那一天还有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了?传闻不是说他不待见新王妃母子俩么?现在看来,他最宠的竟然是小儿子。
“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平西王语气有些沉重:“太子登基了。”
“这个我料到了。”景明瑶眉头紧锁:“可有家父的信儿?”
“你父亲死了。”平西王说话间盯着景明瑶的眼睛,见她只是微微恍惚了一下,就强忍住悲痛,紧抿着嘴角,心里忍不住叹了声好。
瞅着模样也标志,其实有这样的儿媳妇也不错。
“其他人呢?”景明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你母亲充了官婢,但是你的父亲死讯一传来,她就自杀了。”
景明瑶袖子下的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她低着头掩饰着她那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发红的眼睛。
帘子外的雨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倒是还有个叫景飞的。”平西王得声音慢悠悠的传过来,景明瑶瞬间抬起了头:“弟弟没有跟父亲一起被……”
“你那弟弟倒是逃了出来。”平西王嘴角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样甚好。”景明瑶呼出一口气,景家也算留下了苗子,不至于绝后。
“你弟弟倒是藏的隐蔽,皇上没找到他,本王也没见他的影儿。”
“王爷放心。”景明瑶平复了下心情,脸上强露出一抹笑意:“江山图,我弟弟连见都不曾见过。”
平西王用用明显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景明瑶,景明瑶连忙解释道:“我出生的时候正逢前方大捷,因此父亲对我格外宠爱,我自小就能随意进入父亲的书房,但是飞儿和其他人,哪怕是我的母亲,都不能靠近书房一步。”
“这个我会派人去查。”平西王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一段话。他心里倒是极其想相信这事情是真的,那他握着景明瑶就是握着江山图,也就不在乎景飞去哪,投靠谁帮着谁。
景明瑶点了点头,她说的是实话,自然也就不怕查。只是最让人头疼的事她倒是没有告诉平西王,她弟弟的确没见过江山图,但是当今的升上,昔日她的丈夫,却把江山图背的比她还熟。
“皇上一登基,就发了数道函,其中一道是要召本王入京。”平西王嘴里又吐出一个劲爆的消息。
“这……”景明瑶眉头微皱。
“还有,我明天会安排一个锦溟卫给你。”
景明瑶点头谢了,平西王事做的挺漂亮的,明里是保护,暗里是监视。
“卓然知道你的身份了,怎么处理你知道吧。”
景明瑶头皮一麻,怎么处理?她下意识的想到的杀人灭口,可是那是王爷的儿子啊。
王爷一看景明瑶的表情,顿时阴下了脸,解释道:“好好安抚卓然,他长年留守边疆,养成那样又直率又暴虐的性子,不要让他捅娄子。”
“是。”景明瑶木然的点了点头,脑袋里却转着圈圈,这个定西侯又直率又暴虐?还真没发现。
抬头瞄了眼王爷的眉眼,景明瑶越发感觉这个平西王实在是难对付。老狐狸一只,最好让他留在京里别回来了好了。
“皇上还往匈奴发了函,说要娶她们的一位公主,两家和亲,永结友邻之邦。而本王则要护送匈奴公主一路进京。”
“这样……”景明瑶咬了咬嘴唇,心里将皇上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了。
她依然记得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还是太子的岚玉顶着雨,寻到被雨水困在御花园的自己。
他说,皇上有一点不好,后、宫美女如云,乱花迷人眼,就无法看清身边最宝贵的人。
他说,那偏妃是母后选的,我看她确实挺漂亮,不如待会我就献给父皇吧。
他说,如果他当了皇上,那么后,宫最大的是皇后,最小的也是皇后。
然后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的像是会滴出水来:“明瑶,三千后,宫,为你而空。”
他说:“你别气了,我们回家吧。”
景明瑶吸了一口气,雨水滂沱,湿气太大,水露都凝在脸上,像是泪水般的痕迹。
景明瑶扯着嘴角露出个艰难的笑容,那只是湿气,她早都不会再为这种事哭了。
因为后来,后来太子就变了。
变得像是不认识一样,或者说他的本性终于暴露了。
“你怎么了?”王爷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无奈敲桌子的声音都被哗哗的雨声所掩埋,王爷只好拿着那张画着山猪的宣纸在景明瑶眼睛晃悠起来。
“想什么呢?”
景明瑶回过神就看见王爷嘴角一抹一闪即逝的讥笑,怕是她想什么王爷都看出来了。景明瑶连忙摆了摆手撇清道:“我只是想起过去时光,越发觉得这人是种复杂的动物。”
平西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语气像是暮年的老祖父对着孙女说话一样:“姑娘,人是要不断像前看的,过去的一切都是滋养你未来可以更强壮的养料,而不可以让它们变成束缚你前进的荆棘。世上薄情之人并不少见,但是毕竟还是好人多啊。”
“王爷说的是。”景明瑶颔首表示非常同意,心里却暗暗骂上了。老狐狸,你这哪里是开解,分明是往我心里种刺呢,你还不是为了让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
平西王对景明瑶的反应很满意,他将那张山猪图折叠起来,又放回袖子里。这才问景明瑶:“你还有什么事么?”
言外之意,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无事。”景明瑶站了起来,像平西王微微颔首致礼:“王爷如果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走吧。”王爷挥了挥手。
景明瑶拿起一边的油布伞,撑起来,迈出了亭子。
那个引路的小厮还停在亭子边上,他虽然穿着蓑衣,但大雨倾盆,衣服俨然也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他见景明瑶出来,连忙上前,引着她朝着园子外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景明瑶见他在雨中站这么久,已然面色红润,知道他必是内功高手,遂忍不住问道。
那小厮脚步顿了一下,也没有回答景明瑶的问题,还是自顾自引着路。知道行到园子口,才回身示意景明瑶自己出去。
雨声太大,景明瑶一位小厮是没听清楚自己的问题,眼开就要分开,她忍不住又大声的问了一句:“请问先生姓名!”
那小厮抬起头,四方脸,眉眼分明,两撇八字胡,眼睛黑黝黝的,皮肤白里透红。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景明瑶,半晌回到:“煌十八。”
“煌十八?”景明瑶看了雨汽蒙蒙的念悦园,一阵风吹过,雨声打到脸上,景明瑶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尸体有没有人收……
“十八先生,告辞。”
景明瑶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耳边是无尽的风雨之声。
母亲,父亲。我该拿什么来为你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