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歌
芙蓉城细雨纷纷,红酥手青丝千根。
破锦丝线缝韶华,情真意线鸳鸯枕。
明月照不尽离人,佳人倚门盼归程。
人面桃花照新颜,思望乡孤芳残香。
耳边梵音阵阵,乾儿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翻身下床,只见此间是一处禅房,干净明亮、纤尘不染,壁挂一副字画,上仅书“禅”一字,笔力遒劲收尾圆融,可见书写之人心境平和达观。乾儿身披黑灰色的长袍,伸手触了下空荡荡的左袖,轻蹙娥眉,推门而出。
一方宁静庭院内,满目经幢飞扬,檀香香氛氤氲,一棵参天古树位于院中央,全株平滑,枝条茂密,叶边缘波状,卵圆的叶片于风中轻轻摇曳,乾儿看见此树时只觉得心态渐趋宁静。
“你醒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淡传来,宛转悠扬。
乾儿绕过粗壮的树干,却只见一方淡绿色长裙曳地。
“我正打算寻你,你却绕过来。”女子的声音自树干后响起,随后裙裾迤逦微转,转过一个俏生生的美人来。绾着惊鹄髻,髻上插着绿玉流苏簪,绿玉步摇斜坠,一步一摇,簌簌作响,内衬淡粉内襦,锦缎纤腰一束,未语先笑,一肌妙肤,弱骨纤形,手捧一捧缤纷落叶。
乾儿微愣,这女子的清新气质简直若水中仙,毫无造作,那眉目也算不上美貌,却异常和谐地搭配在一起,略略上挑的眼角竟有几分与己相似,只是肌肤白皙得无一丝血色。
“我是蘅芜,乾世妹妹。”女子嫣然巧笑,若芙蓉一线开:“这棵便是菩提树,我正在拾取这些落叶。据说,谁若有缘,寻得心形的叶片,便会有宿世良缘。乾世妹妹,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乾儿抬首望去,只见那片片卵状叶片随着清风婆娑而下。蘅芜若清风般的嗓音自耳边响起:“于菩提树下,要抱着诚恳的心,明善辨恶,方能寻得自己的净土。”
“我,好像中了曼陀罗花仙的幻神粉。”乾儿回忆起来,脱口而出。
“已解了。迦倻亲自来拜托,族长自然得办得漂亮。”蘅芜绕着菩提树打转,扬起素手接住树上轻轻飘落的落叶。绿色薄纱绕树,步摇轻颤,一笑遗光。
乾儿后退了两步,看着蘅芜如同精灵一般轻绕,想必她已有心上人,所以急着求一个好姻缘吧,自己只能远离观望而已,一股淡淡酸涩涌上心间。
“嗯?那边——”绿袖如烟,蘅芜轻盈地追赶着一片落叶,怎奈这片落叶却似不听话,于空中摇摆,每当蘅芜的纤指即将触及,却又顽皮地躲避。一阵轻风拂过,落叶竟然于空中转了一个弧度,直直地向反方向逆转而去。
乾儿伸出右手,取下飘落于自己面庞上的落叶,只见一片白色落叶落于手中,首圆尾尖,正是一片心形落叶。
“乾世妹妹果然好福气,这片落叶真是稀罕,万万片菩提叶中方能有一片白叶,你的这片是心形,定是一段宿世良缘。”蘅芜轻轻喘着气,目光清澈并不掩饰那一丝羡慕神色,看着乾儿手中的落叶。
是吗?乾儿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叶子的经脉,片刻,翻手递予蘅芜:“我不需要,赠予你吧。”
“天降的福气,我怎能越俎代庖?乾世妹妹,要好好珍惜啊。”蘅芜推拒,自袖中翻出一个玉匣,轻拨盘扣,玉匣开阖,丝丝寒意渗出:“原本是留着自己用的,专门用来收藏心形菩提叶。就送给妹妹了,一定要将那叶子好好保存。”
“这,是寒玉的?”乾儿惊诧,寒玉乃极其珍贵的玉材,见其居然用来制作玉匣,且玉质通透,纹理分明,分明是寒玉中的上上品,又这样随意赠予萍水相逢的自己,这蘅芜的身份不简单。
“是啊,蘅芜不才,近日已有人求娶,这是聘礼中的一样小物事,我看着合适用来装叶子便取来了。”蘅芜似不在意,将玉匣强行塞入乾儿手中:“妹妹一定要收好,待菩提花开之日,便是你良缘到之时。我日日会候着属于自己的叶子,守着自己的良缘。”
“这——”乾儿刚刚开口却被她打断:“别这个,那个了。蘅芜为孤女一个,如今能与妹妹相逢,就是命中之缘。不久之后,我便要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哪有这等逍遥日子可以过?妹妹,你便依了我一回嘛。”蘅芜两颊笑涡霞光荡漾。
一股暖流流向心间,乾儿不知该如何推拒这样清新得如同芙蓉花一般的女子,孤女二字深深拨动了心弦,便已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妹妹于昏迷中居然谁都不让近身,施治之人纷纷被你的气劲所扰,无从下手散毒。所幸妹妹你不排斥我的接近,我万般不能,唯独懂这最基本的长春诀,终散了幻神粉的毒。这又岂是一般的缘分呢?”蘅芜眼神脉脉:“妹妹好生厉害,生为人类却修成如此境界,虽未破寂,却能将族内那些自以为是的后辈英才逼退。你没有看到,他们当时的那脸色,各个跟猪肝似的。”
“乾儿感蘅芜姐姐之恩情,日后定——”乾儿感激不已,却又被蘅芜打断:“可是,妹妹你体内却有一股亦正亦邪的力量,应不是本源之力,你的心魔也由此而生。姐姐无能,只能散去幻神粉之毒,却不能帮你引出这股力量,恐日后引导不当会有后患。”蘅芜目光澄澈,无一丝鄙夷之意。
“蘅芜姐姐,你我萍水相逢,却真心待我,乾儿自然一片冰心相报。只是乾儿身世如同世间飘萍,背负深重。即使是无法控制的力量,只要能为我所用,乾儿也一定要尝试!”乾儿凤眸凌厉,身着女装,与蘅芜的柔美相对,倒衬出别样英姿。
蘅芜幽幽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笑得坦然:“不知为何,我早知你会如此。所以,和族长请求占了这一方福地,助你静心。”
“这里是?”乾儿看了看那挺拔的菩提树,心中一片温暖。
“曜日神族芙蓉城祈华山。”蘅芜答。
“当日送我来医治的人是否有一名紫袍男子?”乾儿略沉吟,而后问道。
“没有。”蘅芜细细一想,回答。
乾儿沉默下来,默默地攥紧了拳,却感觉右腿上有一块皮肤正自灼热,剧烈疼痛迅速弥漫。乾儿齿咬红唇,不自觉摇摇欲倒,蘅芜急忙去扶,却被乾儿皮肤上惊人的灼热而烫着了手,急忙撒手。
猛地抬头,乾儿瞳内红光一闪,一条金色火龙自袍间飞出,于半空中仰啸。浑身疼痛骤减,乾儿凝目一望,眉峰紧蹙,那条正是紫焱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