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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枫

夜幕悄悄追逐着蓝天白云,在晚霞腾起的火光中将最后一片夕阳撕碎,揉进星星点点的夜空中。老街上昏黄的灯光一盏盏燃起,一点点驱走路边屋宇间的黑暗,流浪的小猫躲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眨巴着发亮的眼睛,一声声啼出夜的静谧。

暗黄的灯光杂着零碎的月光溜进窗缝,散落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台老式酷睿斜放在枕头上,林枫半头身子缩进被子里,右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键盘,最后一摞扑克牌唰唰唰地随机四散到不同的位置。他转动着眼珠子飞快地瞟了几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战斗。虚拟的烟花和着欢快的乐曲声在屏幕中央炸开,映照在林枫没有表情的脸上。

这是他在无数个夜晚里玩的第无数次蜘蛛纸牌。

他退出页面,点开QQ,曲静的小王子头像还是一片灰色,也许她今晚不会上线了,林枫心里想着,不禁有点儿淡淡的失望。

几个小时前,林枫给曲静发了一条消息,询问她这个周末会不会去参加胖头在红山酒店举办的毕业聚会,然后他就一边玩着蜘蛛纸牌一边等着曲静回复,一直等到现在。

曲静是林枫的高中同学,人如其名,像一首安静的小曲,不算漂亮,却有着一颗纯洁的心灵和极其温柔的性格。

还记得高中开学那天,夕阳西下,林枫收拾完课桌,托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窗外。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格子帆布裙的女孩儿出现在教室门口,栗色的齐肩短发静静地披在头顶,斜阳洒在身上,一片安宁祥和。曲静像个天使一样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高一三班的教室,也从此走进了林枫的心里。林枫还清楚的记得她走过自己身旁时散发出的淡淡的薰衣草香,他还从来没有觉得薰衣草有这么香过。

每个男生心里都住着一个安静温柔的小女生,不算漂亮,却有着落花流水般的恬静温雅。林枫突然觉得这句话特别有道理,好像就是专门为自己而写的。

其实开学那天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叶小雨。

那天,叶小雨穿着紫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浅紫色针织贝雷帽,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双肩包上,浑身透露着一股神秘高雅的气息。当家长和孩子都忙碌着提大包小包的行李时,她缓缓从一辆黑色的奥迪a9里走出来,像个骄傲的小公主,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未来自己将要度过三年的高中——青石中学。

当叶小雨走进教室的时候,角落里的一群男生突然起哄,大叫着美女我们交个朋友吧,为首的就是胖头和大海。叶小雨虽然表面上有些嗔怒,心里却暗暗得意。然而这时她身边就响起了一个不和谐不友好的声音,“她估计就是我们未来的班花了!”叶小雨顺着男生手指的方向看去,曲静正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仰着头,尽情享受着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舒适。叶小雨想也没想就狠狠地在男生脚上踩了一下,噘着嘴,满脸不高兴地走开了。男生哎哟了一声,莫名其妙地看着叶小雨。

这个男生就是林枫。他就是这样一个说话从不过大脑的人。

“小枫,玲玲该下课了,你去接一下她,你姨父今天要加班。还有,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瓶酱油,一袋精盐,一盒肥皂,还有,你妹妹的作文本也快写完了,记得去王婶儿店子里买二十个,她那儿便宜,对了,上次在李叔家拿的啤酒没给钱吧,你待会儿记得拿了给他,别让人家说我们占小便宜,不好听,记住了吗,快去快回啊!”厨房里小姨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穿过厚厚的墙壁传到林枫耳朵里。林枫不敢怠慢,一叠声地应着,扣上笔记本,小跑出房间,拿上小姨放在桌子上的五十块钱,一溜烟的就跑到了屋外的老街上,心里默默念叨着小姨嘱咐的事儿。

林枫今年十七岁,刚从青石中学里毕业,打小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个世上。他最亲的就是他小姨,同时也是他的监护人,从记事起,他就跟小姨姨父住在一起,还有个叫童玲的小表妹。

形容这个小表妹很简单,私下里,林枫、大海、胖头都叫她小魔女,因为她总是魔魔怔怔的,喜欢死缠烂打,像个磨人的小妖精。

而林枫呢?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孤儿,同时还是一个典型的幻想主义者。

他的幻想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他读初中时,在他连续看完了三部蜘蛛侠后,就整日幻想着自己有一对秘密从事着伟大事业的父母,为了人类的未来和整个地球的命运,他们不惜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寄养在别人家,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自己即将要做的大事,头也不回,只留下大义凛然的背影给自己的孩子回忆。可直到他上了高中,他也没有看到一丁点儿类似的迹象。

于是,他不得不放弃这个看起来似乎非常荒诞的想法,逼迫自己去接受现实。

可人们总是会想方设法地用想象来填补自己大脑的空虚,用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来打发掉闲暇的时光。

一个幻想破灭了,就会有另一个幻想来填补。

于是,林枫的幻想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高中的第一个冬季,学校举行联欢晚会,林枫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窗外昏暗的后街,灯火辉煌的礼堂里歌舞升平、人声鼎沸,这些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在曲静上场时,静静地注视着她就够了。

舞台上,曲静一袭白色连衣裙,端坐在舞台一端,纤细的手指在古琴上抚过,一段美妙的琴声顿时在礼堂里响起,身着红色短裙的叶小雨和着琴声翩翩起舞。一群大男生呐喊着,将自己的荷尔蒙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碍于各班杀气腾腾的班主任的威风,估计礼堂里到处都是发情的男生嘶吼着跳脱衣舞。不过,这些并不是因为曲静有这么大的气场,而是叶小雨,只有叶小雨这样身份高贵、身材火辣、面容姣好,从小受到各种各样的良好教育而且气场强大的千金大小姐才有这么大的能量,她一上台注定艳压全场,在她面前,曲静就是个小县城出来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林枫还是更在意曲静。

美妙的琴声回荡在礼堂里,叶小雨和着琴声踏着曼妙的舞步,轻盈的身体在舞台正中央时而旋转,时而跳跃,时而轻盈,时而沉稳,时而欢快,时而凄愁。台下的女生们安静地坐着,有的由于嫉妒脸涨得通红,有的投出羡慕的眼光,有些干脆不看。某些控制不住内力导致荷尔蒙爆表的男生时不时地发出呐喊,大叫着叶小雨我爱你,顿时形成风吹麦浪之势,礼堂里又是一片荡漾着春心的嘶吼声。

林枫则蜷缩在角落里,托着腮帮子,幻想着自己是从某个行将灭亡的星系逃到地球来的超人,化身成一名高中生默默地保护着这座城市。当全校师生全身心地融入联欢晚会中时,这座城市里爆发了一场危机,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化身成超人,大喊着自己就要去拯救这座城市了,你们好自为之吧,然后破窗而出,化成一股疾风消失在天际。

那时就算是曲静,应该也会崇拜甚至是爱上自己吧。

光是想想心里就很爽!谁不想当英雄呢,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

可现实是林枫有恐高症,更别说像超人一样在云端飞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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