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
1.
深冬,正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时候,还不到傍晚,天色就暗了下来,头上有几朵小乌云聚集,寒风呼呼地胡乱拂过,枝头残存的树叶上下翻飞,将坠未坠。天气冷得不能再冷了,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行色匆匆,恨不得几步跨过冰冷的长街。
公交车的站牌下,杨海悦抱着双臂不耐烦地张望着,已经等了近10分钟了,215路车还不见影子。这段时间可迟到不得,护士长甘霖正接到了下个月退位的通知,成天窝着火,看谁都不顺眼,逮一点小错就念个没完,昨天谢凡雨打烂了一支批发价还不到一元钱的体温表,楞被她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从不爱惜公物说起到做事缺乏责任心一直上升到年轻人没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事业观价值观,训得小雨面红耳赤差点没掉眼泪,要不是孟超主任终于出来说情,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自己可绝不能再闯到枪口上。
二十分钟后,杨海悦终于赶到医院,一路小跑着冲到科室,护士站里却只有汪莉莉一个人,已经脱了白大褂,拿着面小镜子直往脸上扑粉,一看到海悦,笑逐颜开,马上给了一个热烈的拥抱“哎呀,亲爱的,就你最好了,每次都这么早接班,我约了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自己去转病房吧,今天就12床做个个疝气,31床切了阑尾。”
她真是大胆,这种非常时期,交接班都敢这么马虎,被甘霖看到还不被批死啊,海悦摇摇头,挽发,更衣,查阅病历,巡视病房,一系列事情做完,再回到护士站,坐下处理医嘱。严冬时分,外科的病人并不多,因为天气冷,可以做择期手术的人大多不会选择这样的时候,所以,如果不是遇到护士长心情不佳,经常制造低气压气氛的话,这段时间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事情既然不多,海悦也不急,誊写医嘱的速度放得很慢,一笔一划当练字一样,孟超主任就特别欣赏她这一点,常夸她做的记录赏心悦目。
有电话来,两声铃响后,海悦接起“你好,华城彤云区医院普外科,请问找哪位?……找胡灵啊?她下班了。……是张大哥吧?听出你声音了,我是杨海悦,来接班就没看到她,可能路上堵车吧。……没事,你别客气,再见啊。”
刚挂了电话,她就看到楼梯口走来一三十多岁的高个护士,不正是胡灵,忙招呼道“芸姐,还没走啊,刚才张大哥还打电话过来找你,快给他回一个。”
“哦。”胡灵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并不去提电话,也不换衣服下班,斜靠在门边发愣。
“怎么了你?”海悦放下笔,走到她跟前“这么无精打采的,不会也被甘老师训了吧?”
“哼,训我,还老拿自己当盘菜啊,不好好留条后路,就会到处得罪人,典型的更年期内分泌失调。”
胡灵一直是甘霖的得意门生,十几年来鞍前马后,一丝不苟地执行各项甘氏政策,向来以第一接班人自居,可这次从护理部传来的风声,继任护士长并不是她,大失所望下,一反常态,对甘霖爱理不理起来,人前人后都抱怨不断,小雨就最见她不得,说她是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海悦佩服她技术好,倒不觉得她十分讨厌,不过也懒得听那些牢骚话。
胡灵却跟了过来,攀着她手臂,压低声音做出神秘的样子“诶,知道刚才是谁找我去了吗?是陆总长!”
“哦,是吗?”陆非是医院的总护士长,所有护士的最高管理者,等级观念强得很,平时只对几个科护士长安排工作,除了抽问,考试,很少直接找普通护士谈事情,
“是吗、她找你谈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年轻人路很长,机会多得是,不要因为一时不如意就背思想包袱,要好好配合新护士长的工作,医院不会亏待有能力的人。”
“不错啊,还亲自出马来安慰你,我就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去,你才摘掉新人的帽子多久点啊,想东想西的,这地方干什么都论资排辈不说,中途还冷不丁地有人横着插队,真是没意思。”
“知足了吧你,都不倒夜班了,看我们上得日月无光的,这连着下了几场雨来,我想不起上次看到太阳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谁不这样过来的呢,你的脸蛋现在还是水灵灵的红苹果,等变成青苹果熬成蔫苹果,就出头了。”
蔫苹果啊,海悦看着胡灵眼角深深的鱼尾纹,暗想这样的出头也不值得多么期待。
2..
这天下午,很难得是小雨和海悦一起值班,虽说都在一个科室,但两人都是倒夜班的,并不容易碰面,她们年龄近,小雨又是个没有心机的活泼人,自然走得很近。
“海悦,我看我们这辈人里也就你有点护士长的潜质”
“这是你说的,你说话可信度不高。”
“你就这点不好,自信心不足。”
“这叫自知之明,护士长我也不指望,就盼能混个责任护士,不倒这要命的夜班就谢天谢地了。”
“鄙视你,没理想,不过做护士没前途,就算带个‘长’字也没什么稀罕,诶,知道不,下个月‘万山置业’要招售楼小姐,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得了吧,好好的铁饭碗不要,跑去打零工至于吗?
“说你僵化还不服,打零工怎么了,人家卖一套房子的提成抵你倒多少个夜班啊,不就是一个破编制吗,当什么宝贝,这么舍不得。”
“小声!”远远地看到汪莉莉走过来,海悦忙拉拉小雨,这些年卫生系统招人,很少给护士正式编制,几乎都是医院自己聘用的,事多钱少地位低,说起来汪莉莉的工龄比她们还长两年呢,就因为身份是招聘,各方面的待遇都差着好长一截,平时虽说相处还好,但也时不时说话酸酸的,她们也小心着不在这方面刺激她。
今天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走过来就从兜里掏出几块巧克力丢过来。
小雨一接过就开囔“哟,德芙!我最爱。”
汪莉莉满脸是笑“晚上有空没有啊,请你们出去吃烧烤。”
小雨又囔“有空有空,烧烤,我最爱!”
海悦给她一拳“去,有什么吃的你不爱?莉莉遇到什么好事情了,是不是和你那峰哥哥有突破性进展?”
她不过随口一说,莉莉却突然忸怩起来,脸也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吃了两顿饭而已。”
海悦小雨一听到真有事,哪里忍得住,一人抱她一条手臂就要逼供,莉莉连连躲闪,在护士站里笑成一团,正闹着,一声咳嗽传来,回头一看,甘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跟前,三人吓了一跳,赶忙分开,随便抓本病历什么的做出积极工作的样子。
很意外甘霖没有当场发脾气,只甩下一句“海悦,忙完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她一走,莉莉就露出无比同情的表情“亲爱的,多保重啊。”
小雨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没事儿,甘老太最疼她了,快去快去,早去早回,别耽误吃烧烤。”
站在护士长办公室,海悦迟疑着没有敲门,她倒不怕甘霖训她,甘霖虽然严厉,但一直对自己青眼有加,说话也不重,只是她脾气太硬,又喜怒无常,所以也始终和她亲近不起来,这次叫过来,十有八九又是说那件事吧。
果然,一进门,甘霖就问“海悦啊,上次给你提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甘老师,梓桐山上办了本科班,我想把那个读出来了再说。”这是她想了老半天才找出来的甘霖最可以接受的理由。
“来,过来坐下说。”
这段时间她脾气大,海悦她们见了她总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找了麻烦,这一坐近,才突然发觉她的眉梢眼角已多出好多皱纹,两鬓越发见了白,不由脱口而出“甘老师,你好多白头发了。”
甘霖蓦地站起,几步跨到墙边镜前,呆了半响才走了回来,有些委顿“他们都说我老了,我不认,这头发都成这个样子了不认都不行了。
叹口气,她又猛地提高音调“头发白了又怎么样,有技术有经验,我们做护士的又不是什么模特空姐,要靠年轻漂亮吃青春饭。什么叫服务行业,我就不赞同把我们归类成服务行业,这又不是找几个漂亮小姑娘说几句乖乖话就干得成的事,你说他们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就连招聘新人时第一选的就是身高和才艺,简直乱弹琴!”
她情绪激动,话也说得语无伦次,海悦暗自撇过了头,工作已快五年,当初才穿上白大褂的新鲜和兴奋早已找不到,同批毕业的一多半都该了行,还在做着的无不怨声载道,脏、累、繁琐、收入低,风险大、晋升慢还被人看不起,这是一个明天的职业,让人觉得看不到希望,偏还有人这么死心塌地地维护。
甘霖渐渐平静,回到椅子上,声音也降了下来“他们总以为我是舍不得这个护士长,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一个位置坐了这么久,早就不稀罕了,我只是不想离开临床,我十五岁就开始在部队做卫生院,到现在三十几年了,总觉得摸到了点门道,还有些东西可以慢慢教给你们,就要我走,我这心里头就是不是滋味。”
“离开临床?”海悦很意外“为什么要离开,要到哪里去啊?”
“去资料室管病历,院里说是个轻松岗位,也算给安排得很好了,要是不走还呆在临床,新上的护士长会畏手畏脚,不好大胆工作。”
“甘老师啊。”她突然有些伤感“我们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一定会来问你。”
甘霖苦笑一声“恐怕只有你还会来看看我,干了这么多年,跟我的人也不少,但我真正用了心的没有几个,一个胡灵技术还行但太浮躁,急功近利,成不了大器,还有一个李佳芳,被你们称作淑女标杆的,以前还肯钻业务,这几年光顾着讲究形象啊,姿态啊,礼仪什么的,不是舍本求末吗,我看不惯。还有一个阮依卓,你听过吗?”
“听过。”海悦进院前一年阮依卓就辞职去了深圳,但关于她三次婚姻的八卦话题在医院里至今盛行不衰。
“你听说的不过是她怎么结婚怎么离婚,你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又善良又好学悟性又好,我一看就喜欢,对她可真上了心,可惜啊,跟了我还不到两年,就遇到个孽障,第一次找错了人,后来就越错越远不可收拾,最后在华城也呆不下了只好走人,她走的那年我大病了一场,现在想起都觉得心痛。所以我最怕的就是你们找错人,聪明漂亮的女孩子栽跟斗都是在这方面,海悦,你不要嫌我多管闲事,我真是巴不得你顺顺当当地,找个好人家,不要步了依卓的后尘。齐思源那孩子我见过,老老实实的不像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工作又稳定,家里条件又好,他父母跟我多年的老交道了,虽说都当着领导,但讲道理脾气好,不是不好相处的人。怎么样,去见见?”
海悦之前早打定了主意要拒绝,听她说得恳切,一时又开不了口,甘霖坐近一步,拉起她的手“翻年就24了吧,应该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学习工作和这个不矛盾,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不先认识一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
见她还是低头不语,甘霖长叹一口气,轻轻抚过她左腕上的伤痕“这条疤多少年了,还在痛吗?”
啊,海悦一惊,猛地抽回手,甘霖盯着她说道“海悦啊,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女孩子到了这种年龄哪里真能心如止水,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还能等什么人,楞了半天,她终于摇摇头,甘霖再次拉起她的手“有些东西是坎儿,想得通想不通都得过,别老把自己给绊在那儿,是吧,日子总得朝前走嘛。”
3.
一转眼就到了周五,下午还不到五点钟,甘霖就状似无心地说了句“海悦,你妈妈不是今天要来吗,反正没什么室,你早点回去陪陪她。”
莉莉有些奇怪“你妈来了啊,怎么没听你说,快回去吧,交班报告留给我写。”
海悦不好多说,只得早早会来住处,合租的简洁正守在电脑津津有味地看着“金枝欲孽”,见她进来,一脸惊讶“哇,最奉公守法的杨海悦怎么也早退了?”
海悦摊摊手,做无奈状,然后一把拉起她“别看了,你都看好几遍了,有什么意思啊?”
“有意思,我给你说,太有意思了,等我看透了学上几招,对事业可大有帮助。”
“呵,你伟大的事业犯得着跟一群怨妇学争风吃醋吗?”
“狭隘,这叫竞争,竞争懂吗?唉,你在国家保险柜里呆迂了,不能体会我们给资本家打工的辛酸。不是我说你啊,真该趁年轻出来闯闯,当小护士成天伺候人有什么前途啊?”
“你刚还说辛酸呢,现在就拉着我跳?”
“两回事,人虽然受罪但是有效益啊,你看看,等‘万山花园’第三期一开盘,我的存款就得往上翻一番,知道不,我们这马上要招人呢,你不是等钱用吗?过来试试,凭你条件准没问题。”
“免了吧,我不是那块料,见了生人话都说不出两句,还搞什么推销。”
“去,病人不是生人,看你跟他们,还不是见面就那么多话。”
“那不一样,诶,你们真招人啊,前几天小雨还在跟我提,她可有兴趣得很,要不你给引荐引荐?”
“哪个小雨?”
“以前护2班的谢凡雨,现在和我一个科的那个。”
“没多少印象,叫她来找我就是,好歹也算同学嘛。”
海悦,简洁和小雨当年都在华城医学院的附属护校读书,海悦和简洁一个班一间寝室,一直都很铁。毕业后,简洁一天护士都没做,前前后后换了五六个工作,年初终于进了“万山置业”当售楼小姐。她是一个神奇的人,时而淑女时而豪放,时而纯情时而妩媚,总有本事做到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比那些比她漂亮得多的大美女更出彩。她有一整套对付男人的理论,经常和未婚女青年们交流如何钓到金龟婿,而对死党海悦却时时告诫“慎重,能给你买钻戒的不稀罕,能给你洗袜子的才难得。”至于她自己,早早地找了个小推销员,成天在外面跑业务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来也累得跟哈巴狗儿似的,没有多少人看好他们,但一晃经年,两人愣是还风平浪静地在一起。
海悦走进卧室,拉开衣柜,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件衣服,随手拎出一件,对跟进来的简洁笑道“要不要回避,我换衣服。”
“少来了,那时候我们一间寝室挤10个人,谁没看过谁啊,你今天有点奇怪,着着急急地回来梳妆打扮做什么,不会是相亲吧?”
“对呀,就是相亲!”海悦回答得很干脆。
简洁愣了“你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啊?”
“人生大事能开玩笑吗?”
“天啦!谁这么有才把你给说动了,像我给你介绍多少青年才俊你可是一个都不去见得啊。”
“得,别把那些大龄未婚男都归为青年才俊”海悦换上衣服,坐到镜子前开始梳头发,简洁不依不饶地拉着她一定要问个究竟,海悦捱不过,放下梳子对着她“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去完成一个护士长交待的革命任务而已。”
“我不信,我这几年孜孜不倦地给你做工作,你都不睬我,一个快下课的灭绝就把你给说动了。”简洁只见过甘霖一次,正碰上她训人,印象深刻,惊呼灭绝师太再世,以后都几乎不去医院找海悦。
“也别说,平时她总对我们板着个脸,说不上三句话就教训一通,我真躲都躲不及,可她一实实在在地和我说话吧,我还真……”
“怎么犯傻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海悦抓起梳子狠狠地刮着头发“不提了,都是些你不爱听的。”
“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无非是护理事业多么神圣,多么伟大,多么值得奉献终身……”简洁还没发挥完就看见海悦已不满地撅起嘴,马上改了话题“怎么就穿这身啊,太素了,我那件‘南梦’的棉衣支援给你,还没开过张呢,够意思吧?”
“算了,反正就见一次面,还是别给人家留下什么印象好。”
“话不要说这么早,觉得合适就交往着看看啊,总的来说,灭绝对你还是不错的,我想不至于给介绍个歪瓜裂枣。”
“肯定好不了,那人的老爸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妈又是一中的什么教导主任,家庭条件不错吧,可还得托人介绍朋友,还找我这种啥都没有的,你说他能好哪儿去。”
简洁攘攘她的头“就知道你不想去,还没见着呢就找些理由备着好拒绝人,别说我没提醒你,女人一过25行情可就大跌,还不抓紧点没两年了这,诶,你别光听我说,快梳头发啊,你们约的吃晚饭吧,这都快六点了还不走?”
“没事,不吃饭,约的八点,你说多没劲啊,还得上他家去,在外面找个地方不随便点吗,一见面就往人家家里跑,别扭死了。”
“嗨,肯定是******主意,她那辈人,就那样。灭绝真够重视啊,都晚上的事还这么早放你回来,你不画个京剧大花脸出去都对不住人家。”
“哈哈哈,你别说,我还想画个烟熏妆,晒伤妆什么的过去,看看他们什么表情,甘霖肯定给人家夸我特贤良淑德了。”
“好啊,我来帮你画,方正灭绝都快下课了整不了你,哎呀,算了算了,他爸不是你们院长吗,还是别太嚣张了。”
两个女孩嬉笑说闹着,不知不觉地天色已暗了下来,她们也不去开灯,缕缕晚霞穿过窗纱,投在墙上就是一幅画,比水墨艳丽,比油彩轻灵,且些些流动着,光影浮动如梦如幻,两人看得出神,海悦忍不住伸过手去“真美!”
简洁叹口气“摸不着的,太美的东西是不属于我们的。”
霞光从海悦指缝间洒落,她也忍不住叹口气“是啊,因为我们也不是多么优秀的人。”
那是不是很优秀的人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东西,她们并不知道,刚才的谈兴已被打断,两人都坐着各自想着心事,往事随着流光一会儿清晰一会儿黯淡,就像发生在昨天却似乎隔了好几个世纪,觉着就要忘记偏又在不经意间想起,过往,哪怕带着伤痛的痕迹,但有一点点东西可以被怀念被惋惜,总比混混沌沌的一片空白来得有意思吧?
突然有音乐响起,划破宁静“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忧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海悦,海悦你手机在叫!”
“知道知道,正找着呢。”她忙着翻包“喂,甘老师啊!……嗯,我收拾好了……现在?现在还不到七点啊……哦,好吧,我就来,天青园?找得到,我去小区门口等你。”
“啪!”简洁开了灯,一时不能适应这光亮,海悦举手挡着光“甘老师在催了。”
“这才几点啊?”
“她说早去是礼貌。”
“什么逻辑,准时才是礼貌,要是人家吃了饭没收碗或者还穿着睡衣没换什么的,多尴尬啊。”
“算了,代沟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走了啊。”海悦迅速扎个马尾,就要出门。
“等等!”简洁翻箱倒柜地找出个宽边镯子套上她的左腕,遮住疤痕。
“不用吧,大冬天的穿长袖呢。”
“那也得遮,我们得学会掩耳盗铃,不想看的东西就当它不存在。”
海悦笑着下了楼,走到街上就着路灯抬起手腕,镯子很华丽,纯藏银上镶着红珊瑚和绿松石,不由轻轻摇头,用这么打眼的东西去掩盖,到底是要忘记还是提醒着要记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