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被谈论的两个对象也已经赶到了湘菜馆的对面，从徐碧城和陈深这个角度，可以远远地看到菜馆里相谈正欢的唐山海和柳美娜。徐碧城端详了一下柳美娜的头发，笑了笑，“柳美娜今天这发型挺好看的，白天上班时好像不这样，是不是你给她盘的？”
陈深看了徐碧城一眼，神情略微诧异，“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这天底下，没几个男人挡得住女人的主动进攻的。”
徐碧城没有回答陈深的话，而是调转视线回望他，“那你呢？”
陈深笑说：“我当然也不能。”
徐碧城摇头，很轻易拆穿了他，“骗人。小男对你这么好，你都不要。”
陈深不在意地一摊手，“那只是因为她不合我的胃口。”
“是么？”徐碧城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陈深，像是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又像是在回答另一个问题，她告诉陈深，“一个男人如果轻易就能离开我，我想他也不值得我留恋。”
陈深的心内划过一丝莫名的酸楚，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徐碧城扭头望向饭馆方向，对陈深说：“我看差不多，我们该进去了。”
陈深与徐碧城对视一眼，点头，“好，等下随机应变，我们装作偶遇的样子。”
柳美娜此时的心思完全在唐山海这里，失神之际，根本没有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陈深和徐碧城。看着唐山海失落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停顿许久，才鼓起勇气紧紧握住了唐山海的手。她对唐山海说：“怎么会呢？你已经够好的了，她要是不珍惜，我可就不客气了。”
唐山海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柳美娜。柳美娜此时已经不管不顾了，脱口而出：“她要是不要你，我要。”
这时徐碧城恰好与陈深走到他们身边，正巧听到了柳美娜的这句话。唐山海先看到徐碧城，怔了一下。柳美娜随即也察觉到了唐山海脸色有变，扭头一看，赶紧放开唐山海的手，故作若无其事地道：“碧城，这么巧？”
徐碧城没有说话，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唐山海尴尬地别过脸去，反倒是陈深招呼几人道：“既然这么巧，要不大家一起吃吧！”
柳美娜一看有人解围，连忙顺着台阶说：“对啊，碧城，来，坐。”
徐碧城根本不理柳美娜，冷冷地对唐山海说：“你出来。”话毕转身就走，唐山海只得起身跟去。
柳美娜僵硬地站在原处，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尴尬来形容了。陈深还在添油加醋地说：“美娜，你好像闯祸了。”
柳美娜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
陈深看她乱了阵脚，不紧不慢地搓火，“平时你成天惦记着要抢人家丈夫也就算了，现在当面表白，被逮个正着……”
柳美娜一时也是百口莫辩，慌慌张张地说：“误会呀，完全是误会。我真的就是想安慰唐队长一下。”
陈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止吧，我都听出来了，那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然后将目光若有若无地望向窗外，徐碧城已经拉着唐山海到了街边，两人显然在争吵。
柳美娜这下是真急了，扯着陈深的胳膊说：“哎呀，陈队长，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陈深漫不经心地一挑眉，转身就在椅子上坐下了，哼哼唧唧地说：“火是你自己点的，当然得你自己灭。”
柳美娜担心徐碧城真跟唐山海吵起来，起身就向门外跑去，连随身携带的小包也遗忘在了沙发上。陈深一路目送着柳美娜跑出饭馆，视线落回被遗忘的小包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外面的雨此时已经停了，路面被冲刷得光滑而潮湿，阵阵泥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的心情也平添了几分粘腻。唐山海看见柳美娜远远地跑过来，压低声音对徐碧城耳语：“来了。”
徐碧城立即生气地质问：“你不是说晚上约了孙秘书吗？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唐山海的面上也没好气，沉声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质问的口气说话？你可以跟老情人会面，我为什么不能跟美娜吃顿饭？”
“仅仅是吃顿饭那么简单吗？”徐碧城说着就要伸手推唐山海的肩膀，却被跑来的柳美娜一把拉住。她连声说着：“碧城，你真的误会啦！”
徐碧城直接甩掉柳美娜的手，直视着唐山海的眼睛，怒道：“我看到了，也都听到了，你们不用再骗我。唐山海，你一直对我不满意，是不是？”
柳美娜只得不停地在一旁解释：“碧城，你先听我说句话行不行？”
“我不听！”此时徐碧城将怒火也转到了柳美娜的身上，她说，“你知不知道处里好多人告诉过我，你跟山海眉来眼去的，让我提防你。可我都不信。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外面的争吵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态。唐山海眼见徐碧城情绪如此失控，不由皱眉，“你放心，如果我跟美娜真的有什么，我绝对不会瞒着你，也根本用不着骗你。”徐碧城根本不听。反倒是柳美娜，实在接受不了徐碧城对唐山海一味的责怪，提高了音量，“别吵了！”而后走近徐碧城，扬声说道，“徐碧城你听着，我柳美娜是喜欢唐山海，但他心里只有你，我就算有贼心也没用。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道吗？”
陈深这时也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柳美娜的小包。唐山海和徐碧城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只包上。柳美娜则气呼呼地一把夺过去，继续说道：“我告诉你，徐碧城，自己的男人，也得自个儿守好了！你要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我也不会跟你客气。”说罢径直向不远处的唐山海的汽车走去，她说，“唐队长，帮忙开下车门，我的伞还在你的车上。”
徐碧城趁此机会压低声音问陈深：“怎么样？”得到的答案却并不乐观，陈深说：“包里没有钥匙。”
徐碧城望向唐山海。唐山海顿时会意，对着柳美娜的背影喊了一声：“美娜，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柳美娜等唐山海拉开车门，一面拿下留在唐山海车上的伞，一面看一眼不远处的徐碧城说：“不用了，我自己叫黄包车回去。”
唐山海却拉住柳美娜，坚持要送她回去。陈深见徐碧城有些发怔，连忙低声提示：“接着演，假装生气，掉头走。”
徐碧城这才会意，掉头就走。陈深一路追着徐碧城而去，急切道：“哎，那我送你……”
柳美娜目视着眼前的一切，闷闷地对唐山海说：“你还不快去追她？”唐山海故作生气地拉开车门，“不是已经有人追去了吗？我们走。”
柳美娜这才跟唐山海上了车。
夜晚的上海大街总是热闹中透着几分凉薄，尤其是下过雨后的空气，更是透着些刺骨的寒凉。徐碧城和陈深走在路边，脑子里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生怕刚才有什么纰漏。她抬头问陈深：“刚刚我演得还成吗？”
陈深看着徐碧城迷茫的脸，笑着竖起一根大拇指，“挺不错的，我都快当真了。叫辆黄包车送你回家吧？”
徐碧城摇摇头，打量着繁华的霓虹街道，轻声说：“不用，我想走走。”
而唐山海此时也正驾车载着柳美娜从他们的身边开过，柳美娜坐在副驾驶座上。也许是因为生气，也许是因为感觉到有点热，柳美娜脱下外套放在腿上。唐山海敏锐地听到一声轻微的钥匙响，瞟了一眼那件外套，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柳美娜直视前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哪来的委屈？我就是活该。我就是惦记人家丈夫了，我就是喜欢你了，我就是藏不住了。我活该。”
唐山海被柳美娜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住了，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良久以后，唐山海对柳美娜说：“我不值得你这样……”
柳美娜负气一般直视着前方，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索性摊开来说：“值不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我就是从第一次见你就看上你了，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好不容易让我碰见个中意的男人，却不是我的。他还死心塌地爱着他的老婆。可就算这样，我心里还是想着他。唐山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要被你耽误了？”
唐山海一直沉默着，脑中闪过无数应对的方法。两人一路相对无言，及至将车驶进公寓楼前停下。柳美娜欲推门下车之时，唐山海拉住了她的手。
他对柳美娜说：“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女人，像你这样对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