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身影渐去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我才敢动一动有些酸麻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往旁边坐了坐。刚才魏子初将我一抛而上,刚好坐在一个树疙瘩上,虽说不疼可也咯的人十分不舒服,惨的是翠缕和唐剑在下面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坐在树上往下望去,这高度离地面好歹也有好几丈我可没能耐下去;极目四望,周围都是一般茂密的枝叶。这树上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便是白天也未必会被发现。
唯一有点儿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不能赶在雪鸾和翠缕两人前面回去。这三个人竟然有这么多事情瞒着我!
我正出神,忽觉得有人拍我肩膀,我心头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是魏子初。果然他正笑盈盈的坐在旁边,道:“想什么这么出神,想那三个下人吗?”
我点点头道:“可惜被你打断了,快送我回去。”
魏子初揶揄道:“有什么好想的,背叛主子,杀了算了。”
我冷冷道:“难道你就想得到杀人吗?”
魏子初笑道:“也是,千金小姐怎么会整天打打杀杀的,想不想试试飞的感觉啊?“
“飞,”他突然转换话题,我疑惑不解。
魏子初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忽然揽起我蹿了出去。我大惊之下,差点失声叫了出来,慌忙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魏子初低沉的笑了出来,另一只手扶住我的腰。
我又气又惊,张口欲骂。忽觉脚下空落落的,这才惊觉人竟然在半空中,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然稳稳的立于另一棵树头之上。
我慌忙松开手,虽然我没有寻常女子那种被男人抱一下就非君不嫁的想法,不过这么亲密的和陌生男子相拥,我却也不能神态自若。
魏子初只是低沉的笑。听他那笑声,我忽觉心烦,羞赧之色一扫而空,道:“笑什么笑,走!”
他却只当没听见,兀自低声笑个不停,然而动作却并未停下揽住我又蹿了出去。
我皮笑肉不笑道:“你笑够了没?刚才我们在外面那么热闹,那位领头的“凌大叔”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依旧呵呵笑道:“现在才想起来问,太晚了吧?好吧……”他见我充满怒气的神色,赶忙接着道:“我接你前已查看过,他走了。”
“走了?”我奇道:“我并未看见他出来。”
“大概从屋子里走的,也许屋子里有密道。不过你还真是傻乎乎的,这样后知后觉干脆取消计划乖乖的当你的宰相小妾吧。”说罢竟然又发出那种嘲讽的笑声。
刚才的情形那么紧张我根本没空注意那位“凌大叔”,原来他根本没出来,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翠缕他们,可是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应该对他们三个十分关心啊?又或者他对这三人的本事十分信得过。现在事情真是越来越乱了,只希望这三个人的不要干扰我的计划才好。
不过这个一向自以为是的魏子初刚才说“宰相小妾”,就是不知道我即将被封一品郜命的事,原来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我心中暗笑,这么一想心里似乎好受一些,干脆不再理会他。
月明星稀,古树参天,我们不停的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上,夜风扑面,宛如温柔的双手轻轻抚摸我的面颊,清清凉凉的叫人不由想闭上双眼,那感觉真是犹如肋生双翅于半空飞翔,若是从下面看一定像两只大鸟在空中一闪而逝。
唯一让人不舒服的就是旁边这个人,他不时的笑两声,又假惺惺的赶忙使劲憋住,可是偏偏又装作忍不住的样子,一定要再笑两声,这样反反复复,听在我耳朵里,那笑声简直让人觉得可恶至极。
趁他停下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冷冷道:“你到底还要笑多久?”
他依旧嘴角带笑,可是不再出声,而是把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向下指了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下面不远处有三个黑点,显然就是翠缕、雪鸾她们。
我知道这三个人耳朵一向很灵,不敢再说话,只是用眼睛狠狠的瞪着魏子初。他倒也识相,不再露出那令人讨厌的神色,老老实实的带着我从一棵树头飞向另一棵树头,宛如两只灵活的飞鸟。很快我们就把他们远远的抛在身后。
回到禅房,如我所料那两个丫头还没有回来。真不知是魏子初的本事太高,还是那三个人的武功太低,竟然让这个魏子初耍得团团转,难道这个魏子初还真是个当梁上君子的料?怪不得能偷走驭龙珠。
我把手里的药粉和发簪藏好,躺在床上盖好棉被等着两个丫头回来。药粉和发簪是魏子初离开时给我的,那发簪和我头上带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干什么用的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事一样匆匆走了。只说“明日午饭后,密室一聚,有要事相商。”
他找我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是驭龙珠的事情?忽听窗下“啪”的一声,是树枝折断的声音,我连忙闭上眼睛,保持自己一贯均匀的呼吸声。那树枝是我丢的,目的就是要提前知道她们回来。她们刚才既然翻窗出去就一定会翻窗回来。
果然,窗户一掀二人进来了。
只听雪鸾悄声道:“奇怪,窗下怎么会有树枝,吓死我了,走的时候没发现啊。”
翠缕低声道:“难道出去时你往地上瞧了吗?”
雪鸾道:“倒是没有,不过我怎么感觉小姐好像出去过,你看棉被怎么反过来盖了?”
我心头一惊,刚才匆忙间竟然盖反了棉被,大意!
翠缕依旧冷冷的低声道:“有什么奇怪的?我服侍小姐八年,她半夜有时会自己把棉被反过来盖,第二天自己又全不知道。”
我心中疑惑,难道我歪打正着真会这样,可是以前我从没发现啊?或者翠缕是故意帮我?又或者她的脑袋坏了,记错了?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了。不管了,可能她真是脑袋坏了记错了吧。
翠缕又道:“不要管这些了,小心吵醒她。”
接下来二人不再言语,各自上床睡觉,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中。
黑暗中我睁大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刚才明亮的月亮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在心中细细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原本杂乱的心情不知怎么平静下来。
我清楚的明白如今这寺庙中暗潮汹涌,已经出现了除我之外其他四股另有目的的人。如今这几股势力或多或少的都和我牵扯上关系。一股是太子,他大概是为了驭龙珠失窃和高丞相而来的。虽然他没对我提起驭龙珠的事情,可是国宝失窃他身为太子怎么能置之不理?一股是高丞相,他大概是为了高建邦之死和驭龙珠来的,他既然向我询问驭龙珠的事情就代表他是关心的,他人虽不在寺中,可是这里也一定留有他的亲信。还有一股是魏子初,想到他忽然觉得心里很复杂。这个人神神秘秘,一会儿是郎中一会儿又变成大盗,且盗的还是国宝,他若不盗驭龙珠,这寺中怎么会来这么多厉害人物?又怎会横生出这许多枝节?他若被抓住我的麻烦可能会少一些,可是我心中又不愿他被人发现,偷盗国宝是要杀头的,他虽带给我不少麻烦,毕竟也帮过我的忙。上面这三股人之所以出现在大业寺都和驭龙珠有关,偏偏我又曾经被偷走驭龙珠的贼人“虏劫”过!
最后一股就是凌大叔也就是慈海大师、雪鸾、翠缕、唐剑,目前看来他们是唯一和驭龙珠没有关系的人,他们来这里像是为了保护一个姓“邵”的小姐,问题是这三个家伙名义上是我的下人,竟然吃里扒外,拿我当挡箭牌!这个“邵”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大本事!
这样想好像只有我势单力孤,没钱财、没武功、没人疼,身边的丫鬟仆人还跟我玩”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把戏。不过让我疑惑的是雪鸾、翠缕和唐剑他们本是大娘娘家的人,可是大娘的娘家玉剑山庄除这三人外,其他人不是都死光了吗?我至今还记得他们是八年前爹过大寿时来我家的,其他时候我是不会出栖霞居的,他们浑身衣不蔽体,好像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不过你能奢望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经过长途跋涉还能衣着光鲜吗?能活着就不错了。由此可见这玉剑山庄真是没人了,然而如今怎么会跑出个凌大叔?这凌大叔若不是玉剑山庄的人又怎么能命令他们三个?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几天真是发生了太多我想不透的事情,这些事情又好像对我的逃婚大计或多或少有点阻碍。
唯一让我自在的时刻就是今晚魏子初带着我在林中飞翔的时候,虽然身边的人不招人喜欢,不过那种在空中自由飞翔的感觉让人觉得无拘无束、心旷神怡。我终于明白了我这次逃婚的目的,我要摆脱所有的束缚,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
为了这样的梦想,眼前的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黑暗中,我无声的笑了,那笑是发自内心的,一直笑到梦里。梦中我好像一直在月色下飞翔,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有一双温柔的手牵着我。我很快乐,自由自在的快乐,自我记事起就不曾有过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