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我们三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当然确切的说是我和雪鸾两个人,翠缕虽然只是听着,可是脸颊似乎也显出一丝淡淡的红晕。直到半夜,我才在雪鸾的再三催促下上床睡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雪鸾就把我叫醒了,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吞吞的睁开眼睛,雪鸾和翠缕已经换好军士的衣服。那衣裳肥肥大大的,倒显得两个人十分纤细矮小。我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么美的两位女红妆要被这两身丑陋的军服盖住。”
“小姐,”雪鸾正色道:“你还闹,听说今天皇上派人来送讨北大军远征,外面都忙翻天了。”
“是吗?”我惊道:“那得快点。”
雪鸾笑道:“我看,现在的小姐都不像小姐了。”
“是吗?”我一边飞快的穿衣服,一边回头笑道:“那像什么?”
“像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
“哦,也许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望着她,眨眨眼道:“你见过,哪家的小姐会逃婚,会女扮男装,藏在军营里?”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翠缕忽然道:“你确实不一样了?”
“啊?哪里变了?哪里变了?”雪鸾在旁边帮我整理衣服,我一脸兴味的连声问。
翠缕却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的在旁边整理东西。
扫兴,不过说真的,除了昨晚,我还从没见过翠缕一下说那么多话,而且是有头有尾的,清楚明白的。
整理好以后,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又看看雪鸾和翠缕,说实话,我们三个即便穿上军服,也不像男人。只是,我相信南宫流云,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走出这扇门,我就不能再回头了。
清晨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远处的天空被朝霞映的红彤彤的,真美,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日出时的朝霞。
我望着远处高远的天空,幽幽道:“听说,泰山日出是天下奇景,以后我们一起去爬泰山看日出吧。”
雪鸾道:“好!”
我握了握拳,深吸口气郑重其事的道:“所以,不管这次会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活着。”
她们一脸严肃的点着头。
“好,”我转身笑道:“我们出发吧。”
出门走了不多远,便看见卢平,他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我。我上前笑道:“卢将军,让你久等了。”
他微笑道:“不会,你们是王爷的贵客,等多久都是可以的。”可是,我却发现他的眉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卢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头:“莫离多虑了。”是啊,从今天开始,我的名字就叫莫离,这是魏子初给我的名字,虽然恶心,倒是可以时时提醒我他对我做的一切。
“卢将军,今后我就把我们三人的命交在你们王爷手里了,将军是王爷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莫离不喜欢猜来猜去。”我正色道。
他看了我一眼道:“莫离严重了,今天太子殿下会代表皇上送我军远征,一为表示皇上对此次远征的重视,二为鼓舞众官兵的士气,姑娘们虽然身着士兵服饰,但是只怕太子殿下看见了,还是……。”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们三个怎么看都不像男的,恐怕萧宣远会看出破绽。不过,看来,我和萧宣远的事,卢平并不知道,这个南宫流云的嘴巴倒是很紧啊!只是,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对他两个手下说要带着我们三个女人的事情。
我笑笑道:“那依将军所见,栖霞该怎么做呢?”
卢平皱眉道:“不是说好了,从这一刻起,你的名字叫莫离吗?”
我笑道:“可是将军不是说我们看上去不像男人吗?那我么又何必再装。”说着,还用女子的姿势俯了俯。
卢平向四周看了看,道:“你这样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你是个女人!算了,只要王爷不追究,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做之前,我当然已向四周查看过,确认没人才敢那么做。这里是南宫流云平时住的地方,我来了后他就把住处让给我,若无命令是没几个人敢靠近的。再说,南宫流云若连这么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估计他这仗也赢不了。
“将军不必多虑了,我想王爷既然答应带上我们,自有他的方法。”
卢平点头:“希望如此,本来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没想到……”
原来是嫌女人多了,我看到翠缕的脸色已经变了。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忍住,道:“将军不要小看我这两个丫头,若论单打独斗,相信将军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卢平淡淡道:“我擅长的从来就不是打架。”
我冷笑一声:“难道说卢将军擅长的是违反云王的命令?”
“不敢。”
“那么既然云王都答应了,将军还有什么不满的吗?”说完不再理会他。
“以前,我并不知道你就是高丞相的逃妻。”
呼吸窒了窒,逃妻吗?雪鸾、翠缕“刷”的抽出佩刀,我双臂一展拦住她们:“那又怎么样?难道说云王怕高丞相?”这个卢平看上去文质彬彬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处处话里藏刀,笑里带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
“本王从未怕过任何人!”
卢平的脸色变了变:“参见王爷。”
我和翠缕、雪鸾也躬身行礼。
云王看看我们,皱眉道:”穿上兵服,果然越发不像男人了。”
听他说这句话实在很想笑,我忍住笑,也学着他那样皱眉道:“是啊,卢将军刚才也这么说了,那么王爷,怎么办呢?”
他看看我道:“你难道不怕本王将你们送出去吗?”
“王爷不会,”我道。
“哦?对自己这么把握?”
我笑了笑:“不是莫离对自己有把握,莫离只是记得,王爷曾说过‘兵者,军令如山,军令既出,岂会随意更改’?王爷既然答应了栖霞,就绝不会轻言反悔”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赞赏。
“好!卢平听见了吗?”
“是,末将听见了。”
云王又看了看我们,道:“既然不像,就不要勉强了,恢复你们本来的面貌吧。”
“王爷,”我大吃一惊:“若你的将士们看见……”
“你不是曾经说过本王乃人中豪杰,既然本王不信这些无稽之谈,难道本王的军队会相信吗?记住,今后你就是虞师傅的女儿,叫虞青璇。”说完转身欲走,见我们还站在那里,皱眉道:“还不去换衣服?还是,怕了。”
“没有,”我飞快道,拉起雪鸾、翠缕转身欲走。
“王爷,”卢平忽然上前一步:“北征在即,以目前形势,我们还不宜于高丞相起正面冲突!”
这个卢平,原来说了半天,这才是你最想说的话,找了那么多借口其实说到底还是害怕高丞相。本小姐最讨厌的就是说话不干不脆的人,你家王爷都说了人家不怕高丞相!
“卢平!”云王看着他:“你该知道,本王命令不容违抗,今天你已是第几次违抗本王命令了。”
卢平慢慢低下头道:“末将不敢。”
云王低声道:“形势不是光靠等的,有时也要我们自己创造。”说完不再理会我们,大步而去。
回到房中,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我既然改名叫虞青璇,给你们也起个假名吧?”
二人答应了。
我想了想道:“今后雪鸾你就叫雪儿吧,翠缕么就改叫珠儿,可好?”
雪鸾笑道:“全凭小姐做主。”
换好衣服,卢平还在等我们,见我们出来,一言不发只是往前走。雪鸾见了,把脸一沉,小声嘟哝道:“什么态度?你家王爷都答应了?你还来的什么劲儿?”声音虽小,但我敢断定卢平一定听见了。
我对雪鸾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让她不要多说。刚才云王虽然站在我们这边,但这卢平平时在云王面前是很能说上话的,我还记得杀死何之鴻,云王审问我时,单单询问了他的意见。况且他这样的人在军中一般也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如果能拉拢过来就最好了,即便拉拢不来,也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不多时来到校场,校场中已经站满了士兵,一队队,一列列整整齐齐。我们进来,他们好像也没发现,一个个站的笔挺的,目不斜视。一进校场就有一个士兵快步走来,卢平只看了我们一眼什么就走了。那士兵把我们领到校场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看到那辆马车,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不用骑马。我还是,很怕骑马的。
刚才一进校场,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有一道目光总是在若有若无的看着我。看看四周,周围的士兵都是背对着我。中间的高台上站着几个人,当中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人正在说话。是萧宣远,他那个样子我见过,上次在醉仙楼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头戴高冠,一身尊贵的黄。只是现在离的太远,连脸都看不清,会是他吗?
“小姐?”雪鸾疑惑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一弯腰,钻进马车,然后,雪鸾和翠缕也坐了进来。这马车还算宽敞,坐我们三人绰绰有余。
我掀开轿帘,刚好看见萧宣远正从旁边接过一碗酒弯腰洒在地上。他好象又在说什么,身形凝重。若是能看见他的脸,他此刻的表情也必是严肃郑重的吧。
我忽然强烈的意识到:他是太子!以前,我虽然知道,但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强烈的感觉到他身份的尊贵:这个人,就是未来大齐的天子!
心里嗤笑一声:即便是太子,也一定是最无情、最残暴、最恶毒的太子。所以,卫栖霞,你要记住,要想和这个人合作,要想利用他,你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忽然,校场上响起震天的喝呼声。“必胜!必胜!必胜!士兵们高举手臂,惊天动地的喝呼声响彻云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激昂的呐喊。周围的一切不复存在,我的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喊道:”必胜!必胜!!必胜!!!
是的,卫栖霞,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带着雪鸾和翠缕回来,你一定要查清楚娘亲的死因,那些人欠你的,你,一定要讨回来。所以,你,绝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