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一晃一晃的前进,我坐在轿子里看不见外面的一点景物。离家越来越远了,我忽然想起我走后明年那片桃花林无人照顾不知还会不会开花?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从前,我只把那里当作牢笼,现在要离开了,我居然会有一点点的伤感。
忽然听见外面一个声音道:“这不是卫大人府上的雪鸾和翠缕两位姑娘吗?声音有点耳熟。
雪鸾道:“是魏大夫啊。”原来就是昨日给我看病的魏大夫。
只听魏大夫道:“两位姑娘这是做什么去?”
雪鸾道:“我们陪小姐去大业寺小住几日。”
“哦,这巧了,我也正要去大业寺,不知在下可否和几位同行。”
“这个,”雪鸾道:“奴婢要禀告小姐才行,魏大夫请稍等。”
“小姐,”是雪鸾的声音。
我不应声。
雪鸾又道:“小姐。”
我索性闭上眼睛,感觉有一阵凉风吹来,轿帘被掀起来了然后又放下来。
雪鸾道:“小姐睡着了。”
“那只好等你们小姐醒了,在下再向小姐禀告了。”魏大夫道。
其实我对这位魏大夫是否同行并不在意,只是懒得与他寒暄,干脆装睡,免得麻烦。只是翠缕这丫头真是怪胎,这魏大夫总算是当面与她打招呼了,但她居然可以一言不发,和大娘有点像。
只听那魏大夫道:“不知今天去大业寺的是府上的那位小姐?”
雪鸾道:“是我们二小姐。”
魏大夫道:“便是院子里种满桃花的那位小姐吗?若是那位小姐倒真是该去那里好好休养才是,府上人是多了些。”
一路上那魏大夫和雪鸾二人相谈甚欢,翠缕和唐剑则是一言不发。我心道:这样看来这三人中就只有雪鸾还比较正常,只是这位魏大夫话也太多了。”
听着二人谈笑风生,人渐渐开始迷糊了。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道:“卫二小姐,还没睡醒吗?该醒了。”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轿子里就我一个人,外面雪鸾和魏大夫还在聊天。翠缕和唐剑还是一言不发,难道是我听错了?可是那声音那么真切,仿佛有个人在我耳边说话。
这时,我忽然看见轿帘动了一下,连忙闭上眼睛。只听魏大夫道:”雪鸾姑娘,不如让轿帘掀着吧。今日天气闷热,轿子里恐怕很不舒服,不如掀开轿帘让小姐透透气。”
本来雪鸾突然掀开轿帘就已经让我全身紧绷。现在轿门大敞,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我,我更是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功夫就觉得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打湿了额前刘海黏黏糊糊的贴在脑门上,痒得要命,可偏偏自己全身一动不能动,真是让我叫苦不迭。
而此时那声音竟然又响起来,依然和上次一样仿佛是在我耳边说话。他道:“怎么,你还没睡醒吗,倒真是能睡啊,呵呵?”
看来是装不下去了,再说额前的湿发粘乎乎的也实在难受。
我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睛。
雪鸾道:“小姐,你醒了。”翠缕一言不发的递过水来。我喝了些水才感觉舒服多了。
这时那魏大夫道:“卫小姐,在下魏子初,正好也去大业寺,不知小姐可否允许在下同行。唐突之处,请小姐见谅。”
我点点头道:“原来是魏大夫,昨天多谢魏大夫为小女子诊治。”
魏子初道:“医者,断病救人乃是本分。小姐不必多礼。”
我笑了笑,道:“魏大夫真是谦虚啊。”语罢,也不再说话。不知是不是我醒了的缘故,魏子初和雪鸾慢慢的也不怎么说了。而自我醒来后,那神秘的声音就再没响起过。午后,远远的我终于看见了大业寺。
高大雄伟的大业寺掩映在青山绿树之间,雄伟中带点朴素。据说这大业寺乃是太祖高皇帝所建,当年高帝还未称帝时曾受过一个小和尚的恩惠,于是允诺小和尚他日必报之以千金。后来高帝称帝,建立萧氏天下,果不食言,建了这大业寺,并奉为国寺。
这段话是快到大业寺时,魏子初说的。如今站在大业寺一级级的台阶下果然感到了皇家寺院的风范。只是这台阶未免也太长了,很快我就开始微微喘气。
这时忽见一个小沙弥飞快地跑过来,一面跑一面道:“魏施主,你终于来了,方丈等你半天了!”原来,这魏子初和这寺院的方丈竟是认识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魏子初声名远播,定是转给达官贵人看病,所以认识这国寺的方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终于到了大业寺,走进大雄宝殿。那佛祖金像庄严肃穆,含笑俯视人间,大殿中一片诵经之声。
我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默道:佛祖在上,小女子卫栖霞诚心祷告,愿佛祖保佑我此次能顺利脱离苦海,若能如我所愿,那么今后我必然吃斋念佛,扶危济困,救人危难,宣扬佛法。而后又诚心诚意的叩头三下。这才站起来,示意翠缕添香油钱,又对方丈说明来意。那方丈忙命小和尚带我们一行人去后面禅房。
魏子初和我们本是搭伙而行,此时便留在方丈那里。由小和尚带我们去禅房。一路上果见寺中绿树葱葱,鸟语花香,是个清幽的好地方。我仔细跟着小和尚,留心来时的路。
行至一处,忽见一片桃林。我院中的桃林开的灿烂,过几天怕是要谢了,而这片桃林却羞羞答答的含苞待放。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道:“小师傅,外间桃花已经快谢了,这院中桃花为何还未开放。”
小和尚道:“施主有所不知,这山中天气暖的晚,是以这桃花也开得晚。”
我一笑道:“是了,怎么没想起这个呢?”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桃花林。
小和尚道:“施主若喜欢,不如就住林外那处禅房吧。”
“不必了,”我道:“烦小师傅还是另外安排一处吧。”既已决定脱离过去,又何必留恋一处桃花呢?
忽听一人道:“春花恋恋随伊人,奈何伊人弃花去。”
循声望去,见一位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手摇折扇,面带微笑。我不作声只是往前走去,在计划成功前我没有任何兴致赏花,更没兴致附庸风雅。
小和尚把我们领至一处禅房。临走时道:“不知施主的斋饭是送到禅房还是施主和大家一起在饭堂用斋。”
我道:“小师傅不必麻烦,今日已过用斋时间还烦小师傅给我们送些斋饭到房间,今后我们还是到外面和大家一起用斋。”
这些事情本该下人先安排好,可是翠缕和唐剑平时就不说话,雪鸾又是第一次跟我,所以这些事情还得我这个做小姐的安排。可见我这个小姐果然做的命苦,哎!
那和尚退了出去。我对其他三人道:“一路旅途奔波,你们也都累了,用过斋饭后下去休息吧,不用伺候我了。”
待饭后三人下去了。我一人在房中回想今天的事情才惊觉原来自清早出门后我就一直很紧张。现在没人在身边,全身放松才感觉心怦怦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梦。之所以说好像,因为那感觉如此真实。我一直觉得有个人在旁边盯着我看,还不停的说话,可是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
后来那声音总算清楚了。他道:“二小姐,二小姐。”
我睁开眼睛一看,是雪鸾。而翠缕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这丫头到底是不是我的贴身丫鬟?
我一面整理容妆,一面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雪鸾、翠缕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雪鸾道:“刚进来啊,进来就叫醒您了。”
难道真是在做梦吗?可是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真实到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可是如果不是梦又会是谁呢?是路上和我说话的神秘人吗?
晚膳是在大业寺的饭堂用的。大业寺的香客很多,但是饭堂里却没几个人。想来这大业寺的香客非富即贵,大概都是让小和尚把饭菜送进禅房。
不过就连魏子初也没来饭堂用饭。他虽然有些名气,但终究不过一介郎中,看来是受到方丈的特别待遇——细想想没遇见他倒也好,总觉得魏子初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我想到魏子初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看我。悄悄张望一下是桃林中的白衣男子。他看到我看他,冲我微微笑了一下。我低头安静的吃饭,装没看见。心里对自己说:栖霞啊栖霞,你还有心思想别人,不管是魏子初简不简单还是那个白衣人,你都没功夫管。
晚饭后,夜幕很快降临。我借口要睡了,支走雪鸾他们。其实我是需要一个人认真思考今后的计划。可是脑子里乱纷纷的,一会儿想起神秘人,一会儿想起魏子初,甚至想起大娘,所有计划毫无头绪。最后想到还有十天就要回卫府了,如果不好好把握着十天,那么自己的一生就要毁了。于是我决定:今晚养精蓄锐,明天晚上夜探大业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