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那晚,我却犯下了一生都不可饶恕的错误,也因为此,我才屡屡以闭关为名,游历于四荒各地。”商羊叹了口气,刚毅的脸上满是唏嘘不已,似乎是在悔恨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望着商羊脸色在月光下越来越黯淡,路人甲知道他的寿元将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泪水差点涌了出来,只能闭目不语。
“那夜,我瞧着她在人群中婀娜而又寂寥的身影,痴痴不能自拔,只是望一眼静静的她,然后狂饮一杯酒,反复如此最终是不胜酒力,醉倒下来。”商羊苦涩笑道:“谁知,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竟发现我正与她一齐躺在我的卧床之上,浑身一丝不挂。当时我就被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但望着她玲珑剔透的躯体,我内心竟然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兴奋。”
路人甲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皱眉道:“前辈你武功卓绝,修为高深,怎么会喝得这般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商羊叹道:“不错,事后我略一思索,便知道定是某个人的诡计,但那时纪伯宁对我恭恭敬敬,没有丝毫檀越之意,我自然不会怀疑到他。趁她还未清醒之时,我细细察看了她肌肤的颜色,在晨光的照耀下,竟有些妖艳的紫色。我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是被本族妖女冷月仙子所暗算?”
路人甲奇道:“冷月仙子?她是谁?”
商羊哼道:“冷月仙子与她本来是本族大祭司候选之一,但她后来被淫贼任千里设计**,因此丧失继承大祭司的资格,因此行事变得乖僻嚣张,更是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身御蛊的本事,为害甚重。如今想来,定是纪伯宁与冷月仙子相互勾结,先是纪伯宁见我心事重重喝得大醉将我扶进南帝苑,冷月仙子则趁机给她下蛊,让她在我身上失去清白之身。”
路人甲咬牙怒道:“好一对狗男女!”
南帝叹了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纪伯宁那厮在问鼎大会上输给我之后,仍是风度翩翩,执礼甚恭。我原以为他是心胸坦荡之人,哪知他竟是如此狼心狗肺。”苦涩地笑了笑道:“我正在思索应对之法之时,没想到她竟也在这时候悠悠醒来,见与我俱是浑身****,锦被上还有一滩血迹,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二话不说,便祭出本族神器‘七星梅花量天尺’向我袭来。”
路人甲闻言惊呼一声,紧张问道:“前辈,那你们是不是大斗了一场?”
商羊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半晌方道:“我玷污了她的清白,她想杀我,也是情理之中。我只是一味地躲闪,不曾还击。但她身为本族的大祭司,一身修为惊天动地,不出百招,我便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奋力抵挡。在第一百八十九招的时候,我使出一记‘玄水流光斩’击退漫天花影的七星尺,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印记,并将七星尺夺了过来。她见杀我无望,呆呆地看了我片刻,掩面飞奔而去。”
虽然商羊将那场大战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但路人甲依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待听到大祭司掩面而走,心中的唏嘘更甚,对那奸贼纪伯宁的厌恶也越来越切齿,不由叹道:“那纪伯宁好毒的心计,与冷月仙子设下毒计将前辈和大祭司陷害,以达到牵制你们的目的,后来又趁着前辈心中愧疚以闭关之名躲避之时,派人偷袭暗算,除掉心头刺。南荒自此无主,大祭司又是有着说不出的难言,自然不会和纪伯宁对抗,南荒大权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落在了他的手中。假如纪奸贼再以此事胁迫于大祭司,那岂不就......”
路人甲越想越后怕,突然神光一闪道道:“前辈,你要我做的事,莫不是去南荒救大祭司?”
商羊听路人甲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颔首赞许道:“小子,你想得很对。一开始我的确有让你去南荒救她的心思,但刚才我元神与你合体的时候,发现你丹田里没有一丝真气波动。你丝毫没有修为,怎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纪伯宁?”
“这......”路人甲脸上有些尴尬,心想前辈说得不错,我一点武功都不会,怎能去完成这艰巨的任务?心里顿时有些沮丧。转念一想,昔时平定九州的禹天帝也不见得是一出生就有着神鬼莫测的修为,还不是一点一滴地修炼而成?胸中又有了胆气,挺起胸膛大声道:“没有修为,我可以学。反正我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帮前辈完成心愿。如违此誓,管教我横尸荒野,不得好死!”
商羊一愣,哈哈大笑道:“好,好,路小子,看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你!如果我不是寿元将尽,定要与你做个朋友,好好的大醉一场!”
路人甲微笑道:“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么?”
商羊笑道:“不错。路小友,自此山向西百里,有山名曰松果山,以角端的脚力,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你上得山去,寻一处叫做碧水潭的地方,在潭前九步之处轻叩三下,自有山洞自水下而出,径直往里走,在山洞最里面有一张蒲团,即我闭关所坐之地。蒲团下面藏着三样物事,其一南帝令,此令一出,南荒万民莫不遵从;其二七星梅花量天尺,这是信物,一旦大祭司对你有所怀疑,你便拿出来给她看,她自然会相信你;其三玄水丹,玄水丹乃我毕生绝学‘玄水流光斩’之精华,天下只此一颗,服了它可助你增长六十年功力,目前你功力低微,它的妙用只能止于此,若将来你修为有成,玄水丹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南帝令乃我南荒至宝,昔者我在位时,万里南疆莫敢不从。如今奸贼当道,却是没了多大用处。你须得好生保管,不可外露。日后当你遇到贤明仁智的人时,可交给他,但万万不可落入纪伯宁那奸贼手中。”
南帝说到这里,目光炯炯注视着路人甲,叹道:“只可惜你非我南荒族人,如若不然,等你有自保之力时,有南帝令在手,南荒又多了一名贤君!”
路人甲大吃一惊,皱眉道:“前辈,我连自己的身世都还没弄清楚,又怎能做一荒之主?”
南帝哈哈笑道:“纪伯宁那厮机关算尽想要做南荒帝王,如果他听了你这句话,怕不要气的吐血?”与路人甲相视一笑,又郑重其事说道:“你非我族人,我一身武学也不能传授于你,唯独玄水流光斩乃我独创,传了你也不算违背了祖宗规矩。你要用心修炼,不可让它失传。”
南帝的元神在星光下飘摇不定,如将要燃尽的烛火般越来越黯淡,路人甲心知他大限将至,心里难过,眼泪差点涌了出来,忙擦了擦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放心,纵使我粉身碎骨,也定不违背前辈心愿。”
南帝微笑着点了点头,垂首闭目不语。忽又想起了什么,睁眼说道:“路小友,你听了我这么多故事,也该讲讲你自己的经历了吧!”
路人甲笑道:“那是自然,却不知前辈肯不肯信。”
南帝深吸几口气,仿佛这样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孱弱笑道:“如何不信?”
路人甲叹道:“不敢隐瞒前辈,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处。当我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我正躺在荒无人烟的河岸边,周围除了潺潺的河水声,便如同消寂了一般。一觉醒来,我好像遗忘了很多事情,有时候突然记起了什么,再一凝神,却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的名字也是这样。于是这几个月我踏遍北荒西荒,想要寻找些线索......”
摊了摊手,摇头道:“却是什么都没有寻到。总而言之就是,我失忆了。前辈,你相信吗?”
“你相信吗?”“你相信吗?”路人甲的叹息在空寂的夜空中不断回响着,飘荡着,终于消失不闻。许久没有听到南帝商羊的回音,路人甲心头一颤,艰难地抬起头来,泪眼一片朦胧,失声叫道:“前辈!”
抬眼望去,却只见不远处的溪水叮咚向前奔着,树影在微风浮动下轻轻颤动,四周除了偶尔惊惶飞散的鸟儿,已是荒无人烟,哪里还有南帝商羊的影子?
路人甲心中感伤不已,有心想要给商羊掘个葬穴,但转念一想,南帝生前以洒脱不羁闻名天下,死后又岂能被禁锢在小小的墓穴之中?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回想起今夜与商羊相处的点滴,心中难过愈来愈胜,强忍着泪水暗自念道:“前辈,您生前不以我是个无名小卒而小瞧于我,还屡次相救,纵然在下拼得个魂飞魄散,也要完成您的遗愿!”拍了拍暴躁已极哀鸣不已的角端,擦干脸上的泪水,强自笑道:“角端兄,你也在为前辈登天之事难过么?”
角端仰天不住哀鸣,似是听懂了路人甲的话,硕大的头颅依偎在路人甲的胸膛,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垂首再无了动静。路人甲又是一阵心伤,心中默默念道:“前辈,您请放心吧,我这就去了却您未了的心愿!”翻身上了角端的背上,轻轻说道:“角端兄,去吧,松果之山!”
角端长嘶声中,蓦地扬蹄飞奔,瞬息越过横跨的小河,如闪电般向漆黑的夜空中奔去。
目睹着角端在黑夜中渐渐消失不见踪影,一个娇俏玲珑的身影静静坐在六足四翼的怪蛇身上,眸清似水的美目中竟闪烁着丝丝迷茫,最终茜然一笑,似烟花般摇曳了整个星空,修长的葱白玉指轻拍了拍那怪蛇的头颅,朱唇轻启道:“鸣儿,咱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