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双翼急速拍打,冲天而起,转眼间飞起数十丈,轻飘飘落于昆吾城头。“路少侠,你没事罢?”看见路人甲安然返城,游侠们蜂拥而上,顿时将两人围在中间,欢欣鼓舞。
“多谢各位大哥关心。”路人甲微笑道。司弈使劲锤了下路人甲肩膀,嘿然道:“你倒是出尽风头了,若你真有个好歹,慕瑶仙子怕是要把昆吾城拆了。”路人甲一怔,眼前仿佛出现慕瑶仙子妖媚窈窕的身影,心中不由一荡,嘿然不语。
城头狂风吹过,路人甲俊雅风姿傲然挺拔,衣袂飘飘,冠带如飞,有扈郡主想起他为满城百姓着想,孤身力斗万军,心下敬佩,上前一步微笑道:“路少侠侠肝义胆,当真是我辈风范。”
路人甲笑道:“不敢当。敢问姑娘是?”郡主身边肃然站立的毛将军道:“这位乃是我有扈国的郡主。”
路人甲微微失礼,道:“原来是有扈郡主,在下有礼了。”心想滕大哥和防风氏身受重伤,无力分心,这郡主临危受命,调度有方,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城下擂鼓震天,旌旗飘飘,喊声不绝,残肢断臂洒落一地,血雾弥漫。郡主美目扫视一番,轻轻叹道:“眼下敌军十数万,而我军不过才三万左右,坚壁清野十余日,城中粮草已然不多,这样下去,城破人亡,只在顷刻。”
路人甲心中“咯噔”一下,纪老贼就算是不强行攻城,只须围而不攻,昆吾城只怕也会不攻自破,届时城中数十万百姓必定要惨死于联军屠刀之下。心下怔忡,眼光瞥见腰间的七星梅花量天尺,不禁大喜,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郡主何须费心?”
郡主闻言美目一亮,娇躯微颤,喜极道:“路少侠可有破敌良策?”
路人甲微微一笑,取出量天尺,嘴唇翕动,念念有词,七星梅花量天此蓦地碧光爆闪,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匍匐出现,华服冠带,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狠毒,似乎带着无尽的怨恨,紧紧盯着路人甲。
众人一声惊呼,郡主柳眉轻蹙,道:“这人是谁?”
司弈盯着那男子看了一会儿,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纪大长老家不长进的东西!”彼时四年前驿站,骄盛猖狂的纪莒也同样对司弈说过这句话,此时司弈拿来奚落他,自是再妙不过。
郡主轻声道:“难道他是纪伯宁的公子?”
路人甲微笑道:“不错。”当下将他在南禺城偶遇纪莒欺男霸女之事说了出来,只省去那神秘男子不提。众人听得纪莒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群情激奋,恨不得即刻将他粉身碎骨。路人甲手指幻如闪电,将他喉间经脉解开,揪起衣襟,量天尺横于脖子上,运足中气,朝城下大声道:“纪老贼,你看看这是谁?”字字清晰,铿锵有声,远远地传了开来。昆吾城破,满城百姓必遭屠戮,路人甲此举虽有些不妥,但也无人说道,众人远远瞥见城下大军一阵骚动混乱,不由大喜。
昆吾城下。青铜战车之上,纪伯宁岿然而立,双眼精光暴闪,疾如电芒,瞥见城头惶恐不安的纪莒,高大身躯微微一震,枯瘦手指轻颤,平息躁动不安的真气,淡淡道:“有扈国自知不敌,就用这种宵小手段么?”
此言一出,司弈怒极反笑:“纪老贼,若论宵小,恐怕当今天下谁也不是对手。你弑君罔上,忤逆天伦,如今却来说宵小卑鄙,你不觉害臊么?”城头众人纷纷呼喝,怒斥出声。
路人甲笑道:“小爷途径南禺城之时,碰巧遇见这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心想纪大长老一向严于律己,洁身自好,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定是有人假冒,这才捉来让纪大长老鉴别一下,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纪大长老的嫡子。”
城下大军登时哗然。纪大长老公子欺男霸女,作威作福早已不是秘密,但此刻被路人甲当众爆料出来,士气顿时大减。纪伯宁老脸抽搐,深深呼吸几下,平息心中怒火,淡淡道:“少侠端的好本事。犬子何能,竟让少侠如此牵挂?”
路人甲哈哈笑道:“若论本事,又怎能及得上纪大长老谈笑之间斩落麾下将士,设奸计毒害‘天之子’滕辰之?”前来支援昆吾城的游侠们俱是仰慕滕辰之风采侠义,对滕辰之勾结不周神康回之事俱是嗤之以鼻,此刻闻言,纷纷大怒,喝骂出声。
纪伯宁不以为意,嘿然道:“滕辰之勾结不周神康回,意图谋害当今天帝,祸害四荒,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路人甲怒极反笑:“好一个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当着天下人的面,我倒要和你对质一番。纪长老,你趁着南帝商羊闭关之时,加以偷袭,将他躯体丢入山涧之中,后来听闻南帝魂魄仍在,又阴魂不散派人加害,这又算如何?”
南帝消失已近二十年,纪伯宁以南帝闭关为由,逐渐掌控南荒大权。后来路人甲横空出世,驾着角端行走天下,纪伯宁即以路人甲害死南帝为借口,千里追杀。谣言纷传四年,至今路人甲才现身说法,众人联想纪伯宁在南荒种种作为,排除异己,任人唯亲,不由将信将疑,城下南荒大军也有不少忠义之士,数万眼睛齐齐转向纪伯宁。
纪伯宁摇头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帝陛下临死之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旁人自然无从知晓。”
这老贼果然老奸巨猾,路人甲扬眉道:“你不但害死南帝陛下,还对南荒大祭司痛下杀手,这你又有什么说法?”
纪伯宁摇头道:“伏衣大祭司与南帝陛下通奸,失去清白之躯,自知难逃族刑,畏罪自杀,与我何干?”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哗然。各族大祭司须得保持童贞之身,为四荒千年古制。若违此例,必将遭受极刑。南荒大祭司伏衣仙子一向生性淡泊,不问世事,又加上纪伯宁刻意隐瞒,她的死外人竟无从知晓。此刻闻言,众人莫不惊骇莫名。
司弈脸色涨得通红,悲吼如狂,木立片刻,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畏罪自杀!纪老贼,你你所做之事当真以为没人知道么?二十年前我父亲登基前夜,你勾结冷月仙子那毒妇在娘亲和他酒里下了合欢蛊,借此要挟我父亲。嘿嘿,你自认为此计天衣无缝,可曾想过冷月仙子迷途知返,早已将此事告知于我?今天我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揭穿你的阴谋诡计!”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这少年称南帝为父亲,难道他乃南帝与伏衣仙子的儿子么?难怪听到纪伯宁说伏衣仙子畏罪自杀而怒不可遏。路人甲略觉奇怪,冷月仙子迷途知返?瞧见司弈递过来的眼神,心中登时明了。
纪伯宁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哼道:“冷月仙子乃族中妖女,我又怎会与她相识?”
司弈正欲大喝,路人甲忙低声道:“大弈,是是非非天下人自有公论。等此间事了,你我一同去南荒,闹他个天翻地覆。当务之急,还是要让纪老贼乖乖退兵才是。”司弈怒哼一声,恨恨地吐了口唾沫,纪莒后背登时如遭电击,痛如刀绞,冷汗涔涔。
路人甲笑道:“纪长老,纪公子如今在我手中,我只须稍一用力,纪公子即刻就会魂飞魄散。届时就算你攻破昆吾,恐怕与纪公子也是人鬼相隔了。小爷我大发善心,只要你从城下退兵,并公告天下,从此再也不兵侵有扈国,我马上就放了纪公子,并亲自向纪长老赔罪,如何?”声音铿锵,远远传了开来。城头众人大喜,郡主美目流转,轻轻扫错路人甲高大身躯,听路人甲说的有趣,忍不住轻笑出声。身后毛将军一怔,满脸不可思议。
纪伯宁神情淡淡,双目如电,瞧见纪莒惶恐惊骇模样,微一咬牙,道:“莒儿身为南荒族民,为南荒族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少侠以他要挟我,恐怕是打错了算盘!”大手一挥,掌旗手见状,旌旗摇曳,无数大军“呼啦”一声潮水般朝昆吾城蜂拥而去,转眼间已架好云梯,准备攻城!
城头众人大惊,凝神戒备,惊骇莫名,惊惶望着路人甲。路人甲微一用力,七星梅花量天尺锋利如刀,“嗤”地一声在纪莒光洁脖颈上划出一道血印,纪莒吃痛,忍不住惨叫出声。路人甲紧紧盯着纪伯宁,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纪长老未免太狠心了罢?”尺身一横,纪莒又是一声惨叫。
纪伯宁脸上阴晴变化不定,双目阴鸷,紧盯了城头片刻,颓然一叹,大手一挥,数万吼声震天,倏地如潮水回落般退了回来。路人甲微微一笑,将量天尺别入腰间,笑道:“纪长老果然知趣。”
纪伯宁冷哼一声,道:“若是我儿伤了一根毫毛,我定要整个昆吾城陪葬!”
路人甲脸上笑意愈发灿烂:“纪长老且宽心,等两族大军退回各自边界,我必将纪公子安然送回。”
纪伯宁神色冷峻,远远望着硝烟弥漫战火四起的昆吾城,目中闪烁不定,似有不甘,终是长叹一声,大喝道:“撤军!”掌旗手身躯一震,高大旌旗迎风挥舞,二十万大军见状,齐齐怒吼,原地转身,青铜战车缓缓掉头,步履整齐,兽吼雷鸣,声欲震天,有条不紊地退去,消失在地天相接处。转眼间,偌大的昆吾城下除了战死将士的尸体和漫天血污,已不见人影。
城头众人狂喜,望着渐渐退去消失不见的二十万大军,呆立片刻,忍不住狂吼出声。司弈大笑道:“小甲,真有你的,千里驰援昆吾城,还把这小子给弄来了。”
路人甲皱眉看着纪伯宁的身影,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听到司弈言语,笑道:“这小子目前价值连城,可不能有所闪失。”
“路少侠智谋过人,谈笑间退却敌军,解昆吾城之围,小女子代满城百姓谢路人甲救命之恩!”郡主言罢,竟朝路人甲盈盈拜了下去。
路人甲大惊,忙上前一步,托住郡主玉臂,莆一触手,一种温软如玉的感觉传来,忙松手道:“纪老贼不顾百姓死活,连起刀兵之祸,天怒人怨,退兵只在早晚。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一股好闻的俊雅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郡主晕生双颊,低声道:“若不是公子临危献计,只怕......”
司弈笑道:“好了好了,滕大侠还卧病在床,四年不见,我们赶紧去看看罢!”
路人甲瞅了眼遂司弈一起来的女子,含笑道:“大弈,眼下危机已过,你该给我们说下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罢?”
司弈闻言偷眼望去,那女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俊脸一红,打了个哈哈道:“此事回头再说。先去看看滕大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