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渐渐地覆盖了神州大地。空气中弥漫着夕阳的光线,但半晌没有一丝凉风吹过,让人不免感觉到万分的压抑。突然,天边凭空炸起一声惊雷,地天相接处,呈现出像条长龙似的亮晶晶的闪电。随后便是“隆”的一个雷声。闪电越闪越亮,如金龙狂舞,雷声越打越响,震耳欲聋。不一会儿,黑云滚滚,遮住了半边天,滂沱大雨像开了闸门似的泻下来,地上射起无数箭头,房屋上落下千万条瀑布。
南禺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辄入,夏乃出,冬则闭,水流入东海。山顶处有一处院落,从远处望去,寂静幽森,再近些看,金雕玉砌,极尽奢华。院落中央,却是矗立着一位皱眉凝视苍穹的华衣老者。此刻天上尽管下着大雨,但这老者周遭三丈之内却是干燥如斯,水流一旦靠近,就被他真气护成的钟罩挡了开来。
“爹爹,您又在观星象了么?”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从老者身后的某个黑暗处传来。
华衣老者闻言也不转身,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双目依旧紧紧地盯着天上不断浮现的闪电,若有所思。
那男子似乎是没在人前受过这等冷气,心里略有不满,但似乎又是极为害怕这位老者,只得暗哼一声,缓步从黑暗处踱了出来。这原来是个十八九岁的锦衣少年,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站在那里,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但双眸里不断闪现出煞气,给那张英俊的脸庞添了几分阴狠。
这锦衣少年在老者身旁站定,也学老者的姿态凝望了半天,但最后还是颓然放弃,拧眉道:“爹爹,您平时观星象的时候不是都在群星璀璨之夜么?恕孩儿之言,今夜这雷雨交加之时,着实......”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之中的不敬之处,这锦衣少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剩下余音在这院中不断飘荡。
华衣老者闻言缓缓转过头,犀利的眼神蓦地扫向那少年,似是要将他的心思看穿。锦衣少年暗自咬牙,双目迎向那慑人的双眸,起初笔直的躯干还有些颤抖,但渐渐地全身放松下来,眼睛毫不退却地与他对视。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华衣老者全身真气暴涨带来的威压终于缓缓散去,眼中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依常理的确应该如此。但观星象如同观人一样,在风平浪静万籁俱寂之时,你能看到的只有表象。唯有漫天风雨电闪雷鸣,才能体会到个中真谛。”
漫天的威压终于散去,锦衣少年暗自松了口气,伸出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珠。闻听老者的一席话,少年弯身恭声道:“孩儿受教了。”
老者瞧见少年虽然貌似恭敬,但神态举止颇不以为然,皱了皱眉,枯瘦的手指斜斜指向无尽的苍穹,说道:“看见那颗星星了么?”
少年凝目望去,但见天空乌云密布,不时地划过一道道的闪电,瓢泼大雨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倾泻而下,哪有什么星星?正要出声反驳,耳边却听见老者严厉至极的训斥:“早说让你好好习武,不可偷懒,日后必有大用,如今看来,你这一身修为全部修在女人肚皮上了!”
少年听见父亲这般疾言厉色不留情面的训斥,俊脸涨得通红,眼中的煞气更盛,大声嚷道:“谁说的,我这身修为在诸夏同辈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昨日我与厉叔叔较量之时,没用五十招便在他手上胜出!”
老者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厉之魄?难怪你的真气近来饱含狠煞之气,原来是跟那个废物搅和在了一起。来吧,让我看看你自以为是的修为能在我手下走过几招!”说着双手背负在身后,冷眼看着对面的少年。看这姿势,竟然是想让出双手来和少年较量一番。
似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少年脸色涨得愈发的通红,仰天怒吼连连,一记饱含怒气的“水天一色”从右手掌挥出,如刀的真气带着一阵狂风扫向老者的下盘。老者也不闪避,待到那手掌快要近身之时,少年心里欢喜之时又感到强烈的不安,果然,就在他心念急转之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倒跌出去,摔出三四丈远。少年眼中布满骇然,趴在地上,雨水和泥土沾满全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胸口如同针扎一般,真气提不上来,又是重重地摔倒在地。正在他想要放弃之时,一股温和的气息传来,胸口的疼痛立时减去了不少,少年急忙松了口气,顾不得拭去身上的泥土,垂首来到老者身边,脸上满是羞愧。
老者轻哼一声,眯着眼睛说道:“‘水天一色’乃是我们南荒族阵前取敌性命的绝技之一,你八岁开始修炼时,我便告诉你,它重在后发制人,如今你却用它来进攻。你想想看,如果刚才我的念力直接攻取你胸口上方,你脖颈上的大好头颅会是怎样?”
少年悚然一惊,右手情不自禁地往上摸了下,心里一阵后怕,这才正色道:“谢爹爹指点,孩儿以后不敢了。”
老者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莒儿,你自小才识过人,族内众人也是对你多有赞誉,你嘴里虽然不说,但我明白你心里却是高傲的紧。若你一味自以为是,不思进取,为父怎么敢让你登临至高之位?”
少年一愣,紧接着一阵狂喜,声音颤抖着问道:“爹爹,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老者叹了口气道:“平日我虽对你甚为严苛,但你是我纪氏一族未来的希望,我又怎会不为着你好?”
少年按捺住心头的惊喜,不解地问道:“爹爹,那人消失已近二十年,您在族中的威望与人脉无人能比,为什么还要如此谨慎?”
老者闻言身躯一震,双目如电般紧紧盯着少年,沉声问道:“这件事你听谁说的?”
那漫天的威压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少年急喘了几口粗气,艰难地说道:“那天我去书房找您,不经意间听见了您和娘亲的谈话,我......”
“算了,不要说了。”老者闻言神情一松,摆了摆手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嘴巴给我把严实点。”顿了顿又说道:“那人当年虽然被我派人设计偷袭,肉体也被丢入山涧之中,但历代南帝都精通‘元神寄体大法’,他一身修为通天,怕不会那么轻易灰飞烟灭。”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正欲说话,突然感到后背一热,雄厚的真气灌入体内,耳边听见老者急速的话语:“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将念力集中到双眼,再看看我刚才指的方向!”少年身躯一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缓缓滴落,似是运气强自接纳着这股雄厚的外来真气,表情极为痛楚,双眼不由自主地看向无尽的苍穹。过了大约半柱香,那种真气暴涨带来的痛苦才慢慢减轻,最后终于一切归于静寂。
“你看到了什么?”老者收回手掌,悠悠问道。
“星星,一颗星星,一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少年猛吸几口气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叹气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便是那人的本命星。当年我处心积虑,乘他闭关之时暗算于他之后,我便夜夜在此观看星象,没想到岁月流逝如斯,竟在今日才得以发现。哼,以这老匹夫的性子,在有生之年遭受此等大难,必会不顾一切来此寻仇。不过他既然龟缩二十年不出,想必定是元气大伤,无力寻仇。”
“爹爹的意思是,他知道是谁干的?”少年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出生之时是在南帝受灾之后,但南帝在南荒族的威名却是如雷贯耳,尤其是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修为,据说已近太神级别,若是他一心前来寻仇,怕是整个纪氏家族也不够承担他的怒火。
看着少年惊恐不已的模样,老者突然哈哈大笑几声,几丈之外的树木突然断裂,无数的碎屑向四处飞散开来,有几十只未来得及飞走的鸟儿齐齐坠落在地,看那模样,竟是被生生震碎脏腑。
“知道又如何?我既然能斩碎他的肉身,那又何惧他那区区元神?更何况,”老者神秘一笑:“更何况,他的本命星是如此地黯淡,想来离他灰飞烟灭之时,已然不远!”
老者的霸气流露与算无遗策让少年倾心不已,他正欲开口说话,突然瞥见天际处一颗星辰竟缓缓拨开层层乌云,光芒由黯变亮,起初还有些雾气笼罩着,最后渐渐地竟能与漫天的电闪雷鸣分庭抗礼,夷然不惧莫测的天威。
这是什么?少年疑惑的目光转向老者,却发现自己的爹爹早已是瞠目结舌,再不复往常的雍容镇定,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难道,诸夏九州要变天了么?那颗星辰,莫不是,莫不是......?”老者眼中光芒大盛,厉声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四周漆黑的树木丛林里,突然冒出一个行踪神速的黑衣人,头戴斗笠,黑布缠身,浑身透露着阴森已极的气息,不知用的什么身法,一眨眼便来到了老者身边站定,躬身道:“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你们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了吧?”老者淡淡地问道。
“是的,主人。”那黑衣人的语气不带丝毫的生气,木然答道。
老者点了点头,似是在自说自话一般:“二十年的恩怨纠葛,也该做个了断了。那人的相好和孽种,我已经容留他们苟延残喘了二十年,对他们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的,主人。”黑衣人喉结一阵抖动,蓦地翻身朝后倒飞出去,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爹爹,你是说那人还有后人?这黑衣人......”少年看向黑衣人飞走处的黑暗,不解地问道。
老者淡淡一笑道:“不错,那人闭关之时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彼时他连他的相好怀胎十月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这些?若不是当年我多了个心眼,嘿嘿......爹爹必须要保证在你登临大位之时,所有的障碍都已经被清除。至于那黑衣人,也迟早会成为你的臂助,来,我慢慢与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