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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城市英雄

自从有了网络,唐鱼已经很少看报纸,她和身边的年轻人一样,认为报纸是给那些打发时间的爹爹婆婆们看的。可是今天报亭里的报纸却让她驻足看了半天,她刚去康氏国贸对面看康少轩有没有放任何信物,得知一切无事后往家走,路上经过报亭买了瓶水,此时她正拿着这瓶水边喝边翻报纸看。

晨报标题:《高层失火自闭少年无力回天从天而降城市英雄力挽狂澜》

本报讯(记者张山)昨日上午我市城东商业区的一所十二层楼的商住楼发生火灾,在消防员未赶来之际,一位被母亲独自锁在家中的少年欲攀窗户从九层楼上跳下。危急时刻,一位身穿绿色披风的无名英雄从失火的外墙壁爬上去,将这位少年解救。

接下来是长篇累牍关于昨日事件的描写,记者采访了当时在场的群众,大家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事件的经过。旁边配了一张螳螂侠抱着孩子翩然而至的照片。

晚报标题:《商住楼意外失火无名侠现身救人》,看到这个标题,唐鱼心想,为什么现在的晚报都兴早上出,这不是天底下最名不副实的事情吗?只见那报纸上用半版的篇幅报道了昨日的事件,多图少文。

唐鱼扔下晚报,接着打开都市报,这个报纸对唐鱼昨天的英雄行为做了不遗余力的报道,报纸头条的图片就是螳螂侠倒挂抱下孩子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有人当时拿了打鸟的镜头来拍,还是后期修饰制作了,总之图片十分的惊心动魄。详细报道用了两版,除了当时情况的采访以外,有一段对螳螂侠身份的猜测特别有意思——

标题:《她是谁?》

本报讯(记者李师)她是谁?这个昨天奋勇冲向火场,爬上高楼如入无人之境的英雄是谁?英雄成功把人救下后就离开,没有留下姓名,只留给人们无尽的猜测。

据昨日在火场上被救的孩子回忆,救他的人自称阿姨,在场的人根据英雄的身高和体型判断,她应该是位女性,20岁至30岁之间。她拥有飞行和爬行的能力,种种迹象显示,她像个昆虫。丽萨昨天亲眼见到了英雄救人的全过程,她觉得这她就像是电影里的蜘蛛侠和蝙蝠侠那样,守护着城市的安全,“当然,她是女的。这点和电影里演的不一样。”丽萨说道。

丽萨的想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肯定,这其中包括李大凤先生。李大凤是国家一级运动员,省武术协会会长,他看了当日人们用手机拍的视频后说,“这位城市英雄的身手十分敏捷,就算是我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也未必能赶上。她倒挂在晾衣杆上的模样像极了螳螂,不过就算是王郎在世,也未必能把这个动作学得如此惟妙惟肖。这位英雄看起来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造诣,我只在想,她会不会压根儿就不是人类?”(*注:相传王郎是螳螂拳的创始人。)

昨天的英雄如果不是人,那会是什么呢?会是外星球的某个奇特的生物吗?或者是人类基因变异的结果,为此,本报采访了武汉大学科学与幻想系的主任陈屋友教授,陈教授否定了我们的猜测,他说,“任何想象都要以事实和科学为依据,否则便会违背科学本身的精神。我们知道,太阳系中除地球以外,根本不可能有条件让生命存在,所谓的外星人都是小说家们幻想的产物。我们长期不懈的对大家进行科普的目的,就是希望全民能够用科学的发展观,以唯物主义的姿态来应对各种变化……昨天救人的同志是一位好同志,只不过在场的人通过合理想象把她美化了。如此而已。大家也不必担心人类会出现什么变异的现象。”

而时装设计师黑木则发表了他的想法,他说,“我刚从巴黎时装周回来,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我从网上看到城市英雄的照片,她穿的绿披风,戴着银色面罩,你知道吗?这正是本次巴黎时装周传达给我们的信息,下一季流行的主题是复古与怀旧,无论是Chanel的火山融岩的秀场,还是ChristianDior的大秀精神……我觉得昨天的英雄具有很高的时尚品味和非常灵敏的时尚触觉,她很好的诠释了这个概念,如果我没猜错,她可能也是刚从巴黎时装周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差点没让唐鱼把喝到嘴里的水呛出来。报亭的爹爹却早就看不下去唐鱼在这白看了这么久,拿着一个苍蝇拍打到报纸跟前,说道,“我这里不是图书馆,你把我的报纸弄乱了,我一会儿怎么卖给下一个顾客。”

唐鱼连声说对不起,拧紧瓶盖,问道,“怎么今天的报纸全在讲昨天救火的事,有没有报纸没讲的?”

“没有。小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新闻?这么大的新闻如果报纸不报道那是要挨批评的。直接就会影响销路,主编骂你没有新闻敏感。”报亭爹爹没好气的说道。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把领导人的出场顺序排错了才会挨骂,这种花边新闻漏掉了也会挨骂吗?”

“你要看没昨天火灾事情报道的,这个最少。”爹爹没理她,从最里面拿出一份日报,扔到唐鱼面前,“一块钱。”

唐鱼接过报纸翻了翻,果不其然,这份报纸除了倒数第二版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个图片报道以外,就没有更多关于螳螂侠的报道了,而在这个报纸上占据较大篇幅的,却是另一个救人的报道,说的是一个大学生勇救落水少年,结果人没有救起来,自己也被淹死了,真是人间惨剧。但是大学生见义勇为的精神必须肯定,这个大学生还被追封了一系列的荣誉。唐鱼把刚刚看过的几份报纸收成一撂,对爹爹说,“这几份我都要了。”

爹爹的脸色这才好起来,“昨天救火那个无名英雄的报道,报纸肯定不会炒一天两天就结束的,你看,同样是救人,这两个新闻的篇幅差好大,由此就能看出来报社有多么重视。别的我不敢说,都市报肯定要把英雄的身份查出来才罢休。你这两天都可以关注下。”

“呵,是吗?我看这个英雄的身份不是这个叫李师的记者能查出来的。看起来,他就会编几句浮夸的话赚赚稿费罢了。”唐鱼边付钱边说。从昨天开始,网上新闻、论坛帖子、**,还有唐鱼多日不看的电视新闻和谈话节目,到处都充斥着螳螂侠救人的消息,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都有,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猜她的代号是螳螂侠。做侠客做到如此低调,也算遵守了螳螂侠的宗旨和原则了,沈嫣的课真没白上。

唐鱼回到小区,看见一只小黑狗摇着尾巴瞎撞,它一路用鼻子拱着地,出了小区的门。唐鱼看这黑狗,短短的腿,圆溜溜像铜铃一样的眼睛,显得特别的不友好,这不正是合租的汪文帮别人看着的小狗吗?虽然和汪文关系并不好,甚至还可以说有点讨厌这个“快男”,但唐鱼也不愿意见到他把别人的小狗弄丢了不好交差,就给汪文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一条貌似他家小狗的小狗在小区外围溜达,汪文得知消息后非常着急,拜托唐鱼帮他把狗狗盯住了,最好能追回来,他马上请假回家。唐鱼反正没事做,就出去帮他寻狗,却看见小黑狗还在地上左闻闻右闻闻,时不时的找个电线杆把后腿翘起来留下点记号,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突然,它像着了魔似的朝马路中央跑,开始追一辆红色的马自达的轿车,边追边“汪汪汪”的叫。街上车都开得风驰电掣的,哪容得下一只小狗在那里和它们抢道,唐鱼看小狗危险,赶快移行上前,把它抱到了一边。

“汪汪……呜呜……”小狗还不甘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拼命的挣扎要去追那辆渐行渐远的红色轿车。它扭头一张嘴,就来咬正抱着它的唐鱼。好在唐鱼反应迅速,小狗还没来得及咬住,她就出手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小狗呜的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唐鱼抱着小狗上楼进了家,把小狗往客厅地上一扔,自己去别处忙碌。等到汪文急匆匆的赶回来,看见小狗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吓了一跳,他叫道,“它死了?小狗怎么死了?”

唐鱼不紧不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份报纸说道,“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晕了就好,吓死我了。”汪文蹲下身子摸了一下小狗,却又猛得把手缩回,又摸了一下,然后看着唐鱼说道,“这不是死了是什么?”

唐鱼看他这么笃定,也走上前,蹲下身摸了摸小狗,身体已然僵硬。唐鱼心头一惊,又使劲的拍了拍小狗,小狗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就死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要去追一辆红色的马六,差点被车撞,被我救回来了。怎么就突然死了呢?”唐鱼疑惑得很,心里非常难受,愧疚得几乎要哭出来。

“你说它是被车撞死的?”

“不是被车撞死的。本来它是要被车撞死,但是被我救过来了。可是救回来之后,它还要去追那辆马六,我抱着它,它就咬我。我当然不肯让它咬了,就拍了它一下。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谁知道就给拍死了!”唐鱼慌忙解释。

汪文呆呆的看着唐鱼,心想,你的轻轻一拍我可是领教过。上次把我的房门也是轻轻一拍,结果房门散了架,害我安了一晚上才把它重新安上去。小狗可不是房门,它是有血有肉的生物,被你所谓的“轻轻一拍”还不拍得立刻去见阎王。

唐鱼看汪文不说话,就进一步解释,“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存心让它死的话,就不会去救它了。如果我真不待见它,也不会打电话告诉你它溜了出去,随它自生自灭好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搞得我像个罪人似的。”汪文不再看唐鱼,只是低头看着小狗,然后把它抱起来,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唐鱼也跟了进去,她说,“对不起,虽然我是好心办坏事。但小狗的确是因我而死,如果我不多管闲事的话,它说不定现在还活着。虽然也不知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活着。我知道这是你同事的狗,到时候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吧。要我出面也可以,如果赔钱的话……我也认。”守财奴唐鱼咬了咬嘴唇,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汪文把小狗放到书桌上,从床上拿了枕巾给它盖上。小黑闭着眼睛的模样很安祥,看起来就像睡着一样。汪文蹲下身子四处寻找,又一下子爬到床底下,终于满头灰的拖出一个特仑苏牛奶的盒子,放在小狗的旁边比划了一下,显然小了一大截。

“你在干嘛?”唐鱼问。

“我想给它做个棺材。小黑身前很可怜,我希望它死后有个宽敞一点的屋子。”汪文说。

唐鱼转身回到自己房里找了个装靴子的鞋盒,拿到小黑旁边试了试,大小正合适。“你等一下呵。”她对汪文说,回到房间找出几卷包装纸,挑了一个粉红色桃心图案的包装纸,比照鞋盒的大小剪成几块,又用不干胶把包装纸粘到鞋盒外层,鞋盒看起来就像一个童话的小屋子。等一切做好以后,唐鱼轻轻的把小黑放进童话小屋,以此来弥补她的罪行。此刻,她还希望小黑能突然醒过来,即便再来作势咬她一口都无所谓。小黑当然不会醒,它永远的离开了狗世。

“谢谢你,你不必太自责。”盖上盖子,汪文平静的对唐鱼说,“小黑并不是我同事的狗,它是我领养的,我怕你不同意我养狗才故意这么说的。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已经被车撞伤,在马路边流血不止。我把它放在宠物医院里救治了一个月,它才渐渐康复。没有人认领它,我就把它带回家。它的确喜欢追红色的车,昨天我带它出去玩,它像发了疯似的围着院子里的一辆红色的车打转。也许它以前的主人开的红色车吧。小黑很可怜,但如果我是真的准备好了再领养它的话,也许它会活得更久些。对不起,小黑!”

听完汪文一番叙述,唐鱼越发的自责。她有螳螂侠的力量,却还没有学会如何收放自如的运用它,小黑成了她的牺牲品。如果她本来就是一个凡人,小黑绝不会死在她的掌下。“我也没有准备好,是不是就不该做那些螳螂侠想做的事情呢?今天是小黑,下一个又会是谁遭殃?”想到这里,再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哀悼小黑命运的汪文,唐鱼第一次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唐鱼没发现的是,等她默默离开房间的时候,汪文眼中闪过一道可以杀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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