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琼沉浸于过往的思绪里不能自拨，程璐推了他一把：“嗳，你发什么呆，吃东西吧。”
说完她脸红红地伸筷子去夹菜，赵琼侧过脸打量她，目光落到她胸前，好像比之前要小很多，程璐装作不知道，脸颊上的红色却慢慢爬上她小巧白莹的耳垂。
赵琼扔下果汁，撸起袖子准备干翻陈波他们，武倩怡大喊赵琼太狡猾，要罚，赵琼笑得不行，当然不会如她所愿。
武倩怡和程璐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经过一桌人，被拉住了，纠缠了一会，只有武倩怡急惶惶地跑回来对赵琼说：“琼玉儿，快去救璐姐。”
赵琼望过去，三四个穿得花花绿绿的青年围着程璐，不知道在干什么，隐约听见程璐的尖叫，赵琼对武倩怡说：“派出所在街尾，你去报警。”
八三年严打过后，全国治安大为好转，不过这几年又渐渐抬头，学校周围经常有柔山镇本地的小混混出没，学生以前跟他们有过冲突，后来柔山镇派出所为了保护学生，就迁到附近了。
赵琼走过去，推开那几个人，把程璐拉回这一桌，那几个人鼓噪起来，一个三角眼的家伙操起屁股下的椅子走过来阴着脸说：“哟，毛都没长齐就想英雄救美，虎哥我今天给你上一课吧。”
赵琼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底部在桌子边沿上一磕，白沫流了出来，破掉的啤酒瓶有棱有角，比刀子还锋利，冲那个虎哥道：“你试试看？”
那一桌的人一惊，全都蜂拥过来，双方对峙着。
赵琼这一桌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热血冲动的年龄，加上酒精催发，一个个不要命似的，被赵琼的行为感染，李波他们几个也捞起地上的空瓶子磕碎，尖利的一头全对着他们，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
三角眼的虎哥沉默着不说话，在这一带他混得还行，平日里也没少勒索学生，没料到这回碰上愣头青了，正当他下不来台的时候，武倩怡带着几个大盖帽进来，领头的是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一进来他看见拖着椅子的虎哥，马上指着他喝道：“丁三虎，又是你！”
钟所长全名钟日忠，武倩怡哭哭啼啼跑过去的时候他在跟手下玩牌，看见小姑娘哭成这样还以为出啥大事了，扔下纸牌马上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看见老面孔，丁三虎在他辖区也算是出了名的滚刀肉，进派出所那是常事，以至于柔山镇派出所内部流传着那么一句话：“出事找丁三虎。”
丁三虎放下椅子，从脸上挤出笑，讪讪地说：“”钟所长你怎么来了？跟兄弟们吃饭？”
钟所长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在丁三虎头上扇了一下，骂道：“你TM三头两日地给老子找事做，扔你去号子里蹲几天才肯安份是吧？”
转过头来看赵琼他们，皱着眉头说：“你们才多大？嗯？就敢拿着这东西玩？捅死人要挨枪子的知道吗？”
赵琼把啤酒瓶往桌子下一扔，摊摊手：“正当防卫而已。”
钟所长看来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在他的辖区里出事，对他的资历有极大影响，他踢了一下丁三虎：“快滚吧，****的再搞三搞四看老子不收拾你。”
丁三虎唯唯地应了，招呼那几个人离去，走之前他死死地盯着赵琼看，好像要记住他的脸一样。
赵琼想着要把他弄服了才行，指着丁三虎说：“等等。”
又转向钟所长，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道歉。”
丁三虎一群人嘻嘻哈哈，钟所长眉头皱得更深，“你有完没完？我不是说算了吗？”
赵琼走到饭店柜台，拿起电话对钟所长说：“你做不了主是吧？我找个能做主的跟你说。”
赵琼打了电话回去，赵国兴还在吃饭，知道事情始末后说：“行，我给陆向荣打个电话。”
陆向荣就是柔山镇镇长，以前在市委里做组织部长的秘书，跟赵国兴熟得很，后来放到柔山来了，用组织的话来说，去地方上锻炼锻炼，将来就能够委以重任。
钟日忠看见赵琼这么大的底气，心下就有点惴惴，柔山中学教育好，达官富贵也喜欢把自己子女往这边塞，据他所知，市里边就有好些头头的儿女在这边，想到这里他扯过丁三虎：“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丁三虎装无辜：“没干什么阿，只是多看了他们两眼。”
没一会赵琼招手叫钟所长过去，钟日忠接过电话就听见镇长那特有的腔调：“小钟，我上次开会就说过，柔山中学学生的人身安全一定要保证，你到底是怎么搞的？还让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青年跑去闹事？”
钟日忠放下电话，脸都黑了，把丁三虎揪过来扇了好几个耳光：“赶紧道歉！”
丁三虎懵了：“钟所长。。。。。。”
钟日忠口水喷了他一脸：“我叫你道歉，没听清吗？”
丁三虎不情不愿地冲程璐鞠了个躬：“对不起。”
赵琼摆摆手：“你走吧，我随时欢迎你来报复。”
钟日忠冲赵琼点了点头，押着他走出去，出了饭店钟日忠还不解气，踢了丁三虎好几脚：“老子被你害惨了，你妈B你还想着报复？”
丁三虎也怂了，虽然他不知道电话那一头的是谁，但是肯定要比钟日忠职权更大，能够支使这样的人，那个少年他惹不起。
李波等人知道赵琼家境还不错，但也没料到一个电话就能让派出所所长低头，都用新奇的目光盯着赵琼看，像李波他们这群乖乖学子，这种暴力冲突想都想不到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更难以想像的是他们还把混混们教训了一顿，回去的路上兴奋得不得了，这个时候千军万马都不会放在他们眼里，嚷嚷着要弄死丫的。
程璐稍微放慢了步子，落在后面对慢吞吞的赵琼说：“把手给我。”
赵琼笑了笑：“你看到了？”
程璐掏出条绣花手绢，拖过赵琼右手，修长的手指肤色白嫩，跟自己的比起来也不逊色，手掌间裂了道口子，已经停止流血了，干枯掉的血渍在灯光下有种暗红的美，这是敲啤酒瓶的时候，不小心被割裂的。
程璐把手绢缠绕上去，小心地打了个结，仰起头问赵琼：“谢谢你。”旁边商店里照射出来的灯光在她娇嫩的脸上铺了一层，愈显青春动人，光滑的额头，皮肤透着玉一般的质感，柳叶眉细细长长的，给人妩媚的感觉，小小的鼻子异常的柔美，水润润的红唇娇嫩得想让人去咬一口，乌黑的眼珠里有股莫名的意味。
赵琼有点不敢看她，目光游离，不远处有个母亲在小心翼翼地教她孩子学走路，爱护之心彰显，赵琼低声道：“不用谢，我不会让身边的人受伤害。”
程璐不再说话，只是嘴角稍微向上弯起，她在心里想到：如果一直呆在你身边，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李波他们一直处于亢奋的情绪下，闹到半夜也不肯睡，直到宿管员打着超亮的电筒上来晃他们几下才老实安份地睡下了。
第二天，老蔡夹着教案给大家开班会，老蔡原名蔡春江，四十岁左右，长了一幅胖脸，很有喜感，是高（1）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老蔡回顾了上一个学期大家所取得的好成绩，跟着展望了这个学期的良好前景，然后还说（1）班永远是柔山中学最强的班级，没有之一，煽动学生们要把其他的高三班全踩在脚下。
老蔡表扬荀冰颖的时候，赵琼看到鲍牙妹挑衅似地盯了他一眼，他想起武倩怡在车上的那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琼高中生涯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总成绩上从来没有超越过荀冰颖，数学不用说，赵琼偶尔会有失误出现，荀冰颖却精密得跟架答题机器一样，哪次她数学要是不考满分那叫撞鬼了，据说华南理工大学给她发邀请函，被她拒绝了，其他的学科赵琼除了化学能胜过她外，其它的都不是对手，好在重生一回，别的不说，至少英语稳压她一头。
不过赵琼心思不在这上面了，他高中毕业后去了上海财经大学，毕业后想去宾夕法尼亚大学进修，因为资金问题未能成行。现在是92年9月份，Intel革命性的PentiumCUP尚未出现，要到明年才发布，赵琼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去吞Intel，他想的是主板生产制造这一块，92年计算机应用还很少，只有一些大企业在使用，但是前景辉煌是公认的，台湾主板制造商遍地林立，其中华硕和精英做得最为出色，华硕明年会出现一个危机，迎来一个转折，如果能够介入，未来将会得到难以想像的回报。不过现在手里头就只有一个沙子场，海珠市的改革还没有见到成效，每年的盈利也不过二十万左右，想要大量的资金还得另外想办法。
中午铃响后赵琼正准备去吃饭，下了教学楼在停车场倒是看见石溜湾区委的公车在，赵国兴站在校圃的树底下跟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在聊些什么，赵琼走过去：“爸，你怎么来了？电话里不是说没事了吗？陆叔叔好。”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就是陆向荣，柔山镇镇长，他打量了一下赵琼，笑着说：“长大了，昨晚没被人家揍扁吧？陆叔叔我可是专程替你出气来着。”
赵琼把嘴巴张得大大的，讶异地道：“陆叔叔你就骗小孩吧，就那么几个不入流的家伙哪里值得你跑一趟。”
陆向荣哈哈大笑，他跑这一趟未必没有为赵琼出气的想法，更多的是借这个由头整治一下这边的治安，要是上头的子女哪个受了些委屈，传到市里边去他也没法交待。
“走吧，老赵，你来到我地盘上，今天就由我来招呼你们。”
赵琼笑着说自己下午还要上课的，陆向荣没有办法，就近找了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酒店，陆向荣没有带秘书过来，赵国兴知道他有话说，果然吃了两口菜以后，陆向荣就开口道：“老赵，日子难过阿。”
聂中平和鲁海星打擂台，底下边人心浮动，摇旗呐喊的有之，沉默不语的也有之，陆向荣在柔山呆了三年，眼巴巴地等市里面的调令，现在情况复杂，谁也没张嘴提这事，陆向荣可没打算在这山兜兜里呆一辈子，这里除了个柔山中学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赵国兴伸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赵琼碗里，又给陆向荣掏了烟，点着了跟他说：“不要急，沉住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功劳就是最大的功劳，等局面好了，我会找罗政委说一下你的事。”
赵国兴口里的罗政委也就是市军区政委罗飞，当年一起上山下乡的老战友了。
陆向荣也就闭口不提这事，吃完饭陆向荣去派出所，赵国兴叮嘱了赵琼两句后也回石溜湾去了，本来他也没觉得要走一趟，是林玉逼着他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