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腾空而过，霁鱕的声音明明就还在身边，却像是来自天边。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两个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也没办法想象。他们一个是仙族战神，一个是明狐一族上神，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站在对立面。如果他们两个站在对立面，那么整个仙族……
霁鱕见我没有回答，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声道：“阿灵，我知道你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今天，我说了，就请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有一天是这样，你会站在谁身边？”
我后退一步，他的手就这样横在半空僵住。不会，我根本不用想的，他们怎么可能会那样？霁鱕深呼了口气，将手收回，转过身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平静的把这么一个大问题丢给我，然后就全身而退呢？这样对我，是不是不够公平？
“阿灵。”四哥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连忙转过身，才发现四哥整个人隐没在花树中，更像是一个赏花的人。见我转过来，他走了过来，看了眼霁鱕，低声道：“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点点头，跟霁鱕道了声再见就与四哥一起离开了。本来是应该跟霁鱕多说些什么，毕竟这么久了可是他这个问题完全把我弄乱了，原本那些想要跟他说的话也都说不出口了，于是干脆什么都不说，四哥刚好给我解了围。一路走了很远，可是四哥好像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也未加追问，反正他不会害我的，与他一起走走，也好顺便平复一下心情，谁知四哥最后竟停在了我房间门口，他叫住我的时候我正在神游，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靠在门口。
“阿灵，你先告诉四哥，陆明城昏倒时你说的那些话，可是出自真心？”四哥这一问，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我闻言愣住，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当时那些话，自然是出自真心的。”
四哥突然走近了一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表情却是无可奈何，半晌后，才道：“是啊，当初的小灵儿长大了，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想要守护的东西？他是指，陆明城吗？他刚想开口，却被四哥抬手制止了，他笑了笑，道：“阿灵，你最好什么都别说，你原本就是那种不能看清自己真心的人。你现在所认为的未必就是事实。”
我闻言怔住，敢情他这是在探讨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句话倒是有些耳熟，好像陆明城曾经也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不过，四哥何时起变得这么深沉了？
“阿灵，你最好别逃避我说的话。”大概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四哥突然又走近了些，几乎是与我面对面贴近地对峙着。我叹了口气不是想要逃避，是我本来就看不清楚，想要面对也没有办法。不过，四哥不可能为了我是不是要逃避这个问题就大张旗鼓的来找我。我抬眼与他对视，道：“直接说，事情，不要与我绕这么多弯。”
四哥闻言微怔，眼睛明暗了几番，终道：“阿灵，若是陆明城会死，你愿意去救他吗？不计代价？”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陆明城会死？那股在给陆明城切脉时就有的的不安越来越重，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当时不愿说出来就是不想让自己再瞎想。现在……我低下头望向地面，生怕四哥一个脸色就告诉我那不是假设，陆明城根本就是会死。
像是看出我在犹豫什么，四哥低声道：“你知道的，若是陆明城想要瞒住你，你就完全没机会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的。阿灵，不要自欺欺人。”
我抬起头对上四哥认真的表情。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一个上神想要瞒住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上仙，自然轻而易举，更不用说我这微弱的三万年灵力本就是他给的，只是没人说，我就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还是好好的，为什么连这种机会都不给我？
对面的四哥略一沉思，道：“阿灵，你会救他的，对吧？”
是，我会救他，可是我拿什么去救？如果连父尊都束手无策，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我点着头，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既然来找我，就应该知道我要如何才能救他，说吧，我该怎么办？”
四哥赞许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已经去过迷谷了，还有一个地方你没去过。”
海渊！我站在原地，却像是被人击中。传说中比迷谷更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我大概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再遇到一个如同溪羽一般的守护者。那么也就是说，我这一去，非死不可？
四哥看着我，继续道：“海渊里的紫苑冥是千古至宝，唯有那个，才可以救回陆明城一命，你也应该知道你若是去了，会是什么结果。当然，你完全也可以选择不去。”
我摇了摇头，四哥说错了，我没有选择，非去不可。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么坚定。可是只要一想到陆明城会因此丧命，就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着我去，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该去闯一闯。打定主意后我抬起头看着四哥，道：“你瘦了不少，就算是以瘦为美，也不必这么折磨自己。”
四哥闻言愣住，我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诱道：“放心，等我从海渊回来，一定亲自下厨给你坐下好的，让你全都补回来。”
“不，不是你自己，是我们。”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见许久不见的骐安和溪羽，自从去迷谷，就再也没见过骐安了，算起来已经一个月，连冬天都快要过去了。还好，在去海渊以前还能够见到他。骐安一身月白色长衫站在远处，较之一个月前没有太大变化。曾经听过一些仙女评价骐安的话，说什么如果霁鱕是天边抓不到的云，那么骐安就一定是地面上的大海，尽管遥远却有可以触及的那一天。甚至还有人戏言，说是仙族的帅哥本来就不是很多，昆仑却可以占了两个。我从来不那么觉得，在我眼里，霁鱕高高再上，骐安触手可及，但在生命中都是重要的人。
“阿灵，你也该看看我吧，怎么说要去海渊也有我的份啊。”溪羽走上前，满脸的不清不愿。骐安淡淡一笑，拉住溪羽，小声说了些什么，而后抬起头望了我一眼。那副风淡云清的模样，委实不太像他。不过，他说我们，也就是他和溪羽也要去？我看了眼正在懊恼的拉着头发的溪羽，沉声道：“你也要去？那，彩蝶呢？”
溪羽竟一下子脸红了，片刻后才答道：“阿灵，我相信彩蝶会同意的，你是她的师傅，也是我们的朋友，若有一****或是彩蝶出事，你也会这么选择的，对吧？”
我看着溪羽，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是，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溪羽他跟着我一起去海渊。我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些拒绝的话，却被溪羽打断了：“阿灵，最好别说什么，你知道的，我这个是会耍赖的。我可不是骐安，需要扮演君子。”
这，我下意识看向骐安，后者一直保持一个看戏的姿态，完全没有医院插手。我只好再看向四哥，谁知他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好朋友。好了，我放心了。”
什么跟什么啊！他那天怕事的模样哪里去了？怎么现在这么看得开了？不得不承认，叶家的人，都有多面性。
“好了，你去收拾一下吧，陆明城，他等不了。”四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
我回头对上骐安的眼睛，旁边的溪羽也走了过来。这一刻突然觉得，我真的很幸运，身边有这么多朋友，一直不离不弃。好吧，这次海渊，我们三个，一定要一起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