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身后突然响起闷闷的声音，回过头的时候感到彩蝶明显颤了下。陆明城倒在溪羽身上，双眼紧闭，神色却还是自若。这个混蛋，不让我动灵力帮叶晟，他凭什么就可以，明明知道后果的，明明知道这样他也许会死的……不，我努力摇了摇头，我不要再想那个字，他不会那样的，一定不会。
溪羽抬眼看向我，眼里满是不安，他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我不会让陆明城那样的。在迷谷，他就渡了我三万年灵力，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我会还不起的……
“阿灵。”父尊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回身望着他，他却只是望向陆明城，脸色暗了几分，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所有人突然都安静了，只是望着我。我哧哧地笑了起来，显得那么空洞：“怎么回事？父尊，你说，为什么有些人就是能够做事永远不跟你商量，却是一味的对你好，不顾后果？”
眼前已经是一片迷茫，陆明城，你是不是该起身告诉我答案，你只知道若是叶晟有事我会难安，那么你呢？你这样做，我就会好受吗？我，我承受不起啊，这是命。
父尊突然走上前，查看了一下陆明城，我只能看见他的手上下翻飞着，其余却完全看不清。我不知道父尊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也是略带惋惜，有一丝痛惜。我不要见到那种表情，彩蝶走上前紧紧抱住我，划过耳边的发丝落入颈里。她有些颤抖，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我，低声道：“没事的，都会没事的。阿灵，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们都会担心你的。”
不要什么样？我拉开彩蝶，不顾她震惊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到陆明城旁边，父尊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是我不曾见过的严厉，却终是什么都没说。霁鱕走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却都停顿在了嘴边。奇怪，为什么我能够记得这么多人的反映，可是就是看不清陆明城的脸色，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溪羽，把他带到客房。”霁鱕终是说了句话，说完后却望向我。我抬起头看着他，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想要干什么？父尊伸出手，想来是想要阻止了。
“不用了，霁鱕。”我伸手把陆明城接了过来，他真安静，还真是难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大多数都是在教育人。溪羽只是看着我，没有做出任何反映，甚至未加阻止。我回头看着霁鱕，将他眼底的各种感情尽收眼底，他是难过了，不安了，我不让他插手，他大概是以为我不愿。可是，霁鱕，你有多久没像是个普通人那样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你永远只是一味的沉默。
“他不会同意的，”我低头看着怀里的那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这样了解你？他却只管闭着眼，不肯看我一眼，“就算他现在不知道，日后醒来也会不高兴。他不会想要别人折了修为救他，我不愿他醒来后不开心。霁鱕，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不必了。”
陆明城，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你不愿别人折了修为救你，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愿意你折了修为去救叶晟，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这样做？怀里的那个人动了动，睁开了眼睛，那些墨色，直直闯入眼底。他抬起手，却像是没有办法继续，只好又垂了下去，他说：“阿灵，你不该难过。”
我点了点头，可是现在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是，陆明城，我不该难过。若是你死了，大不了我这条命陪给你就好了。你说，对不对？”
终于是看清他的表情，他只是笑了笑，眼底却有丝暖意：“阿灵，别这样。叶晟不久就会醒了，要好好的。别这么任性。”语气中有些宠爱，却让我更加不安，我不要那种语气中有的那些决绝。
“陆明城，你放心，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敢去陪你。不过是地府走一趟，我说到做到。”
他闻言愣了下，终是抬起手覆上我的脸颊，低声道：“阿灵，或许，我不该这样贪心……”话还未完，手却已经滑落。我听见自己心里也有一块东西就这样碎了，像是再也找不回来。
父尊突然走了过来，抱起陆明城离开了，溪羽走过了，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欲言又止，却还是被彩蝶拉走了。霁鱕只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却不肯离开。
不是这样的，我要的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只是模糊间感觉到四哥过来了，叹了口气，一直在说话，我却什么都听不见。最后他干脆把我抱进屋里，放在叶晟床边的椅子上。我茫然的看向床上的那个人。叶晟，我到底该怎么办？只是他却不会回答，只顾自己睡的安稳。
这里每天有太多人出入，每个哥哥都会过来说几句话，然后看看叶晟再离开。我却始终记不清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叶晟的脸色越来越好。所有人似乎都有个禁区，他们死活不会提陆明城这个名字。我也没问，已经无所谓了，他活，我就去照顾他，他死，我就去陪他好了。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不知道日出日落了几次，只是再一次天亮的时候霁鱕突然走了进来。这几日，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我停下正在给叶晟擦脸的手，回头道：“一直没问过你，怎么就过来了？”
霁鱕愣了下，想来是不想到我会问他话。这几日，我从不曾开口。他走近了些，坐在桌旁，道：“从师傅那里知道了，就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我却已经没有心情追问任何事情。只是继续给叶晟擦脸，他已经睡了很久了，要是想要偷懒大概已经够了。原来他随仙族出战，风里来雨里去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近两千年来，仙族都足够平静，他根本就不被束缚，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难道，他游玩也会累了吗？
“阿灵……”霁鱕突然开口，我起身将方巾放到铜盆中，水中映出的那个女子，发丝已经有些乱了，脸上满是平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是这个反映。但是，现在却成了这样。
“没什么需要安稳的，我说过我会怎么做就会怎么做，就这样。”他是来做说客的，他们居然连霁鱕都拉了过来。我叹了口气，父尊大概是知道的，我是认真的。不过地府走一趟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没有任何人让我来的，我只是担心……”霁鱕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口，“别那么担心，你父尊会想办法的，我们都在。”
“不用这么安慰我，这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我直视着霁鱕，这种话，何苦跟我说呢？明明就知道我一定不会相信的，“叶晟那一击就这么没醒来过，陆明城是在两生术里替他承受的大部分，三倍的反噬，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没有事呢？霁鱕，你心知肚明。”
霁鱕闻言低下头，没有再言语。是，他心知肚明，何苦这样来安慰我？明明知道我不会相信。
“嗯？”叶晟突然发出了声音，我一愣，连忙跑过去，他眼睛转了转，终于醒了过来。我把他扶起来，他却只是扫了一遍屋子，抬起头道：“阿灵，陆明城呢？”
我怔住，霁鱕也愣了下。叶晟见此，伸出手想要把被子拉开，我连忙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叶晟抬眼看着我，脸色是未曾见过的苍白，眼底却有些坚决，沉声道：“还债。”
还债？陆明城？是为了那一击？可是按道理，叶晟不该知道啊。两生术的施术者在被施术者的记忆里，因为两生术本来就是不符合生命自然的，所以被施术者根本不可能看见施术者。
“阿灵，在两生术中，施术者要是灵力消耗殆尽，是会显出元神的。我看见他了。”叶晟低下头，继续道，“你知道我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说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这个哪里能猜出来。
“他说，叶晟，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然阿灵会不开心。”
轰。我听见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开，陆明城的面容在眼前越来越深刻。仅仅是因为我会不开心，就要赔上性命吗？陆明城，你这个混蛋……
“阿灵，快过去，陆明城醒了。”
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脑海里只剩下陆明城醒了，他醒了，他终于醒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