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少絮絮叨叨,声情并茂的说着他的苦衷,他的悲哀,话从耳边过,江采薇似在听着,视线却放在眼前层层叠叠的林子间,只见那秋风如扇,扇着那满树的黄叶如蝶飞舞,扬扬洒洒,煞是漂亮。
“喂,你有没有在听?”蒋大少总算发觉到江采薇的心不在蔫。
江采薇回神,略微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蒋大少爷要是瘦下来,也是翩翩公子一枚!到那时,今朝的烦恼就烟消云散了。”
江采薇走下阶梯,听闻身后蒋大少幽幽叹气轻语:“谈何容易啊!”
确实不容易,江采薇苦笑,譬如她,折腾了这么久,效果才那么丁点。
又在小溪边小坐一会后,江采薇等人继续前进。
须臾,又到了一个羊肠小道,江采薇看了一眼崖下幽幽深谷,头一阵晕眩,趴在路口处干呕了起来。
“问书,不如这般,你们上去,我和采薇就不上去了,在方才的凉亭等你们!”七色与问书商量。
问书望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江采薇,点了点头,“那你好好照顾小姐!”
“采薇,你好好休息,我上去取了圣水给你喝就好了!”蓝溪轻轻抚着江采薇后背,小声的嘱咐。
江采薇几乎喜极而泣,感激的看了一眼七色,对众人点点头,“那你们要小心啊!”
江采薇和七色回到前面休息的凉亭处,此时上山的香客已渐渐少了,三三两两的人相携而过。江采薇吹着凉风,喝着清泉,吃着点心,无比惬意。
“采薇,好点没有?”七色笑看着她,眸中如桃花绽放,潋滟无比。
江采薇被他一眼惊艳,微思量,才轻轻点了头。
“这秋风带着清甜,山中定是野果胜多,我去摘些,你在此等我,若是有事,就大声唤我!”
七色顿了顿,又迟疑道:“可听清楚了?”
江采薇点头:“知道!”说毕,定定的看着七色。
七色在江采薇莫名其妙的炙热眼神下,慢慢的出了凉亭,穿入林间,待翩翩的身姿消失在视线里,江采薇才自言自语:“这小子,居然还藏着腋着,想看看传说中的轻功都看不成!”
这凉亭的石桌上刻着棋盘,江采薇用手指来绕着那一条条的线,来来回回好几次,凉爽的秋风吹久了,居然觉得有点冷。
“姑娘?”
这声线浅浅,绵绵如天边之云,江采薇有些错愕,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借坐!”一把青玉色的剑轻轻安放在石桌上,剑鞘上的手白皙修长。
“是你!”江采薇讶然,来人一袭玉色长袍,五官精美,如无暇的白玉,正是那夜她到揽月阁泼漆时遇到的男子。
他点点头:“在下司徒琉璃。”
江采薇轻扯嘴角:“幸会!”说完,指了指水壶和桌上那碟小月饼,“自便!”
司徒琉璃低语浅笑:“多谢!”
山间石阶道,空无一人,万木层林,只听闻风吹树摇沙沙声许,江采薇突然有些忐忑,四周望了一圈,回头对坐在面前云淡风清的男子道:“你为何总在寂静无人的时候遇见我?”
“只是巧合!”司徒琉璃唇角微弯,秋眸清明。他从广寒寺下来,为避免人多眼杂,走的是林间小道,只因跋涉多时口干舌燥,见此处有溪泉,便想稍作休息,遇见江采薇,一切皆偶然,过来搭讪,却是他临时起意。
“哦!”庸人自挠之,江采薇觉得自己多心了,“你是江湖中人。”她端详着桌上那把剑,剑柄悬着墨玉的玉佩,剑鞘呈青玉色,温润的色泽。
司徒琉璃道:“何以见得?”
“寻常人拿着剑做甚?”江采薇飞过一记你当我白痴的眼光。
“切东西用的。”司徒琉璃一本正经的答道。
江采薇双眼微眯,不可置信的微张着嘴,“啊?”
司徒琉璃笑看了她一眼,长袖一挥,泛着寒光的剑出鞘,眨眼间,剑光四起,盘子里叠成山的七个月饼皆被切成片,一饼呈十六小块,片片均匀。
那剑铮的入了鞘,江采薇拎起那如指甲大小的月饼,端详了一会,朝他点点头道:“好剑法!”她要是信了他的话,就是十足的白痴了,她看出来了,这人和那柳倾城一个德性,表面谦谦君子,却一肚子的坏水。
“你不信?”他问。
“切,你当我傻啊!”江采薇没好气抱起胳膊,把目光放到七色走入林子的方向,这么久了,怎的还不回来。
半晌,听闻几声人语,阶梯的拐角出现几个上山的行人,江采薇没发现七色的身影,收回眼神,这一来,自己倒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在的人一瞬间人间蒸发了,虽然是青天白日,可也够惊悚的,若不是桌上那盘切成碎块的月饼,还有石凳上残存的温热,她几乎以为做了一场梦。
那几个行人走近,又走远,四处又静谧一片,江采薇突觉得有些害怕,就朝着树林处,大声唤七色。
不一会儿,七色果然回来了,雪白的衣裳挂了彩,手里捧着一大布兜的果子。
布兜摊开,七色喜滋滋的介绍:“这带刺的是金樱子,淡红色的是野杨梅,还没熟透很酸,像小苹果的是棠梨,黄色的是柿子,紫色的是桃金娘,这个是弥猴桃。”他拎起弥猴桃,道:“吃这个,好吃!”
弥猴桃她吃过,可是野生的却是头一次,这弥猴桃已熟透,江采薇剥了皮,香浓的汁便溢了出来。吃到嘴里,酸甜适宜,鲜美清香。
“好吃吧?”七色笑得灿烂。
“嗯,好吃!你也吃呀!”七色一出现,江采薇注意力全在果子之上,这时才认真看他的脸,这一看,不由惊讶道:“天啊,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左眼还好,右眼却红红肿肿的像桃子,江采薇放下手中的弥猴桃,把七色拉下凉亭,“快去洗洗!”
七色任她拉着,明明疼得嘴角直抽,却无所谓的道:“只不过是摘金桃娘的时候,不小心踩了蜂窝,幸好跑得快!”
江采薇把七色按在溪边上,用水浸湿手帕敷在他红肿的眼上,然后在岸边寻找薄公英和紫花地丁,找了一会,真的被她寻到了。
“采薇,不必为我担心,过几个时辰就好了!”七色捂着右眼,疼得左眼也眯成了缝,心里却因为江采薇为他着急而甘之如饴。
“好了好了!”江采薇把捶烂的薄公英和紫花地丁捧到七色身边,扬着下巴示意他:“躺下,我好为你敷药。”
“闭上眼睛,免得药汁流到眼睛里。”江采薇细细为七色上了药,见他剑眉轻皱,忍着疼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由心生怜惜。
“采薇?”七色轻掀左眼,委屈的嘀咕道:“太阳好晒。”
浅哑的声音软软的,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江采薇听得有些心发毛,本想数落,但见他此刻狼狈的样子又有些可怜,只好任命的扶他起来,回了凉亭。
幸好携带的包袱有几件衣裳,江采薇把衣服摊开摆在地上,让七色躺在上面。估计是累了,不一会,便发出了浅浅绵绵的呼吸声,江采薇期间又为他换了几次药。
太阳渐渐西偏,山中又热闹起来,下山的香客虽然疲惫不甘,脸上却扬着喜气,估计因这地儿离广寒寺不远,众人为了赶路,极少人在此处歇脚,即使是停下,也是稍作休息就继续下山了。
七色已醒来,眼睛依然红肿,却是没那般疼了。
“咦,采薇,这些饼为何切得如此细碎?”七色眼睛虽不方便,但还是看出了异样,这饼块虽小,切面却平整,块块均匀,看来是一呵而成,江采薇的刀功极好,切成这样不足奇,可是匕首在他身上,江采薇并没有刀。
“一个叫司徒琉璃的人切的!”江采薇脸色不悦,那样锋芒毕露的剑,竟然说是切东西用的,还真低估了她的智商。
七色闻言,却是一怔,司徒琉璃,身世不明,师承美人谷孙青,十五岁已是名声大噪,据说武功医术深不可测,多年来,江湖中无人出其左右,且不说传言是否有误,单在武功上,他已领教过,那一夜,刺杀楚文泽除了他和公子,还有其它几路人马,司徒琉璃一人单挑众人,毫发无损,一把青玉剑楚楚生辉,剑风凛冽,招招出其致胜,晓是自认武功不错的公子,也是狼狈败在其下,那一战终了,死伤无数,他敛剑睥睨的摄人风华,几乎倾斜了霁月。
“他是七皇子的人,和湘家的关系千丝万缕!”七色一语惊醒了漫不经心的江采薇。
江采薇愤然:“当真?”
七色肯定的点头。
“靠,果然是蛇鼠一窝,难怪那天湘珊瑚口口声声认定是我泼的漆,原来有人告了密。”江采薇忍不住破口大骂。
七色却笑得无奈,“那漆真是你泼的?”真是出乎意料。
江采薇大气道:“没错!”
“还被司徒琉璃撞见?”七色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江采薇点点头,“当时他跟我说话来着,我没理他。”
七色迟疑了会,认真的说道:“下次,你要是再去泼漆,别忘了稍带我,出了事,我还可以抵挡一番。”
江采薇本是气愤,见七色如此说,不由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