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正是南疆的植物生长最繁茂的时候。盛夏时分雨季的来临,为大地带来了勃勃的生机。从高大的树木到渺小的草类植物都舒展着筋骨自由自在的生长着。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看了感觉不甚清爽。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从白竹山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山脉深处,这是连接白竹山与外界的唯一通道。这条狭窄崎岖的山道是前些年老村长带着村民们生生用锄头挖出来的。白竹山地势险峻,那窄窄的山道一端紧接着山壁,另一端则完全悬在空中。远远的望去,恍若一条永无尽头的天路。
莫瑶乘坐的马车此时就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这条险峻的天路上,马车周围还跟了不少统一着装的护卫。耶律宏和叶嘉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叶扬则以洽谈生意为由,暂时留在了白竹山镇上。
正午时分,莫瑶和鬓云正在马车内打盹。马车外传来一阵响动,然后宝蓝色的车帘被人掀了开来。来人正是耶律宏,今日他穿了宝蓝色的锦袍,反倒显的年轻了不少。鬓云正欲开口,耶律宏却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莫瑶今日穿了绯色的纱裙,衬得她愈加的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一路来马车的颠簸让她的鬓发有些乱了,耳垂上的琥珀耳坠子散发出荧荧的光芒,与姣好的面目交相辉映。耶律宏不由看得痴了。
过了许久,莫瑶才缓缓醒来。这时马车已经出了山谷,夕阳的余晖恰巧从马车窗户檐射了进来,刺得莫瑶一时睁不开眼。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见莫瑶醒了,耶律宏轻声的问道。鬓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莫瑶见耶律宏正坐在自己身边注视着自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耶律宏看到她的窘样,轻笑了一下。起身走出了车厢。莫瑶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的心并非是铁石铸成的。当年的莫瑶,亦是对耶律宏动了心的。只是她太过倔强,倔强到不愿承认自己对耶律宏也上了心,只是她的心中存有太多的不甘。不甘于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不甘于永远留在契丹不得回到故乡......所以她选择了逃离,离开有他的世界。去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真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落回了他的手心。
罗忆死了,夏清死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一切还是降临了。幸福,她还会有什么幸福?不过是在残忍的命运里苟延残喘而已。
日暮时分的风,格外的清凉,轻薄如仙女的纱裙。拂在人脸上,十分的舒服。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累了,于是耶律宏下令在树林里扎寨休息。
虽是坐了一天的马车,但路途颠簸不免出了些薄汗。被风一吹莫瑶只觉得身上黏黏的,难受地紧。于是携了鬓云到林间的小溪去梳洗梳洗。
溪水清冽,可以清楚的见到溪流底部的游鱼细石。在日复一日的流水的冲刷下溪流底部的石头也变的平滑可爱。浅浅的溪流两边是茂密的竹林,树林外格外的炎热,这里倒是分外的凉爽。莫瑶用手捧了水洗净了脸和双手,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囊装满。这里的景色虽然幽静美丽,却过于凄清,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莫瑶正欲起身携了鬓云回去,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莫瑶立即纵身跃起,险险躲过一箭。鬓云就在离她不远处玩水,听到了动静也急忙起身。莫瑶急忙将鬓云护在身后,观察着四周。溪流两岸的竹林随风摇动着,竹叶间摩擦发出唏唏秫秫的声音却不见放箭的人。
突然间,从竹林中蹿出一条蛇。鬓云吓的惊叫出了声.在鬓云惊叫的同时,莫瑶清楚的听到了前方的竹林里传来响动声.她立马取下耳垂上的琥珀耳坠子向那射去,莫瑶随兄征战多年,自然也暗熟暗器之道.只是现在她手无寸铁只得舍了那耳坠子保命.
耳坠子射到的地方果然掉出两个蒙面人来,那两个蒙面人落到地上后挣扎了片刻就死了.他俩的嘴角流出黑血,显然是服过毒的死士.鬓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瑶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对她道“云儿,你先回去.娘一会就来找你.好吗?”鬓云担心母亲,又受了惊吓,只是紧紧的拉着莫瑶的手不愿松开来。
“瑶儿乖,娘没事的。你先回去看看叶嘉他们怎么样了,娘亲随后就到。鬓云挂念叶嘉,便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匆匆离去。
待鬓云走远后.“啪啪啪啪...”茂密的竹林里响起了掌声,从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青衣男子。只见那男子着了青色的锦袍,锦袍上绣了繁复的云纹,精致富丽。衣袍下一双黑色的靴子纤尘不染.他的肤色略黑,双目炯炯有神.不出莫瑶所料,果然是叶扬。
“大齐国的博雅郡主果然是名不虚传.”叶扬笑着说道,仿佛不过是在与朋友闲聊.
莫瑶并没有搭理他,径自去刚死的黑衣人身旁捡回琥珀耳坠子,挽了袖子到溪边洗净,又用丝帕细细的擦拭干水汽,最后戴回耳垂.
叶扬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没有丝毫恐惧慌乱.心中不由的生出对她的敬佩来.
“你对我不感兴趣没关系.我想有个人,你见到后一定会很高兴地.”叶扬拍了拍手,竹林深处又走出个两个人来.走近了,原来是一个黑衣人揪着一个被捆绑着的男人出来了.被捆绑的那个男人大概四十出头,身材矮小.身上衣衫褴褛,面容污秽不堪,嘴里还堵着破布.黑衣人将那男子丢到莫瑶的面前,粗鲁的拿掉塞在他嘴里的破布.那男人立马扑倒在莫瑶的脚下.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我没有杀罗将军...我没有杀罗将军....”那男人边哭边用手去拉莫瑶的衣角,绯色的纱裙上立马留下了污秽的痕迹。莫瑶听见他的话后浑身一怔.立马瞪着着那人道:“你说什么?”
“姑奶奶饶命啊。。姑奶奶。。。是..是..是丞相...是丞相下令说‘城外流匪扰民.罗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佑.紧闭城门,以御流匪.’是丞相,是丞相害死了罗将军...”莫瑶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衣襟急声问道:“你说的罗将军,可是罗忆?”
“就是,就是罗忆.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你胡说,丞相与罗将军有何仇怨,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叶扬走到鬓云的身旁,那男人看清叶扬的脸后立即转头对莫瑶道:“是他.就是他.那天晚上我去向丞相禀报军情,就见他偷偷摸摸的从丞相的书房里出来.然后丞相就下令紧闭城门,不许战罢反城的罗将军进城.”
“杨县令,您怕是吓傻了.十年前我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会是我呢?”耶律扬轻笑道,嘴角向上弯成好看的弧度。
那人不再看莫瑶与叶扬,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喃喃道“那天,那天。。我就站在城门上,眼睁睁的看着..看着罗将军被流匪用乱箭射死。。。他身上插了那么多箭,流了那么多血却没吭一声。。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他浑身鲜血地站在我面前。。。”
突然间那男人抽搐了一下,嘴角流出乌黑的血,倒下了.莫瑶试他的鼻息,已经气绝了.
叶扬早已不见了踪影,莫瑶一个人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走着.此时的天已经黑了,夜幕四合.凄清的月光,透过竹林冷冷的照在她的身上.投下孤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