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里的气氛空前的怪异。餐桌上摆放好了早餐,几个佣人呵欠连天的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桌前吃得纠结的一人。手里的煎饼被一块块撕碎,没有往嘴里面送,而是扔得满桌都是。
“这都几时了,还不出来!”雨珊嘟起樱桃小口,两条秀眉皱得就快要连在一起了。
“我问你们哪!都哑巴了?”抬眼看所有人都低着头不讲话,她火冒三丈。
“五更刚过,天还没有完全亮,其实夫人您还可以回去再补睡一会儿再起来也不迟;一大早把他们叫起来做早点,您不是也吃不下吗?”雨珊话刚说完,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约摸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接过了她的话,他一手提着外套,一手抬了一下金丝边眼睛,精精瘦瘦的他看起来学问不小。
“你……林管家,别仗着爷对你有几分器重,你就可以这般对我说话!好歹,我也是你的主子!”她蹭地站起来,一手叉腰,横眉怒视。
“夫人息怒,林伟岂敢有不尊重你之说,您刚怀有身孕,可别动了胎气!虽说,您还年轻,再怀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是爷的第一个孩子,他欢喜得厉害,您说……要是不小心滑胎,爷还会从轻发落吗?”林伟话中有话,雨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头一次觉得有脊背发凉的感觉。
看到雨珊呆住的模样,他心中冷笑。蠢女人!我不过是利用你让那个人离开而已!那个女人占据了爷的大片心思,却还一副清高的姿态,女人,只会是男人走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绝对留不得!“夫人,您慢用,昨晚替爷参加夜宴有些乏了,先走一步。”说完,他转身离开。
楼上的卧房里,地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衣物,空气中还弥漫着靡乱的气息。床上的男人带着一脸的满足睡得很沉,而一边的女子则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她动了动有些麻了的手臂,僵硬地掀开棉丝被,僵硬地坐起来,再僵硬地走下了床。就这样,一副娇好的胴体裸露在空气里;白皙的皮肤上,或青或紫布满全身,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感觉到背后有动静,楚清呢哝着翻过身,伸手想搂住那个美好的人儿,可摸了又摸,床上并没有人,他双眼睁开,看到了她正慢慢地向浴室走去。
想到自己从昨天下午到半夜就一直缠着她,心里不免有一丝故意不去,还有微微一丝疼痛。但是,再看她如此妙曼的身姿时,身体又莫名其妙的燥热了起来,就想再和她纠缠。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翻身下床,几步上前从后面搂住了她。相比自己全身的滚烫,叶夕的身子就像是一块冰。他呼吸忽而急促了起来,在她的耳边轻咬、摩挲,手也跟着不老实了。
“爷,我的身子,您还满意吗?”声音嘶哑、苍涩,就好似一块陈旧的布被拉开,整个人也如同木偶一般,没有一丝感情。
楚清愣住了,停下所有的动作,缓缓放开了她。“你也累了,进去洗洗,睡一觉!我让她们给你送吃的上来。”
没有了钳制,她继续木木地往前,光着脚丫在木地板上一步一步,踩出悲痛的曲调,在楚清心底奏响。
拾起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扔在门边的椅子上,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换上。昨晚上让林伟代替自己去参加宴会,今天得了解一下,要必须保证在第一时间得到商场上的最新消息。
他走下楼,交代佣人待会儿准备好早餐端上楼给叶夕,又去雨珊房里哄哄她,才匆匆地带着小六出门了。
叶夕接连三天都没有下楼,楚清每次进屋去叫她,都臭着一个脸出来。直到第四天中午,有下人来敲门,说是她娘家的哥哥来找她,她才猛然拉开门,披散着头发,毫无形象地赤着脚像风一样往楼下奔去。
“林大哥,我们小姐可是劳你们费神了!”
“哪里哪里!兄弟言重了!夫人她温柔娴淑,做事大方得体,待我们这些下人如同亲人一样,侍奉好她是我们该做的,是天经地义的。莫要折煞了我们呀!”林伟看着面前不言苟笑的男人,在心里细细地斟酌了一番,确定他对楚清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后,热情地招待了他。
叶夕跑得急,下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险些跌倒,她慌忙揪住了楼梯的扶手才稳稳地站好。抬眼搜索四周,好不容易看到了桌身着黑色中山服的身影,可是她的眼睛却朦胧了视线,任由自己怎么擦也擦不尽。
“武哥!!!!”
客厅里真聊着的两个人被这声呼唤怔住,陈武迅速站起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她吗?怎么会成现在这样?长发披散,瘦小的身子被一件略宽的睡衣罩着,显得更加瘦弱。原本就小的脸,似乎只瞧得见一双大而朦胧的泪眼。再看她的玉足,这么冷的天气,她怎么不穿鞋子?都冻红了。
她过得不好吗?为什么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无边的痛苦与求助?楚清这个畜生对她做了什么?怎么回事?陈武突然失声了,嘴唇轻启,却说不出一个字,就那么愣愣地望着楼梯口的女子。
“武哥!”
叶夕再也顾不得那么多,飞一般跑到陈武面前,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一旁的林伟别有深意地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个人,笑着悄悄退开了。
陈武惊觉地看了看,楚府里的下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们,他笑了笑,无奈地说:“小姐,别哭了,不就是很久没有见娘家的人了嘛,以后就慢慢习惯了,过些日子,我带小环来看你好吧?或是让姑爷陪你回去探望老夫人怎么样?那么漂亮的小姐哭丑了可就没人喜欢了。”
众人哗然,原来他们的夫人是想家了啊!也难怪,在娘家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疼的娇小姐,怎么会受得了自己丈夫的冷漠?或许在外面传言他们很恩爱,可是,最了解真相的也是他们,所以他们也就不能随便出门。夫人从来不哭不闹,算不错了,最近受了委屈,有家里的人前来看望,当然隐忍不住,要发泄一下了。何况在自己大婚的当晚,丈夫就纳了妾,任谁都接受不了。想通了这些,大伙儿又都各自忙碌去了。
陈武轻轻拍着她的背,瘦得让人心疼。待她哭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夕,我找你有事。”还在抽噎的叶夕听他这么一说,慢慢地收住了自己的情绪,是出事了吗?否则武哥的性格不是会突然跑来找自己说有事的。
“武哥,你跟我来!”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拉着陈武的手匆匆上了二楼,直接走进书房。
“书房里没有人会过来,楚清现在不在家,一般就是我在里面,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这里比较安静,也比较安全。”
陈武环视了屋内的摆设,布置得和家中的差不多,该是楚清怕她想家才那么设计的吧!还真是有心了!
“我长话短说。”他刚开头,又回身开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以后,关上了门,拉着叶夕走到窗边,低头对着她的耳朵附语。只见她听得秀眉紧皱,最后是小脑袋重重一点,表情坚决。
“小夕,自己当心点!”陈武对她点头。
“恩,武哥,外公和母亲他们好吗?”
“放心吧,都好!夫人多数时候都住在外公那里,我也过去学习帮忙打理生意了。”
“武哥,帮我好好照顾他们,谢谢!”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
“傻瓜,说什么呢?我们最不放心的是你,不管怎样,要好好的知道吗?还哭?那么漂亮的大眼睛哭小了就可惜了,呵呵……不说了,我回去了啊!别哭!快去找双鞋穿上。”他疼惜地为她擦去眼泪,转身走了出去,叶夕跟在他的后面,执意要送他出门。
机灵的小翠提着鞋子赶忙送到了叶夕的面前,她就那么随便乱套上,陪着陈武下了楼。
走到客厅,门外就进来了一群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三四个小丫头,派气十足。
“哟~!这不是亲家的小武哥吗?干嘛走得那么急?留下我让厨房弄好饭菜吃完了再走也不迟呀!”
“雨珊?!你怎么在这儿?”陈武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的穿着打扮不太像是管家,更像是这儿的女主人,那小夕……
“瞧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了啊!这儿是我家,我当然在这儿了。怎么?难道姐姐没有告诉你,我是爷的二夫人吗?”雨珊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沙发上,抓起桌几上的瓜子就磕了起来。
陈武转脸看着身后的叶夕,见她低头不说话,眼神闪烁,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说姐姐,你这是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吗?爷不在家,你……”她看了看两人,再打量叶夕的穿着,眼神就暧昧起来。
“雨珊,为孩子积点口德!”叶夕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冷冷地开口杜绝她继续胡思乱想。果然,雨珊吃瘪,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陈武眼底一片心疼,他深深望了叶夕,这个让家人呵护在手心却在这里受着这么多委屈的小女人,不再多言,掉头走出了大门。
傍晚过后,楚清一身酒气回到家中,雨珊碎步过去接过了他的衣服,拉着他的走向餐厅,准备用晚饭。楚清乐呵呵地往她水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弯下腰,把头贴在她的肚子上。
“宝贝儿子,今天想父亲了没有呀?”
“呵呵……爷,才一个多月呢,怎么可能听得懂?”雨珊娇笑出来,挽上了他的胳膊。
“那你有没有想我呢?”楚清乘机在她粉嫩的小嘴上啄了一口,问道。
“雨珊当然想爷了,恨不得时时都与您在一块儿!”
“哈哈……你这小东西!”他刮了刮她的小翘鼻,随后又问:“小夕今天还是没有下楼来吗?”
雨珊收敛笑容,为难地努努嘴,道:“今儿个陈武来过,下来一会儿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一个大小姐和下人拉拉扯扯的,真不像话!”
楚清皱眉,她接着说:“当时我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陈武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姐姐穿着睡衣送他出门。”讲到这儿她抬眼看看楚清的脸色不佳,一转之前的态度:“爷,咱们吃饭去吧,我让他们去叫姐姐下来。”
“等一下,我去!”楚清拉住雨珊,越过她,自己上了楼。身后的人表情一愣,手颤颤抚上自己平坦肚子,杏眼朦胧。
书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弯腰正在书桌前练字的叶夕惊了一跳,随即又没事一样继续蘸着墨水。楚清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地问:“陈武来这儿干什么?”
“请问,我的家人来看我,这也需要你汇报吗?”她甩开他的手,依然冷言冷语。
“我是你丈夫!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说我能不能知道?”
“呵呵……楚清,你可以拿走我的身体,但是我的灵魂我的思想,都是属于自己的,你休想!”
“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把钳制住她的下颚,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看到她倔强的眼神,彻骨的恨意,他的心空了。她有那么恨自己吗?慢慢地,他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楚清,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她深深盯了他一眼,斜过身子,从他旁边走出了书房。
她这句话就像咒语一般,在他脑中不断盘旋,回放,心里不禁颤了起来,然后大笑出声。双手紧紧地握着桌子的边沿,恨不得将它捏碎。
“姐姐,你干什么?!”听到外面雨珊一声高呼,楚清一惊,跑出书房。
“小夕,住手!雨珊,小心!”他一出门,便看到小夕和雨珊在楼道口处拉扯,她似乎是要把雨珊推下楼。可是,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晚了,雨珊就在他眼皮底下直直地顺着楼梯摔了下去;对他伸出的手,也没有来得及抓住,眼里一片绝望。
叶夕呆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僵持在身前的手,眼神顺着梯子往下,雨珊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额上的汗水不住往下掉,脸色惨白。
“不是我,不是我推她的,我没有……”她只觉得脑子里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化作一只只蜜蜂,嗡嗡直叫。
周围是一片唏嘘声,瞬间,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屋里响起,她突然看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了,也听不见他们在讲些什么。脑里唯一有的就是雨珊身下的那一滩红色。刺眼,醒目。
楚清回过神来,急速跑下楼,小夕险些被他撞倒他也没发觉。他抱起雨珊,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焦急而心痛。
怀中的人脸色白得吓人,她呼吸急促,似起潮般的速度,额前的发丝,鬓角等都被汗水打湿,紧紧地黏在皮肤上。她微微睁开双眼,声若细蚊:“爷……孩子……救孩子……你……你别怪……别怪姐姐……”话未说完,头一歪就晕厥了过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扶着楼梯扶手,脸色同样苍白的叶夕,她所受的惊吓似乎也不小,可是,为什么她要那么做?难道这就是她要给我的下场?让我楚清绝后?
楚清拦腰抱上雨珊,看了看地上粘稠的红色,头也不回地出了楚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