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燕虽然是个女子,却走得极为潇洒。她的古筝,还有古筝旁的香案,香案上的香炉,都留在原地。古筝的前岳山,上面刻着“冷香琴”三个篆字。
林羽飞甩手一个袖里乾坤术,将一堆东西收了。
“唉,这已经是什么年代了,毛爷爷思想二十九公理论,都已普及了这么多年,她怎么还像几百年前的大家闺秀一般。即便上清宫中都是些老妖怪,也不至于如此吧。”
林羽飞双手交叠在脑后,一边走,一边叹气。一边叹气,还一边在心里偷乐。只要想到沐小燕那张面容,那声音,就已足够他乐上一年。
只是不知这沐小燕,懂不懂得怎么使用手机。林羽飞上山十五年来,未曾动过的凡心,今天却一直动个不停。
莲峰山上风景奇异,同样一个地方,不同的位子,便能看到不同的景色。上清林更是做到了景致的至臻。他虽讨厌上清宫,却不得不每每走到上清林来。因为要去维艰谷,便要穿过上清林。
维艰谷,是他的宿舍所在。好学生都在雏仙谷,他当然是坏学生,所以肯定是住在维艰谷。
雏仙谷里有一片桃花林,占地是维艰谷的两倍有余,住着数百个好学生。维艰谷里光秃秃的,只有密密麻麻的水泥房耸立其中,却住着数千个坏学生。
维艰谷大门口进去,两旁赫然摆了许多地摊。地摊上叫卖的,不但有仙家八卦、远古秘辛、近年来发明的小玩意儿,更有凡间的东西。
林羽飞是这里的常客,今天他却没心情去看。他直接走过大门,回到宿舍。宿舍是两人间,一个上下两层的大铁架子,勉强算上下铺。
龙少阳翘着腿躺在下铺,神情怡然。林羽飞一巴掌将他拍醒,道:“明天就要考试,你还有闲心睡觉?”
龙少阳道:“我当然没有闲心睡觉。”
林羽飞道:“那你不看书?”
龙少阳道:“我在想事情。”
“哦?”林羽飞道,“考试的事?”
龙少阳道:“不是。我在想,明年我会不会换室友。”
林羽飞一脚就踹了上去,骂道:“我只愿明年睡在下铺的,一定不是你。”
长夜漫漫,龙少阳早已睡去,林羽飞却还在挑灯夜战。本来修仙稍有成就的人,是不用睡觉的。龙少阳却一向很喜欢睡觉,每到了入夜,他总要睡觉。
林羽飞把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奈何他天生和文字不对付。按说仙家看书,只要拿心神一扫,自然背得滚瓜烂熟。
那也只是看凡人的书。仙家的书,微妙玄通,并非背下就可以完事。飞鹅派名列修仙门派第三,考试极为严格。林羽飞每次临时抱佛脚,效果并不太明显。
长夜才过,维艰谷就涌起一大片人潮。至少有一千个人,都在朝玄通广场跑去。飞鹅派只要有事,都是在玄通广场召开,即便是考试,也是在玄通广场。
玄通广场很大,可容纳飞鹅派内从校长到门卫、开水房阿姨在内共计一万余人同时开会。广场中央有一个擂台,擂台中央是一个大鼎。大鼎重十万八千斤,纯手工制造;鼎眉处上书“通玄宝鼎”四个大字。
广场地面雕刻了一对环形龙凤,做工粗糙,差一点赶上国家级免检立交桥。龙凤相交处呈阴阳图相交,两只头尾相连,加上眼睛之后意境顿时更上一层楼,变成了变异八卦。门内少男少女们没事就喜欢坐在上面聊聊八卦。
广场四周是四根巨大石柱,石柱上面各蹲着一只麒麟,用臀部瞄准大鼎。每到夜间八点八分时,便会喷出水柱将大鼎注满,然后大鼎内部雕刻的大帝浮雕便会根据折射定律浮现在半空,也就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四根石柱上写满了篆文,是飞蛾真人用来稳固广场的阵法。阵法刚成之时,一度出现了“美人卷珠帘,千山鸟飞绝;导师一回头,万径人踪灭”的盛景。
林羽飞到玄通广场时,那里早已人山人海。
台上空无一人,林羽飞走到龙少阳身旁坐下,打着哈欠说:“龙少,这都快九点半了吧,怎么上面还没人?”
龙少阳眯着双眼,悬空躺着说:“可能睡过头了。”
林羽飞道:“他们也用得着睡觉?”
龙少阳道:“睡觉和睡觉的区别,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
龙少阳忽然嘘声道:“校长来了。”
所谓校长,就是飞鹅派现任掌门,只是称谓罢了。在派内弟子中,校长更为常用;而校级交流中,便则掌门用的较多。
飞鹅派现任掌门名叫真鹅真人,弟子们都叫他真饿真人。真鹅是个不喜欢讲废话的掌门,他上了主席台,一句话也不说,只挥一挥手,便把散落各处的弟子一一安排好座位。
玄通广场上冒出许多桌子,只有桌子,没有凳子。桌子的高度,刚好足够坐地上。林羽飞很不幸,坐他身旁的人,他都不认识。
真鹅安排了座位,通玄宝鼎就传出一阵声响,似乎有人在说:“下面宣读考试规则……”
林羽飞爬在桌上,向旁边人道:“你说烦不烦?每年考一次,每次都要宣读考试规则。”
真鹅不喜欢说话,但他不是个聋子,反而耳朵很灵敏。他狠狠瞪了林羽飞一眼,吓得林羽飞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通玄宝鼎宣读完了考试规则,真鹅又一个挥手,将考试试卷分发。试卷突然出现在林羽飞桌上,这已经不是试卷了,是试书。简直比一本书还要厚。
考试分为笔试和文试。笔试便和现今一般,给一堆试卷,按规范答题便是了。所谓文试,往简单说,就是模拟操作。在模拟刻板内,有一块终端集成仙术块,类似于凡间的电脑处理器,但又不完全相同。模拟终端内有一个法术聚成的小人,考试者将自己的法力作用在小人体内便可以控制小人的行动,和真实一般无二,小人体内所有脉络中都有三百六十度3D透视追踪,使用者的每一个动作都将会传送到导师办公室,导师藉此评分。满分一百,及格八十。文试优点在于:一,避免无必要伤亡;二,减小法力消耗。
笔试内容繁复,从种草到炼丹,从炼器到修房,从辟谷到飞升,无所不有,应有尽有。林羽飞茫然的看着试卷,除了实战和其他实用法术,其余的课他基本都是在逃状态。
林羽飞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开始答题。翻开第一页,是单选题。第一题是:“天庭是自太古以来,一直总领天地的组织。现今天庭的元首是?甲:玉皇大帝;乙:西王母;丙:太上老君;丁:紫薇大帝。”
林羽飞很不客气的选了甲。他知道,第一题总是送分的题。
第二题是:“天庭有八部正神,分别为雷、火、瘟、斗,三山五岳,群星列宿,布雨兴云,善恶之神。所以二郎真君是?甲:雷部正神;乙:凌霄殿侍奉;丙:南天门元帅;丁:以上都不是。”
林羽飞选了丁。
第三题是:“魔界现任魔主是陈秀水,第一任魔主是?甲:唐子闲;乙:龙少阳;丙:陆刚;丁:胡雅素。”
林羽飞毫不犹豫的选了乙。只有这一个,他万分确定。因为第一任魔主和龙少阳恰好同名,他绝不会忘记。
第一卷都是些常识题,平时听龙少阳说的故事多了,做起来也不太费事。翻开第一卷的下卷,也是常识题,不过变成了简答题。
第二十题:“简述妖界为何称为三妖界。”
林羽飞写到:“牛魔王中兴妖界后,玉帝将妹妹铁扇公主下嫁于牛魔王,从此开启了牛魔王的浪子生活。浪子牛再也不管妖界事宜,妖界的大妖们彼此不服气,遂一分为三,所以称作三妖界。”
第二十一题:“请就刚才的问题写一段感言。”
林羽飞双眼发懵,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才写到:“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要有始有终,不能始乱终弃。大家要做一个好人,不要向浪子牛学习。我们要学习**精神,学习**好榜样。”
做完第一卷常识题,第二卷眉目上写着“草药篇”。
“这可是我的弱势啊!”若是现在有面镜子,林羽飞一定会看见自己的脸色很难看。
又翻开下一卷,是炼器篇。林羽飞所幸将笔扔了,眼不见心不烦。他使劲去旁窥,却发现旁边两人的试卷,和他的试卷一样干净。
林羽飞考了十四年,自然有些门道。他拿出令仙牌,使出考试绝招——短信群发。令仙牌的原理,和当世的手机差不多。凡间仿制了许多仙家万物,仙家也仿制了许多凡间玩意,令仙牌就是其中之一。
短信有人回了,不过只有部分人回了,也只有部分答案。林羽飞并不沮丧,他还有法子。他用两只手点在太阳穴上,开了天眼。
林羽飞眼睛灵光一闪,便急忙向左右望去,抓紧时间抄。这招低级法术,本是战争中斥候用的,没想到被林羽飞用在了这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正抄得高兴,一柄巨剑破空而来,直插在林羽飞眼前,随即一阵隆隆巨响传来:“玄字乙班林羽飞,开天眼旁窥,记警告处分一次。”林羽飞表示很无语。三天里,陆陆续续有很多人都被给予了处分。
胡乱的填完了空格,林羽飞便趴在桌上睡觉。门派有不得提前交卷的规定——诸如此类的各种奇怪小规定多的是,他也无法,只好睡觉打发时间,入定是需要技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