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晚间我能不能不去后园了?”在偏厢房里歇息一会,喝了茶,周玢面有犹色地问。
“当然不行,晚间一定得去,聚亲王们在此是为了什么呀,还不是摸摸他们的心思,你父亲这头,河间王与常山王都与他十分交好,日后助你那自是不在话下的事情。至于其他亲王,我看也就那几个比较难琢磨,趁今晚,我们得大概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想地……你明白么?”孙苓认真地说服。
周玢放下杯子,问,“齐王与淮南王怎么样?”
“淮南王虽手握重兵之权,然这次赵王灭贾党一事,他却是袖手旁观,想来,赵王如今气胜朝野,定也不会对他有所看好的,因此我们不用担心他。至于齐王……”孙苓话至此,微微皱了皱眉。
“齐王怎么样?”周玢不觉急切地问。
“齐王司马冏,此人深有谋略,手头上大将也有不少。我与你父亲皆认为,他此次不来花宴也就大概表明了意思,只是我尚不能确定他是真有事不能来还是刻意不来,听说他的三弟遭奸人所害,不日前,小小年纪就死去了……”孙苓顿了顿,继续道,“都说齐王与常山王不合,而你父亲与常山王又挺好,可能因此,我们也在最先就与齐王敌对了……不过羊儿你放心,纵然我们这头不行,还有你外祖父,他不会看着你入宫以后身边还有威胁存在!”
周玢心下冷了冷,如果母亲说得是对,那么再加上她之前‘谋害’司马宜一事,日后碰面了,齐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罢?“会对威胁我的人怎么样?”
孙苓默了会,像突然回神似地,摸了摸周玢额角,并不答她的话,“日后你自会明白,现儿今跟你说了,只怕你心里有负担!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淮南王与齐王?好似从前都弄不清楚他们谁是谁!”
周玢也缓了缓脸上僵硬的表情,她这个母亲,心细缜密。不动声色回道,“你方才不是说这二人没来且备了大礼么?我只随口问问!”
孙苓闻言当即温和地堆起满脸笑,“哦,那便好!母亲只是担心你胡思乱想!现下没事了,我们走吧,且去看看王爷们的家眷!”
周玢凛了凛神,起身与孙苓离了偏厢房。现下她不该想到那么远,她最该想地,便是晚间遇着司马寔与司马歆时,该如何面对他们。
‘花博园’里,三三两两的人群分散在假山坡草地边上的各个角落,赏花摘花评花论花,笑声说话声丝竹声,此起彼伏,声声悦耳。一路走过,花香四溢,当真是美眷流光,花似美人,美人如花了。
“羊夫人,羊四小姐,可是叫本宫将你们给盼来了!”一位身穿大紫色金线绣河莲扁宽袖袍的中年妇人走上前,顿时有浓重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她身后跟着几位年轻的女子,也身着华服,不似普通的婢女。
孙苓一见来人立即笑着迎上前去,“夫人!叫夫人久等了,回头妹妹自愿受罚!这些都是义阳王的宝贝公主们吧?还真是将妹妹园子里的花儿都给比下去了呢!”
义阳王司马威的正室夫人——曲肱上前几步,侧身拉过三位宝贝女儿,满脸自豪地道,“平经,平阳,平安,快见过未来的皇后娘娘与国老夫人!”
“不敢当,夫人抬爱了!”孙苓低了头,道。
“哪儿还不敢当,不过只一个仪式罢了!在我的心目中,现儿个站在我跟前的羊四小姐就已经是我大晋朝的皇后娘娘了!这大晋朝的天下呀,往后就是孙家与羊家的,责任了!姐姐还想请国老夫人念在咱们昔日的姐妹情份上,多少照料一回我们家王爷呢!”
“姐姐言重了,义阳王与赵王向来为朝廷办事尽心尽力,这回,还多有义阳王等抬爱,这才将小女入了赵王的眼,不是么?”二人一来一去,明着互相恭维,暗里,却都已各自表明了心态,周玢心下暗忖。义阳王是为司马衷的皇位而来,谁与司马衷靠得最近当然他就往谁这边趋之,先前是赵王,如今是这个未来的羊皇后,这位曲夫人自然明白局势,纵然赵王日后被赶下台了,这个羊皇后身后却还有着羊家孙家与众位亲王,她当然晓得,有风来了,树头得往哪头靠才可保周全。而羊夫人呢,多收一个阵友当然比一个敌对要来得好,她只是提醒一句,义阳王如今还是赵王的人,若力挺羊家,也就是力挺司马伦,服侍好了义阳王真正的主子,日后方有好日子可过。
三位公主年纪相当,皆在十七八岁左右,见她们行了礼,周玢便也依事前母亲教过的礼数还她三人,耳边是曲夫人的笑声,“瞧瞧!多美的孩子,这四个人站到一起,那才真叫花园里的其他花儿们都失了颜色!”
孙苓唇角微微动了动,只笑道,“可不是!”
二人又再寒暄了几句,孙苓这才携着周玢往另外一些人而去,在途中碰见正在检查花座的羊献环,燕娥一眼看到周玢,立即满脸惊艳,蹦上前来给夫人行了礼,这便道,“四小姐打扮起来还真是美啊!往日都看不出来!还真糟蹋了这美貎!今儿个,公子们可都有眼福了!”
四个感叹来得突然,孙苓回神嗔怪地睨了燕娥一眼,这个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夫人莫看我,难道燕娥说得哪句不对么?”杜燕娥背着手,在夫人跟前颇有些‘放肆’地道,因见夫人今日似是心情愉悦,嘴角含笑,所以并不怕她会与自己计较。
羊献环折过身来,也望了周玢一眼,赞许地点点头,对燕娥道,“母亲不是说你的话不对,只是在这里说这话不合适,你不知道这园子里,关中,荆州,京都,长安的第一美女今夜可都聚齐了呢。”
周玢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羊献环,不禁闻言笑了起来,“那天下第一美人呢?为何没有?”
指了指身旁的花,羊献环道,“有谁能美得过它。”
孙苓笑着伸手抚了抚三女瘦削的肩头,“这几日可是叫你累坏了,今晚以后,我让你父亲好好赏你!”
周玢看着羊献环眼底的笑意顿时消息不见,心下一悸,只听羊献环道,“谢谢母亲。”
“这是什么花儿?”周玢有意岔开话题,正好问问这些初次见面就让她如此惊艳的鲜花名字,不想燕娥还未作回答,就闻声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容妹妹,那是君馥兰,可是刘哥哥最喜爱的花呢!你如何会这样健忘呢?”
旋转身,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霍小钰?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没有忘记这个人给了自己那狠狠的一巴掌,周玢不明白,既然有仇,她怎么还会出现在羊家?难道,是为刘暾而来?
“羊儿,不得无礼!”孙苓微微出声,随即笑着脸迎上前去,亲切地问,“小钰来了,那这会儿王爷该也到了吧?”
略显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只听霍小钰娇柔的声音,懒懒洋洋地,半晌之后才响起来,“是啊,到了!”
“哦,那就请小钰去亭阁里坐着,我这便叫人传晚膳!”孙苓刻意无视霍小钰眼中的傲慢与不敬,轻言答道。
“那你去吧!我要与献容妹妹好好说说话!”霍小钰继续目不正视地道。
“我没空,也跟你没什么好说地!”周玢看不惯她的傲慢无礼,更看不惯她对母亲地傲慢无礼。
孙苓打圆场似地笑了声,推推周玢,“去吧,想你们姐妹二人也好久没有聊聊了!我去传晚膳,你们都去席间坐着,很快就回来!”说着,急急忙忙地走了。
周玢不明白,为何母亲要忌讳这样一个没有礼数的小丫头,要搁现代,周玢早扭头走了,哪里还会理她。然母亲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周玢能感觉得出来。
遂只能与姐姐点了点头,这便往霍小钰指的方向去了,来到一处假山旁,周玢率先停下步子,“说吧,有什么话。”
霍小钰也没犹豫,开口便道,“你可知道,刘哥哥要成亲了?”
原是此事!周玢立在原地背对着她,默了会儿,这才道,“这我早知道了,怎么,你就是为这事而来的么?可是我看,你好像比我更伤心呢?”回过头,周玢望着霍小钰美丽的眼睛道。
果然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主儿,许是叫人猜中了心思,当下就不高兴了,撅着嘴刻薄地道,“说一辈子一定要缠着刘哥哥的是你,为何你现在却变得这样快?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伤心么?”
“伤心又有什么用,我说过一辈子要缠着他么?可是不能嫁给他,还如何缠他?”周玢绕口令似地说,突然觉得好玩,她们这个年纪,这样小,知道什么是‘爱’么?只是,羊献容当真说过这样的话么?还真是一个大胆的丫头!
“你不是说非他不嫁么?为何如今又说不愿嫁?看来,你羊家的女人也不过如此,敢说却不敢做了么?”霍小钰双手环胸,眼神咄咄逼人。
周玢疑惑地抬起眼,望了四周一眼,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就要入宫的事情么?思及此,似乎对她方才的无礼明白了一些,如果她知道了,就不会对母亲那样说话了罢?
“我要嫁给司马衷了。”周玢淡然道。
霍小钰拧着细眉思了会,正想着这个司马衷何许人也,忽然脑中皇帝的名字悠地闪过,当下一惊,叫道,“你说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么?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如果现在发觉来错了还不晚,大可现在就回去,我可以叫人送你,只是……你的刘哥哥似也在这席上呢!”周玢直言相问,此时对方脸上的神情错愕多变,实有趣地紧。
霍小钰脸色红一阵又白一阵,半晌过后,咬了咬牙,拂袖而去,末了还撂下一句,“你走着瞧!”
周玢望着那抹粉色身影消失在假山折角处,这才转身欲寻羊献环去,这一回眸,看到眼前的人时,又是叫她惊住了。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宋玉走上前,她身穿天蓝色纱丝长裙,对襟前是一对玄黄丝线绣下的孔雀,栩栩如生,颜色清淡又不显拘拙,在满园的艳红花色里,给人的感觉是一派清新自然的心旷神怡。
淡淡的余晖至地平线上的落日处漫射过来,溢在宋玉周身,周玢低呓般出声,“宋姐姐,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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