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玢被燕娥与羊献容相携着往大院子里走,在进第二道院门的跨槛前,终忍不住挣开身边的二人,转了身直朝刘暾走去。
刘暾与羊瑞正迎面走来,见她这情形纷纷在原地站定,周玢一走上前便紧紧拽着刘的衣袖,好似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又凭空消失一般。
“告诉我你是谁?”周玢神情急切,使得眼前的二人皆是一番错愕。
“献容,你可是有哪儿不舒服?”刘长升皱了眉,同样的话,在羊瑞之后亦如此问,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献容为何会这样问。
摇摇头,周玢仰头直视刘暾的目光,分明是殷睿,连皱眉的样子都如此相似,“你是殷睿对么?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快告诉我啊!”抓着月白丝襦衫的手指紧了紧,露出骨关节旁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
羊献环与燕娥在身后追了上来,“四妹,我们先去前厅见过父亲母亲再说罢。”羊献环恐怕她们若去得迟了,父亲的责罚会更重,自己倒没什么,就献容的性子,恐怕越是罚她她便越是反抗地厉害。献环从来便是一个冀望处处息事宁人的性格,更何况是父女之间,她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地……
“不!你现在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不走!”周玢咬着下唇,对着刘暾坚持道。成熟的理性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是殷睿,可脆弱的情感神经又时不时突突地跳着,让她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四妹,你这一趟回来到底是怎么了?他是你的刘哥哥呀,你要说几日功夫忘了我们所有人我都信,偏就你刘哥哥是如何也不可能!”羊瑞沉思了一会儿,尚且轻松地说。
“刘哥哥?……”这称谓好生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但周玢当下又记不起来。只听身前的刘暾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回道,“名暾,字长升……”
周玢殷殷望着众人的目光急速收缩,瞳孔里渐渐无了焦距,轻轻低呓道,“刘暾,刘长升?……”突然,她又抬起头来,有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她的理智,只听她有些激动地道,“怎么可能!你明明是殷睿,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脸……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是周玢啊!周玢……对,你是我的丈夫呢!可记得?你说句话!嗯?……”周玢胡乱说了一大堆,妄想对方只是暂时忘记了她一般。
“还不快给我放手!”从折角长廓处走出几人来,为首的男子厉声喝了一句,正是羊玄之。
周玢闻声望过去,院子里多出了四五个人,有一个白色胡须的老年人,一个中年美艳妇人,两个身着深色宽袍的糊犷男子,另外,便是这个冲着他吼叫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只望了一眼,周玢便回过头去,继续盯着刘暾,紧紧地不放。
羊玄之见此更是怒不可遏,上前几步,在众人的及时阻拦下,才没有给四女脸上挥去他狠狠地一掌,愤愤甩下手,道,“你没有听见谁在对你说话么?还不给我放手!……你回来做什么?还回来做什么?!干脆永远离开这个家算了!你个没用的败家女!……”
“羊女,你回来了,你如何弄得这副模样,快过来给母亲瞧瞧!”孙苓自人群中挤身走至周玢身边,故意无视夫君的责骂,紧紧握着她的手,来回的抚摸着,脸上神情,竟似喜极而泣。
周玢默然挣开手,只身退至刘暾身边,此刻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这些又都是什么人?
“羊女,你怎么了?为何要躲着母亲?”孙苓有些微惊诧闪过眼底。
周玢并未答话,只是侧身倚在刘暾手肘间,紧紧抓着他。羊献环见此走上前去,对母亲道,“四妹只是怕身上的污渍染到了您,母亲你不用担心,她无事。”
“我根本就不是羊献容!”周玢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然道,她不想做羊献容,她只是周玢。
“你说什么?”羊谨上前几步,抚着白长须俯身望着外孙女。
“我说我根本就不是羊献容!”周玢再次出声道。
“住口!你个不孝子,为了自己,你可以不顾羊家孙家上千条人命,如今甚至连祖宗也不认了是不是?……”羊玄之愤怒地说着,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孙苓上前揽住了夫君的胳膊,“你少说两句!”
孙弼是羊献容的舅父,此时他上前也不禁劝慰起昔日这个贪玩成性的外甥女,道,“羊女,你听舅父说一句,如今这样让你回来你定是有气,但是你要知道,能身边皇后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日后母仪天下也是荣华宝贵享之不尽,你何必……”
“我都说我不是羊献容,我是周玢!他!他是我丈夫——殷睿!你们听明白了没有?”周玢再一次打断他们的话,又一次强调。
众人面面相觑,突觉事情不对,只听羊玄之侧身望向一侧的羊献环,问,“怎么?这是遭了邪了么?!”
羊献环轻声答他,“父亲,四妹可能只是在外头遇到了些许事情,歇几日便好,父亲莫生气。”
“哼!”一声,羊玄之杏目圆睁,盯着周玢望了半晌,这才道,“你若不是中邪了我今日就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说完,拂袖离去。
孙苓与公公羊谨互望一眼,一个去叫大夫,一个走上前继续问明情况,“羊女,他是长升呀!如何是什么殷锐?你定是在与我们开玩笑对不对?没关系,你既回来了,有什么你就尽管开口与母亲说,母亲一定会想办法给你周全,你看可好?现下呢,我们先回房,你以前不是最爱干净么?如今竟这样,我们且先洗洗再说。”
孙苓拉着周玢,往外走了几步,突见周玢又回过头去,紧紧盯着刘暾,“你真地不是殷睿?”
“不是!”刘暾眼中有莫名思绪闪了闪,却是坚决的否定。
茫然地移回目光,周玢心下隐隐有针锥刺过,思绪纷乱,转身与一行人离了院子。
——
“四小姐,您该吃点儿东西了,您……”婢女珍姝领着食盒子进进出出已不下数十次,这三天里,四小姐除若在窗前坐一会儿,其余时候皆是躲在床榻上,一个人呆楞楞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吃不喝,当真急煞了所有人。
“出去,不要与我说话。”周玢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句。
“四小姐……”珍姝已经不知道还可以如何劝小姐了,自从她从外头回来,整个人似乎从头到脚变了样儿,不爱说话不要笑,更不会闹不会折腾丫头们,虽然珍姝觉得这样的小姐其实挺好,可心里头却也因此而感到不安,大夫说小姐十分健康,并没有生病。
“出去……”不知道有多久,周玢思绪完全停滞,想不起来任何东西,甚至自己此刻在何处在做什么,亦不清楚。
珍姝静静收拾了食盒,恭身退至房外,仔细关好门,转回身时,却见回廓上走来数人,珍姝连忙恭身行礼,“大公子,二公子,刘公子!”
“怎么样了?她还是不肯吃么?”羊瑞望了一眼珍姝手头上的食盒,有些失望地说。
“是,也不让人打扰,不愿意说话。”珍姝如实回答。
“三小姐可有过来看看?”刘暾细心地问,他知道,从小到大,羊献容偶尔还会听羊献环几句劝,也许她来便会好一些。
珍姝摇了摇头,道,“三小姐与杜姑娘都被老爷罚在苑子里半月不许出门了。”
“这是什么回事?”刘暾吃了一惊,问向一侧的二位羊家公子。
羊珺冷然着脸,没有说话,羊瑞叹了一声气,回道,“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回定又是拿三妹来要挟四妹主动致歉,不过父亲也没想到,四妹这回却是不心疼也不吵不闹地……”
刘暾暗自懊恼,想自己那日是不应该马上离开的,这样的结果,与羊府兄弟关系这样密切的他早该猜出来了才是!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想要见见她!”暾对着珍姝道。
“是!”珍姝应声开门进去,很快便出来了,“三位公子,小姐不愿见你们。”
“我们自己进去罢?”羊瑞问向身旁的二人,见珍姝一脸为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四妹再要这样不吃不喝下去,那还了得!
刘暾点了点头,与羊瑞并肩略过珍姝,珍姝根本拦不下二人,本也没有打算如何拦,于是这便不动声色向一侧站了站,羊珺望她一眼,也跟上前头的二人。
“容妹!”羊瑞一脚踏入里厢房,便见羊献容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没丝毫表情,不禁心疼地她身边坐了下来,“你如何要这样作罪自己?父亲如此骂你也是因为过度担心导致,你莫放在心上!你要知道,在我们兄妹四人当中,父亲是最疼你的……”
周玢缓缓回过头来,望着身边这位阳则帅气的男子,是自己前几天在院子里看到的,哦,对了,还有殷睿,那个人……目光渐渐转向身后,停留在不远处站着的刘暾与羊珺身上。
“你们怎么进来的?出去,我不想说话,不要与我说话……”低呓般,周玢只觉肺腑间没有力气。
刘暾大跨几步走上前去,蹲身在周玢跟前,直视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睛,“献容,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会不记得我?殷睿是谁?嗯?跟我说说可好?”他的言语虽满是不解的质问,然神情温和,眸光也是暖暖地拂过周玢眉宇间各个角落。
表情僵硬,周玢这才想起来没有力气是因为太多天没有吃东西了,“你不是他,你根本不是殷睿!”除了这张脸实在像以外。
“殷睿是谁?可是他欺负了你么?”羊瑞忙不迭凑过来问。
“殷睿是我的丈夫,你们不认识他,所以,说了也没用……”周玢说着缓缓起了身,就要回床榻边去,突然脚下一软,失了力气,就要跌倒间,刘暾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小小的身子躺在他的怀里,周玢没有丝毫熟悉地感觉,同样,周遭的三人也是一愣,听羊献容口中说出‘丈夫’二字时,已经叫他们的思绪有些措手不及。
众人沉默了半晌,见刘暾轻轻扶起瘫软无力的羊献容,突然见一旁始终一字未出的羊珺肃着脸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周玢的手腕,强迫她直起身靠自已的双脚站立,他眼中有冷然闪过,“你到底是谁?”
(PS:新人新作,在此求支持,多多给意见,谢谢!谢谢\(^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