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方以豪不自知地望着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陆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没有注意到金精的怒气。
“喂,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阴魂不散的!每次遇到你总是没好事!”金精没好气地说。
方以豪终于回过神来,并不回应金精的敌意。
他想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时他尚且还未入睡,正在床案钻研法术,却收到紧急集合令,出了房间才发觉,几乎整座山的弟子都被召集了来,他与其后赶来的柳毓齐齐到了师傅的房间,看见往日和蔼可亲的师傅正一脸冷色的坐在蒲团之上。
那时他就有种感觉,他的人生要从此开始惊天巨变。
他和柳毓被赋予了不同的任务,柳毓本身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为出色的灵媒,因此负责监督冥间动向以及监督一个违法规则的人间男子。他则是负责校园的管理,或者说是监督一块极有可能随时爆炸的不定时炸弹!
而当时,通过便利的职权他发现了论坛的不寻常之处,也是因为这样怀疑到了那些看似平凡的论坛管理员身上。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这个论坛可以说是藏龙卧虎——警方卧底,失踪多年的天才,世间难得一遇的引魂客,降头师之子……到了后来,即使真的是平凡人,因为处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他也忍不住怀疑,他们在其中扮演样的角色。
在这其中,陆与月也是看似正常的一个,当然那也只是看上去正常而已。
她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的态度也、让人觉得可疑,这些事情对于一个正常女子而言是如何无法接受的事情,她却处之泰然,理智得可怕。最让他怀疑的是——她竟然能够接受平衡者的力量!
没错,秦天朗正是平衡者!
平衡者,能够均衡三界势力,是神之使者,是和平的象征。
来自千年前的传说在这里复活了,这是否也意味着人间将要经历一次天劫呢?
他正皱着眉思忖着,这时候陆与月转醒了,她第一个动作便是看自己的双手。
她的动作扯动了打点滴的针头,鲜血开始逆流,看到血液她愣了一下,忽然颓然倒下,这时候方以豪才想起来上前按住她。
他们二人无言相视了数秒,直到金精一声干咳唤醒了他们。
陆与月被方以豪按住的地方,正是先前为了保持清醒而折断的指甲部位,顿时只觉得尖锐的疼痛袭来,“放开。”
方以豪收回手,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嘴唇抿成紧绷的弧度。
陆与月看向金精,“糖果怎么样了?”
金精没好气地说,“她早醒了!”停顿了会儿,瞪着她气呼呼地说,“叫你到处乱跑,看,出事了吧!”
听到她关心的话语,陆与月惨白的脸色好像缓和了些,露出一个称不上笑的表情,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吐出的话语却让金精几乎吐血,“那就好,我要出院,帮我办下手续吧。”
金精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都这种状态了还想出院干什么?!”
陆与月淡淡地说,“就是因为在医院,我才没法保证会不会出事。”
她没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一秒钟都不能!
这时候沉默了好一阵子的方以豪也开口了,“按照她说的做吧,这个医院……不安全。”
听到他如此道来,金精叹了口气,出去办手续了。
一瞬间狭小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手指的刺痛感还清晰着,就如同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
“我并没有让你救我……这次算我欠你的,你可以走了。”陆与月侧过头,似乎是不想再见到他。
方以豪半天没有回应,却低低地问了一个让她冷笑连连的问题,“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秦天朗又是什么关系?”
“我嘛,当然和他关系不浅了,但是……这又关你什么事?!”她气不过他的这种语气,他到底是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心怀不轨、满腹心机的女人?呵,真好笑,她甚至连秦天朗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都不知道!
方以豪听着陆与月先是暧昧随后又带着怒气的话语,沉下脸来,上前两步俯视她道,“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
陆与月火了,他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质问她!他凭什么!
在她还没有觉察到的时候,手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向方以豪掷去,没有打到又去抓其他的东西,“滚,不要让我再看见——”
她的手腕被方以豪握住了,固定在针侧,“够了。”
方以豪拿下她手中的热水杯,此刻大部分的热水都洒在了她包扎着绷带的手上,陆与月后知后觉地感到痛。
“嘶,遇见你真是个悲剧。”陆与月自嘲地笑。
方以豪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他不喜欢歇斯底里、无理取闹的女人,而除了师妹柳毓,其他女人好像都是不可理喻的。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问一些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当她坠崖的时候,心里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吧。
但是现在,也没必要了,那种麻烦的东西。
他最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种眼神让陆与月觉得二人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夜市的那个晚上。
金精和面无表情的方以豪擦身而过,进了病房只看见陆与月将手指插进头发里,连绷带上渗出了血都没有发觉。
……
这次陆与月和金精顺利到了阿娇的病房,糖果正坐在她的床边。
她拉着阿娇的手,好像正在说些什么体己话。
看到这一幕,方才无法平静下来的心情就忽然冰冷了下来。
尽管一直告诉自己,一直试图说服自己,朱俊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法前来,可是心里其实还是在意着的吧。
她是在怪自己吗?
“你们来了。”糖果终于注意到了她们,招呼她们坐下,洗了两个苹果给她们。
“吃吧,这是阿娇最喜欢吃的苹果,我买了好多好多,可是来了之后才发觉,她已经不能吃了呢。”糖果这话一出,不仅自己滚下泪来,也惹得金精眼泪连连。
陆与月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可以有这么多泪水,她不由摸了摸眼角,如往常一眼干爽。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哭吧。
好不容易二人终于止住了泪水,金精的手机却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恍然大悟一般,“死定了,我和霞说好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没想到去出了事,他还在等我没吃饭呢!”
陆与月和糖果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对着金精暧昧的笑。
“干嘛?我和他可是清清白白的,只不过因为他是夏土的弟弟才照顾他的。”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哦——弟弟——”糖果装作了然地道,摇头晃然的样子让金精咬牙切齿。
陆与月笑道,“是因为他是夏土的弟弟,还是正因为他是夏土的弟弟,还是不只因为他是夏土的弟弟?”
金精被她的话绕得神经线都打结了,“你绕口令啊你。”
陆与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话题一转,“那你现在要走了么?”
金精听到这话为难地道,“可是我说好要陪你的。”
“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今天会出事是意外,以后我会小心的。”她方才才知道,原来方以豪在她睡觉的时候将一个符放进她的口袋,应该会有些作用。
“可是……”金精还在犹豫不决。
“得了,就你留下来也没用,我猜那个姓方的应该是在监视我,看来我一时还死不了!”陆与月挥挥手,装作不耐烦地说。
“好吧,那我先走了。”金精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见金精终于离开,陆与月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你六月二号的晚上和谁在一起?”
糖果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是在问自己,有些迟疑地说,“你问我吗?为什么这么问……”在陆与月强势的目光下,她讪讪地拿起手机看日期,“嗯——那天我和林从容去了肖像馆。”
肖像馆!!
一听到这个地名,她隐隐觉得不好,“你和他去那里干什么?”
她不会是在暗恋林从容吧?糖果在心里纳闷,当然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幸好她不敢说出口,否则陆与月保不定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把她掐死了。
“我们去订制小泥像了。”
“整晚?”听到陆与月这么暧昧的问法,糖果蓦地小脸一红。
“额额,你不要误会啊,我们虽然住了宾馆,但是并没有一起睡。”
“那是在一个房间吗?”
糖果的脸已经红得快烧了,讷讷地说,“是啊,不过这是因为他怕我会有什么危险。”
接下来陆与月的问题更加尖锐,“你确定,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我的意思是说,那个晚上,他一步没有离开过你?”
到了这里,糖果终于意识到陆与月并不是单纯的什么暗恋者,然而她更想不到,接下来她的话会将她从天堂拉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