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5279700000090

第90章 【大结局】

知洛,或者是惜怜,转身从榻上捧起一叠肉色的物什,抖开,辛的眼生疼生疼,人形的一张假皮。知洛轻车熟路地套上,取过画笔,画粗了眉毛,在眼下施了些脂粉,嘴唇上抹了不知是什么的膏,梳妆台上的镜中映出的赫然是惜怜的容颜。

惜怜处变不惊的声音响起,辛听得讽刺,“要不要坐下来,慢慢说?”

辛走到榻边,心情复杂,虽早有准备,但面对现实,一切的自强都无济于事,被欺骗的伤痛从头到脚,“说吧。今晚有时间。”辛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想不好应该对惜怜自称“朕”,还是对知洛自称“我”。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知洛可以变成惜怜,惜怜也可以成为知洛。”惜怜说得平淡,却没有点明最关键的一点。

辛挑破了最后一层窗纸,开门见山,“你是谁?”

“慕容燕。”惜怜说得毫不犹豫,昂首挺胸,在她看来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一件光荣的事。

“南元公主,慕容燕?”辛的声音泡了苦水,他被这个女人耍了这么多年,“那惜怜和知洛呢?”

“她们是独立的个体,为了不同的信念存活着,只不过是共用了一句躯体。”慕容燕说得堂堂正正,没有丝毫隐瞒,事已至此,两人还是把话挑明了说的好。

“哪个才是真实的你?现在吗?”辛木讷地问着。

慕容燕不说话,只是褪去了身上着的假皮,将自己****裸地暴露在辛的眼下,用力拍自己的咽下部,吐出了那个圆球,而后直勾勾地盯着辛,“这才是真实的我。你看清了吗?”说着,两行清泪滑落。

辛拾起地上的白衫,将裸露着胴体的慕容燕包裹住,却不敢再上前抱住她,“为什么要这样?”

“国仇家恨。”简洁的回答让辛更加绝望,若是一般的报复总有疲软的一日,但灭国亡家的深仇大恨代代相传,永无宁日。

慕容燕勾唇笑道,“其实,你怀疑过,你怀疑惜怜和知洛是同一个人,你在知洛肩上咬下一口,却没有在惜怜身上找到,然后你就放弃了。”

辛略微愕然,转而释然,“我以为你不会发现,呵呵,我爱知洛。”

慕容燕神形一振,良久才道,“谢谢你的爱。”

辛闭眼靠在床柱上,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将他覆盖,“当年那么多人支持我,就是因为你?”

慕容燕半是得意,半是慰勉,“有一部分原因,但你能登基,最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努力,你是以德服人,而我是以情拉人。我走访了很多重臣,但真正完全靠我拉拢的只有一个。”

“徐籁远。”辛明白了很多,“我早该想到,你为何有这么多眼线分布在各地,那些都是些怀揣复国美梦的南元遗民吧?”

“果然,从王爷变成皇帝,增长的不仅仅是见识。”慕容燕半赞半讽,她的内心是矛盾的,被辛发现秘密的不安,终于光明正大存在的痛快,还有一缕她说不清的浓浓愁绪,“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今天让你发现这个秘密吗?”

“问来做什么,总有一****会知道的,对你来说,现在时机也已成熟。”辛口气平淡,心中荒芜。

慕容燕无声,也软软地靠在另一侧的床柱上,“辛,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你很厉害,这宫中这么多人都替你做事,八年了,没走漏半点风声。”辛道,悲哀痛惜。

慕容燕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们都怕死,更何况还有福保那个大太监。请你不要责罚他们,人为生,我为仇,我有罪,他们无过。”

“我一直纳闷,为什么福保能帮我,原来还是你。”辛悟道。

慕容燕理理云鬓,“我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把我当女儿一般。”少顿,又道,“其实,还有很多人,你不疑惑当初二王造反时,鲁郡王为何没有出兵吗?那是因为我拉住了长公主,我早就提醒过你,鲁郡王一定要拉住,可你听不进去,只好我自己来。”

“我知道,他所处的位置过于特殊,一旦出兵,两方都要担惊受怕,我早做了准备,早便调了部分京畿军入鲁,一旦有不利于己方的风吹草动,就将鲁郡王削首。”辛没有得意,他现在满心凄凉,当年的回忆已过去了。

慕容燕脑子热了一下,瞬间冷却,“我会离开,很快。”

辛倏地睁开眼睛,看到慕容燕娇美的容颜,哑声道,“就做知洛,不好吗?”他不想让她走,他舍不得,他爱她。

慕容燕直起身子,凝望他渴望的双眸,“你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我们已无法面对彼此了。”

辛咬着牙许下诺言,“我会把皇位传给念儿。”微歇,“遵守当年对知洛的承诺。”

慕容燕垂下眼睑,“无论发生什么,请你爱他们,我希望他们快乐。”

“会的,他们是我的儿子。”辛信誓旦旦。

慕容燕稍稍侧身,闭眼做起了诀别的叮嘱,“你一定要除去福保;徐籁远已过花甲,膝下无子,让他好好去吧;道临和马煜席在朝堂上能够互相牵制,在你能完全掌控整个朝廷前,这两个一个也不能少,马家历经两朝,根基颇深,你要小心……”

“够了!”辛暴躁地大喊,一把将慕容燕揽过,压进怀中,颤抖的唇覆上,毫不温柔地辗转吮吸,还带上了啃咬。两具躯体紧紧贴合在一起,远看,那么热情,近观,四行清泪。

辛吸进慕容燕肺中最后一口气,不舍地放开她,痛苦溢于言表,“洛儿,不要说了。”

慕容燕脸上被泪水浸湿,哽咽着去吻辛,用尽全力,“知洛爱你,辛,好爱你。”

辛搂住她的腰,将她紧锢在自己双臂间,滚烫的唇碎碎地贴合,细碾着爱情。辛和慕容燕吻得绝望,似乎要将余生的情都融进这个吻里。慕容燕感受着辛的温度,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而今她要离他而去,且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吻更加用力,慕容燕吸取着辛身上的气息,年近不惑的男人身上有浓烈的成熟味道,慕容燕醉了,沉迷了,渴求一切停止,她再也想不起父兄们临死前决然的表情。

辛在慕容燕的脖子上辗转吮吸,留恋地烫烙着吻痕,如项链一般,绕着慕容燕雪白的脖颈一圈艳红的印子。慕容燕享受着辛给予的最后温柔。

辛痛苦地睁开双眸,透过水雾,看到曚昽的脸庞,看到了光芒,内心的梦幻被击碎幻灭,一个用力,推开了慕容燕,喉结上下抖动着,背过身去,下颚哆嗦,“我们,都冷静一下。”说着踉踉跄跄地撞开门,强迫着自己,头也不回,离开了蕴水宫。

慕容燕无力地瘫在榻上,上齿咬下唇,簌簌的咸泪浸着锦褥,双肩耸动,他这一去,两人之间再无联系,任何事都可用冷静来敷衍,可冷静解决不了问题。慕容燕了解辛,他无法再爱她,不会去追究她的欺骗,但也不可能情如旧,爱似常。辛爱知洛,他爱的是纯洁无欺,温柔安分的人,慕容燕身负家国仇恨,她这一生注定要为自己的亡国努力,她的心计深重,她渴望爱情,渴望温暖,却不得不常年冰封在严寒中,她无法为儿女私情放弃家国。慕容燕无法判断自己是否爱辛,她依赖辛,尤其是成为母亲后,妻子的责任和母亲的柔情一点点软化着她的铁石心肠。她知道知洛爱辛,爱到骨子里了,失去辛,知洛也就死了;但惜怜的存在就是为了复国,辛与惜怜间微妙的感觉让慕容燕犹豫,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辛爱上知洛,爱上惜怜,爱上慕容燕的身和心,可辛对慕容燕的心一直是若即若离,保持着曚昽的暧昧。

辛撤去了蕴水宫外的所有禁军,给了慕容燕出宫的机会,他想把她囚禁起来,但他没有这么做,两人之间隔了太多,无法维系。慕容燕收拾了行李,离宫而去,随同离开的,还有念儿和追儿。慕容燕废了很大的心思气力才把两个儿子带出宫门,她是母亲,没有办法抛下自己的孩子,缜密的安排和宫外人的配合,慕容燕才踏出宫门,母子三人便登上了一辆快车,疾驰着往未知的前方赶去。

辛反应过来,派人追去,已经来不及了,一行人早就不知去向。

辛在蕴水宫中,发疯了似的咆哮着,抱头大喊,涕泗横流。怀中揣着惜怜留下的信:

辛: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你已经知道孩子的事了。请不要来追,我不会把他们还给你,原谅我剥夺你作为父亲的权力,等他们长大,会回来找你。我会将两个孩子抚养好,教育好,希望你能好好打理江山,给念儿留一个繁荣的天下。

我的童年很快乐,直到家国沦丧,从公主沦为平民,被迫接受悟哥哥的安排,嫁给了你。除了我的身份,我没有骗过你。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惜怜的初夜没有落红是因为知洛已经失去了处子之身。请相信,你所看到的都是真是的我,惜怜是我的心,知洛是我的形。

我要报仇,要复国,当年蕃岩侵犯,齐王叛国,与我有关,因为我想要管忠死,当初攻破我南元都城的就是管忠。你受伤,非我所愿,千万死伤,亦有违我本意。三王叛乱与我无关,这是你挑起的,却让我看清了你的野心,苍天有眼,悟哥哥竟将你软禁在京,我方便了很多。不得不说,你的皇位是你赢来的,我帮过你,马煜席、道临、管霄都帮过你,但请你自信,今日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你大概也猜到了,曦儿和阿墨也是一个人,她父亲是南元第一御医,留给你的那张假皮就出自她手。希望你不要告诉道临,他们现在很幸福,不要破坏。

我幻想过,当你知道慕容燕时,你是暴跳如雷,将我千刀万剐,还是抛弃所有,依旧宠我爱我,可辛我还是不了解你,你多情,也无情。知洛爱你,惜怜依赖你,但慕容燕恨你。

原谅我自私,原谅我的欺骗,若有来生,但愿我们永生不相识,永生不相知,永生不相恋。

余生,伴随我的是记忆,无爱无恨,无喜无忧,无欲无念,无思无虑。

愿你,莫爱莫恨,莫嗔莫怪,莫悲莫欢,莫忆莫忘。

慕容燕

四页铺满娟秀小楷的纸张后,还有一页,正中间是一滴硕大的泪痕,干涸后,边缘绣了铅黑色,细致的形状诉说主人内心的哀伤。

今日一别,永无重逢之期。

慕容燕走后,辛性情大变,杀光了与慕容燕有关的所有人,并大肆选秀,下令各地进献美女,**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从几人猛增至七百多人。曾经清心寡欲的皇帝一下子该了面目,放纵不羁,但有一个原则始终未变。不要孩子。对外称,两位皇子送去高人那里学习了。辛戴上了面具,用伪装掩饰对知洛和念儿追儿的思念。

康元二十一年夏,尚书令道临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满门抄斩。

管霄听闻消息,日夜兼程,来到京城。托了旧人,在狱中,看到负手而立,仰望栏杆外深邃夜空的道临。

“阿临……”话未成句,泪千行。

道临回身看到管霄,管霄看上去还很年轻,想必这十多年来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道临疾步冲到牢门处,伸出手去,牢牢握住管霄,“阿霄,终于等到你了,兄弟。”

管霄泪眼婆娑,看到道临,胳膊抽筋,“阿临,我去找辛,这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我要他放你出来。”

道临摇着头叹气,“你太天真了,除了他,有谁能把当朝宰相下到这死牢里来?阿霄,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辛了,我命该绝,到时候了。”

“五十都没到,凭什么就这么死了?”管霄叫嚷起来,这牢中只关了道临一人,没有其他囚徒,“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若不是你当初劝我辞官,今日,我怕也是……”

道临苦笑起来,七分青丝三分白发,“想我道临一世聪明,每个人都算得准,我保了你,你现在过得快活;保了马煜席,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了徐籁远,他安安稳稳地去了。偏偏没把自己的命算出来,该,该,该。”连叹三声,何等无奈。

管霄已知多说无益,虎眸含泪,“阿临,可有我帮得上的?”

道临的黑瞳中闪过一丝光亮,压低声音,悄悄拜托管霄,“曦儿半年前生了一个女儿,一出生我就送去了江南的一户农户养着,请你保住她,这是我唯一得活的骨肉了。阿霄,拜托。”

管霄悲伤中暗赞道临的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又感慨他的愚忠,既然半年前便知道自己处境不佳,为何不早早辞官,如自己一般,做个闲云野鹤,也比如今楚筵辞醴的好,“我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道临浑浊的眼泪滴在管霄的手背上,“此生有你这个兄弟,足矣,道临死亦无憾。”说完悄悄塞给管霄一张字条。

管霄默契地接下藏好,一抹泪,转身踏步离去。

五月十三,尚书令一家七十二口在菜市口斩首。

康元二十五年秋,皇帝病危。

消息通过马煜席传给了远在江南的慕容燕。

慕容燕拖着残病的身体拍拍儿子健壮的肩膀,笑道,“去吧,去京城,去见见你们的父亲,去完成你们的使命。”

莫念,已是一个二十有五的男子,身材健硕,比当年的辛要高一些,整个人沉稳成熟;莫追,唇红齿白,模样更肖像慕容燕,活泼,略带轻佻。

“将这封信,交给你马叔,你们一切都听他的。”慕容燕交代一句,咳嗽着进到屋内。

莫念一手撑住门,语气担忧,“娘,你身子这样,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的身子一时半会没什么事,要真跟你们去京里,路上颠簸,那才要命,去吧,别担心娘,娘会等你。”慕容燕把话含了一半,她等不到儿子回来了,她只能等他登基称帝。

莫念深知母亲性格倔强,不再多作劝说,念及家中仆人众多,与弟弟星夜启程,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当马煜席领着两个年轻人来到辛的寝宫时,辛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莫念和莫追看到病榻上衰朽的父亲,五官间依稀留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双双跪在榻前,唤道,“爹……”无语哽咽,父子相见的场面在三人心中想过很多遍,如今终于实现。

辛努力撑起身子,“儿啊……”

莫追对辛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莫念的记忆深处,一直有一个属于辛的模糊身影。莫念紧紧拉住辛的手,“爹,孩儿不孝。”

“不怪你,不怪你,爹在临死前总算是盼到你们了。”执手相看泪眼,语凝噎。

莫念说不出话来。看着和大哥长得极为相像的人,莫追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冥冥似乎相识很久,四目相对,却将澎湃汹涌的心潮压下。

“你们的娘,还好吗?”辛舔舔嘴唇,艰难地问出辗转思念了多年的话。他无法做到慕容燕留下的信中所提的“莫爱莫恨,莫嗔莫怪,莫悲莫欢,莫忆莫忘”,他还爱着知洛,念着惜怜,恨着慕容燕。

“娘的日子,不多了。”莫念的声音里藏了几分悲切,他的父母亲,曾经一起宠爱他,如今又要一起抛弃他。

辛眼一突,对才相认不过几时的儿子骂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会这样?”语毕又自责道,“当初就应该把她捆起来,关在宫里,身子也不会这么差,才四十出头,都怪我。”

莫追看着父亲复杂的表情,他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母亲不说,大哥也不说,但他可以感受到,父亲爱极了母亲,憔悴的父亲勾起了莫追心底的柔软,“爹,娘当初生大哥时早产,落下的病根,近几年越来越严重。”

辛这才记起,当初薛梨去打过知洛,原来她早产是真,只不过孩子没死,想到她受过的苦,辛愈发内疚,“她,还恨我吗?”辛想问,“她还爱我吗?”

莫念认真地看着父亲模糊的双瞳,“娘说,她从来没有恨过爹,一切都是迫于无奈。”

辛宽慰地笑将起来,拍着长子的手,“你身上流淌着的是两个皇室的血液,你的母亲是南元公主,她告诉你了吗?看,你的眼睛都是墨蓝色的,可你长得像我。”

莫念的鼻尖酸得很,“儿子都知道,娘把一切都告诉儿子了,爹,爹——”莫念放肆地呼喊着。

辛恋恋不舍地松开儿子的手,深深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挥手示意叫他们出去,“马卿,留下。”

马煜席立刻知晓了辛要做什么,躬身来到榻前,等两个年轻人退到内室,“陛下。”

“这么多年,谢谢你照顾她。这些年,她生活得很快乐。”辛挑明了一切。

马煜席并不吃惊,但很坚定地说,“陛下,这是臣自愿的。”惜怜,用不着别的男人为她道谢。

“她还是住在那儿,也算得上是个伤心之地,若将来可以,把她接来京城,和孩子们在一起,才好。她若是愿意,将她与朕合葬,同椁同棺。”辛的话让马煜席吃了一惊,辛对惜怜的爱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违背道德伦理,居然想要同椁同棺,死后缠绵,“那两个孩子,朕就托给卿了,这么多年,你会帮他们的。”

“臣一定竭尽全力。”马煜席说得想哭,他对念儿和追儿的爱不必辛这个亲生父亲少,终于有人认可了。

“她想要这天下,朕将天下给她就是了,是她儿子,也是朕的儿子啊。”辛喃喃着。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派人暗中关注着慕容燕母子,他们还住在当初辛买给知洛的宅子里,马煜席每隔半年就会前去看望他们。马煜席跟慕容燕的关系日渐亲密,慕容燕会为他歌舞,为他沏茶,为他做饭,为他裁衣,为他欢笑,为他生气,为他……回来的人再三保证慕容燕和马煜席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辛却每每发脾气,暴躁地砸碎一室珍宝,他嫉妒马煜席,也恨自己。

每当想象慕容燕柔若无骨的身姿在庭院中翩翩旋转,衣裙迎风翻撩;她比阳日耀眼,比朝霞明艳的笑容开怀地绽放;她仔细耐心地以女人的姿态关心男人;辛陶醉,可一想到这一切都给了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就在自己身边阿谀奉承,辛多次想折断马煜席的脖子,吮骨吸髓。

马煜席的心在流血,却什么也不说。

莫念和莫追在父亲身边陪了四五日,辛在满足中带着些许遗憾,去了。

天的那一头有雪浓,有道临,有尹儿,有太多恩恩怨怨的人,他不会孤单。

莫念作为长子继位,登基仪式办得比辛当年宏伟许多,典礼结束后,莫念才想起,母亲让自己带给马煜席的信。这遗忘是有意还是无意,世上只有莫念一人知道。莫念对于马煜席多少有些抵触,这么长久的时间相处下来,马煜席的善意令他感动,可亲生父亲始终是心中的禁脔。

马煜席当着莫念的面,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慕容燕的信。莫念无意地一瞥,看到信首——“煜席”,不禁眉头一皱。

马煜席看完整封信,急得什么也顾不上,只甩下一句“臣有急事要去江南,陛下保重”,头也不回就扭身跑了。

莫念在后面,眼神深沉。

马煜席终于赶来了,赶到江南,赶到惜怜的小院。马煜席猛地撞开门,惶恐地望向院内,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落了几只乌鸟。

马煜席的心被揪得生疼,他,可是来晚了?愣愣地杵在门口,喉间不自抑地喃出声来,“惜怜……”

“咳咳,咳咳。”伴着踢踏的脚步声,里屋竟飘出一缕白影来,孱弱的身形带着憔悴的脸庞,那模样依旧俏丽,却是愁云惨淡。

马煜席一眼盯住了疲倦的脸蛋,浑身筛糠地抖着,激动地冲过去一把将羸弱的惜怜抱住,胡茬冒出的下颚摩挲着惜怜吹弹可破的面颊,“惜怜,惜怜,吓死我了。”唏嘘的叹惜声叹气般的贴紧了惜怜的耳侧。

“煜席,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惜怜居然在马煜席的怀中笑了起来,痴痴地乐着。

马煜席着急地托起惜怜的下巴,两指抵住她柔软的双唇,口气里含了责备,“不许说这种丧气话。我带你去看大夫,把你的病治好,能治好的。”说到最后声调低了下去。

“呵呵,咳咳。”

马煜席看她单手捂胸,咳着似是不适,忙架住了惜怜的两肋,搀她进屋,在床沿坐下,“这才大半年没来看你,就病成这样,家里的仆人怎么也都辞了?”

“本来就没几日了,让他们看着也是多惹晦气,走就走吧。”惜怜自己顺了顺气,笑着望了望院中堆积了的尘埃。

“胡说什么!”马煜席温柔地斥道,抚了抚她的长发,抬手取了梳妆台上的乌木长梳,打散惜怜的发髻,缓缓地拉动,认真地梳着依旧乌黑的青丝。

“煜席。”惜怜轻唤一声。

马煜席手下不停,“嗯。”

惜怜很是享受地闭着眼睛,“你的心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了的?”

马煜席手顿了一下,喑哑的嗓音遁进了惜怜的耳朵,“醒着,一直都醒着,只是,你以为睡了。”

惜怜轻轻地摇摇头,“我知道。”静默了一会,待马煜席梳顺了头发用发缎束紧了,缓缓开口,“从前在宫里,父皇请国师给我算过命,那年我十二岁,什么都不懂。母后陪在一旁,我就坐在国师面前,盯着他的胡子,他的胡子可长了,花白花白的。可有意思了。”

马煜席安安静静地听着,惜怜,她想要说什么?

“国师看了我半天,又是掰手掌,又是看脸色的,一直跟母后讲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天也地也的,我都快要不耐烦了。最后,国师说,我这辈子会遇到良人。

“后来,我遇到了辛,其实是悟哥哥让我嫁的,他盼着我能离开京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我不安分,是不是?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看着辛那么疼知洛,我以为他就是国师说的那个人。”

马煜席的心开始痛了,这么久了,惜怜的心中住的还是辛吗?也是,尽管离开了他,可她身边有两个与他长得如此相像的人。马煜席怀疑着这么多年的快乐难道只是自己的梦幻?

“可是,我一直找错了人。原来,他不是,根本就不是。煜席,我听人说,相差九岁的夫妻来世还会在一起。”惜怜扭身抬眸,薄弱的笑意。

马煜席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相差九岁?!惜怜与辛差了十二岁,而与他相差九岁,夫妻?这是要做什么?

“惜怜……你……”蹲下来,托住她的脸庞。

惜怜一板面孔,有些不满,含三分娇嗔,“马煜席,你想赖账吗?”无辜地眼望着他,叹声道,“你自己答应的,你会娶我,不是吗?”

像是被雷击中了,马煜席感到全身都战栗起来,“惜怜,你愿意,愿意嫁给我吗?你要嫁我了是吗?”急切的语调里掺了浓浓的不安。

惜怜嘟了小嘴,很是不高兴,“哪里是我要嫁你,是你要娶我!”强调了一下,尽管没什么实质性区别。

“是,是,是,我要娶你,呵呵,我要娶你。”马煜席噌地起身,搓着双手在屋内踱来踱去,又俯下来,认真地看进了惜怜的眼睛,“惜怜……”

惜怜忽然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含笑道,“燕儿,慕容燕。”执著的声音不容抗拒。

马煜席的心头颤得更厉害了,燕儿,慕容燕,他要娶的是慕容燕,不是惜怜,也不是知洛,燕儿接受了他,“燕儿,我明日便娶你。”紧凑的安排,他怕,怕来不及了。

燕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慕容家女儿不为妾。”

马煜席懂她的意思,一把搂住她,按住她的螓首,“你是我的妻,我的妻。”

燕儿嘴唇勾得残忍,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也不许有别人,什么小妾啊,侍女啊……”

马煜席切切地止了她的喋喋不休,“没有,一个也不会有的,放心地嫁给我。”

燕儿从他怀中扬起头来,口下不饶人,“你要怎么让我相信?”

马煜席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透过清亮的眸子,看到了她不安的灵魂,“这便让你安心。”说着快步走到桌前,熟练地翻出纸墨来,唰唰地写开了,文首两个大字——“休书”。

燕儿忍着上头的晕眩,莲步轻移,伫立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他洋洋洒洒地写就,不待墨迹干了,就收入怀中,紧贴着自己的胸口,半跪下,玉臂舒展,搂住了他的腰。

第二日,马煜席买了一套崭新的嫁衣,陪着燕儿从旧宫中带出的纯金缀宝石首饰,将燕儿打扮得很美丽,但燕儿的状态却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全然不见前一日的精神。

没有媒人,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好友,两人草草拜了天地,结为夫妇。

燕儿瘫软在马煜席怀中,“孩子,都好吗?”

“念儿是皇帝了,追儿也好,你放心。”马煜席宽慰她,燕儿的情况很不好。

“好,好。”燕儿说话开始不清楚了,“煜席,今生今世,我对不起你。”

马煜席不敢亵渎她,强忍下吻她的冲动,只说,“不许这么说,你已是我的妻。”

“若有来生,只愿,早相逢,早为汝妻。”燕儿说得淡然,看透一切般,“今生让你等了我将近三十年,来生还我三十年阳寿,与你共守。”

马煜席搂紧了燕儿,怀中的躯体正柔弱轻飘欲去,马煜席疼惜地抚摸着燕儿的长发,她的头发还是顺滑乌黑的,撩开青丝,她的皮肤还是细腻光滑,二十多年,她还是这个模样,只是病了,快要死了。

燕儿眼睛翕开了一条缝,疲倦地看着,她的四肢软软地摆放着,燕儿越来越困,不是很难受,想要阖眼,神志很清醒,气力却在丧失,惨白的嘴唇有了些微变化。

马煜席听到了燕儿发出了细小的声音,很清澈,很轻微,马煜席掐着自己颤抖的手指,把耳贴在燕儿的唇边。

“知洛……爱……辛,”燕儿说得不是很清楚,呓语似的,停了很久,久得马煜席心痛心凉,“惜怜……爱……马煜席,”马煜席心中的守防顷刻崩塌,燕儿呼出的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让他的身子滚烫、沸腾,继而冰冷,“我……我……”

怀中的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然后轻若鸿毛,马煜席开始浑身发抖,下颚不住地颤动,一口气闷在他的喉间,他叫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呃”、“啊”的单音。马煜席把头埋在怀里,和燕儿紧紧贴在一起,他的口腔被无声的叫喊充斥着,他连呼吸也顾不上。

马煜席挺直了脖子,青筋暴出,面色赤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燕儿的发间,倏而,消失了。

喜气洋洋的喜堂中,一片耀眼的红色,堂中两个纠缠着的身影,红装佳人,绯衣痴人,在满点满缀的红绸间,气息氤氲,情思迢递。

恍恍惚惚间,马煜席仿佛又看见燕儿熠熠的眸子——

“国师说,我这辈子会遇到良人。”

“我一直找错了人。”

“我听人说,相差九岁的夫妻来世还会在一起。”

还有那最后的迷蒙的喃喃,“惜怜……爱……马煜席。”

【全文完】

【谢谢各位大大长久以来的支持,《黛梦》终于大结局了。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会惹恼多少大大,但子逸坚持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最好的,写到最后,子逸哭得稀里哗啦。

也许有大大觉得第三卷中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眼泪,因为第三卷的介绍中写的就是“疼痛”,子逸也一直在疼痛,在流泪。

《黛梦》是子逸构思两年的故事,但似乎写出来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

子逸会封笔三年,因为接下来的三年是子逸要一心一意去专攻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关,喜欢《黛梦》,喜欢子逸的大大,三年后,希望你们还能来支持子逸。经过三年的成长,也许子逸会对《黛梦》有所更改,当然,莫念和莫追的故事,子逸也会考虑一下,这是两个可怜的孩子啊。

第四卷是有关文中各个重要人物的性格分析,大大们不看也没有什么关系,子逸不会每天都更新,会一点点地抒发自己的情感。

《黛梦》是子逸的处女作,自然也希望能有很多人来看,希望各位看文的大大帮助宣传一下,子逸感激不尽。谢谢了,要分别的时刻,子逸的眼泪滴滴答答。】

同类推荐
  • 盛世嚣张妃

    盛世嚣张妃

    前世,她是清冷女祭司,他是邪魅少主。本是性格怪异的两个人,却因宿命牵连在一起,相知,相爱。纵然如此,终是逃不过一句“祭司之女,无情无爱。”转世后,她是可冷漠可幽默的杀手,他是可妖娆可腹黑的世子。再次邂逅,无感情可言,兵刃相接,且看谁输在这一场斗争中。
  • 御前女史

    御前女史

    貌美如花藏深闺才智无双来斗嘴一身武功不抓贼蜗居北宋十年,风平浪静,本以为能继续当自己的翰林千金。却不料,重阳节的万菊花会,御街上的一场蓄意已久的刺杀,几个机心莫测的男人的相会,将她平静的生活彻底打破。
  • 绝色极品小妾:夫君好诱人

    绝色极品小妾:夫君好诱人

    一朝穿越她成为了相府倾城的傻子三小姐,再睁眼眸底闪过一道冷光。他,冷性绝情的残暴王爷,说会宠她爱她,要她生下他的子嗣,却在她爱上他的那刻把她推下深渊!她笑着饮下毒药,刹那间唇血染红了白衣。那张带血的绝美容颜,灼痛的又是谁的心?
  • 惹个事,

    惹个事,

    米虫生活眼看着就要朝自己招手,灭国之仇、邪教的追捕令、皇上的圣旨、女院士的教导、公主的陷害、沐月的联姻、斯然扶了扶额,这是啥节奏?她自打来到这儿没招惹这些人吧?为啥还有那么一大帮子人嚷嚷着要她的命?这些杀手背后的操纵人又是谁?那老皇帝还留了这么一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ollekite?
  • 采夫东篱下

    采夫东篱下

    穿越了,做点啥?种田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会种?没关系。姐种的不是田,是境界!PS:架空穿。情有独钟。温情女强种田。
热门推荐
  • 灵,香织

    灵,香织

    简介无法概括本书内容,还请各位客官从书中了解哦,(*^__^*)嘻嘻……,本人学生党,平时创作时间不是很充裕,平均日更也就两千吧,若是各位客官能多多支持的话,会提高鄙人的创作欲望的哦。一生只作这一书,望能锤炼成功。
  • 我的老公是山神

    我的老公是山神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山里女娃,被大学好友欺骗遭遇拐卖,而买主竟是我族族长,更荒谬的是族长花重金买我竟是要我嫁给山神,因为我是纯阴命!我怎可能向命运屈服,怎可能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然而,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个开始,离奇事件接连发生,一直默默保护我的正是我要嫁的山神……
  • 就这样爱上你了

    就这样爱上你了

    “木学长,我功课太差,你能帮帮我吗?”白暮雪两眼冒金星的说。某北和某祺听到这话,立即将白暮雪拖走。白暮雪还不死心:“木学长,今晚上再聊。bye~”某北和某祺脸上的黑线又冒出了好几根......“白暮雪。你想怎样~”某祺邪恶的望着白暮雪。完了完了......
  • 痰火点雪

    痰火点雪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听说我是恶毒女配

    听说我是恶毒女配

    (已完结,已弃文)【腹黑戏精女主&傲娇霸气男主】大小姐洛兮一觉醒来,发现自竟变成了恶!毒!女!配!她孤身一人闯“江湖”,闯出一遍新天地。他,一直默默守护着她,可她是个活宝,不懂男女之情……
  • 无天

    无天

    末世预言的恐慌导致了无缘无故的穿越,一个陌生的世界,踏出寻找归去的路途,却踏上通往主宰的路。“我要这天地臣服,万物匍匐!我是吴天,我就要无法无天!”
  • 自然之境:魔法学院

    自然之境:魔法学院

    我喜欢,我一直喜欢你。为什么一直努力的我却得不到你正眼一看,你从未入戏,我却赔上了自己。
  • 左宗棠传

    左宗棠传

    《左宗棠传》是国内首部原版引进的由西方学者撰写的左宗棠传记!终生不败的谋略全解,大器晚成的悲喜人生!智慧与杀伐、谋略与权术,中央帝国最后的不败大将!
  • 彼岸盛夏

    彼岸盛夏

    彼岸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诅咒人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在一起。但随是如此,盛夏来临,彼岸的彼岸花正悄然开放,两人是否能在一起?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