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浓把辛迅速沉下来的脸当成是对自己不满的表现,战战兢兢地说,“王爷,臣妾知道错了,知……知妹妹小产后,臣妾请了太医前去诊治,应,应该……”雪浓连知洛的名字也不知道,只听辛方才说了,只当她姓知名什么却记不得了。
屡次提及知洛,辛对知洛的牵念越来越急切,在雪浓肩上拍了拍,“你好好养着,本王出去一趟,有什么找下人。”
雪浓探出身去想要拉住辛,腹部传来一阵疼痛,雪浓龇牙咧嘴地缩了回来,撩开衣裳一看,绷带上又渗出了新鲜的血液,再抬头,只捕捉到了,辛跨出门槛的背影,倏地,不见了。
辛出了宅子,内心无边的恐惧和紧张快要将他吞没,不顾路人诧异的眼神,辛发了疯般地在街上狂奔。气喘吁吁地站在碧竹林下时,却不敢去叩开两扇棕铜色的木门,一个巴掌击在褐扃上,泪盈于眶,期盼相见的同时又希望门不要开。
在明显憔悴许多的李妈带路下,辛看到了头扎白巾,一脸惨淡的知洛,七尺男儿的眼泪生生地落了下来。
知洛听到门口的动静,没有扭头去看,羸弱的身体,似乎承受不起脖子的弯折,气息微弱的人儿腹部平坦。
辛脚下打滑地走到她身边,坐在榻沿,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
知洛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李妈来了,漂亮的眸子倏地睁开,看清了眼前的男人,晒得黑了,更加结实了,眉目间的忧愁凸显。
“辛?”知洛疑问地唤了一声,目光中并不似辛想象的惊喜委屈,只见知洛抬手摸摸额角,自嘲地笑笑,闭了眼,歪头睡去。
这一举动看得辛愈发心酸,她是多少次幻想自己回来,又多少次失望清醒,这才连他这个真人站在这里也不敢去相信。
“洛儿,我回来了,你看着我,我回来了。”辛抬起知洛的手,十指变得修长,怀孕时积下的肉又减了个干净,放在脸颊上,好叫她真切地感受自己。
知洛的手初时没有反应,软软地在辛的控制下垂松着,过了一会,感觉到了温度,手指抽动了几下,脸蛋便迫不及待地转了过来,眼神里露出浓浓的思念,五指紧贴辛的皮肤,温柔细腻地抚摸,“辛,辛,辛……”
知洛的呼唤一遍遍加深着辛的悲伤,辛捞过知洛的身子,用力地堵上了她惨白的唇,吸取着她的惊恐、她的无助、她的悲伤、她的哀怜。李妈不知什么时候就出去了,结束了这个长长的吻,屋内只有两人的呼吸,急促而短暂。
知洛趴在辛的怀中,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没有泪水,没有埋怨,搂抱却用尽全力。
她的安安静静反而叫辛忧心忡忡,抑郁的情绪一直憋着是要出事的,辛狠下心来刺激她,“洛儿,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为什么会没了?”
知洛瞳孔忽地放大,更加用力了。
辛对知洛的反应感到不安,只能一再诘问,“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说着掰开了知洛环在他腰间的玉臂,直视她惊慌失措的眼睛。
“辛,我不要去想,我不想去回忆。”知洛抱着头,摇晃自己。
辛制住她,咬着口腔内壁的肉,说道,“你必须告诉我,我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辛残忍的语调果然刺激到了知洛,知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而后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递出寒气来,冷冷地说,“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找到这里来。”
辛往前蹭了一点,靠在前板上,让知洛躺在自己怀中,心被烙铁烫过一般,“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声音柔和了很多。
知洛的态度还是很冷漠,“她们指责我,说我不要脸,骂我,难听的话多着呢,要不要我背一遍给你听听?”
“洛儿,你发泄一下,好不好,不要这样,别憋在心里,有什么委屈都说给我听。”辛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被伤害成这样,自己不仅不去安抚呵护,还残忍地逼迫。
辛的温柔起了作用,知洛的肩膀开始抖动,“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保护我?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个个子高的女人上来就给我一巴掌,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我,这是第一次,我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辛的胸口一湿,知洛终于哭了,“她们羞辱我,我没有还口,因为我确实没名没分,我心甘情愿这么跟着你;可我毕竟怀着你的孩子,九个月了,她们都抱着孩子,怎么忍心打我,还故意撞我的肚子,这是我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样?”知洛开始放声大哭,声音嘶哑。
薛梨!辛牙咬得面目扭曲,这个女人,他真想杀了她,她竟然下的去手,自己才生完孩子,就能这么对待另一个即将分娩的女人,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辛把知洛搂在胸前,给她温暖和依靠,抚着她的脊背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顺气,辛憎恨自己,知洛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自己却把她一个人抛下,让她独自面对狂风骤雨。
“辛,不要再离开我,这段时间不要再离开我。”知洛蜷缩成一团窝在辛身上。
“好,好,我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辛答应着,问,“什么叫作‘这段时间’?你要去哪里吗?”
“去江南,等时局稳定了,我要去江南。”知洛安静地躺着,语气平缓,心在淌血,“你的王妃请了御医来,说我应到温和的地方调养身体,冬日里最好不要在京城,江南是个好地方。”
“嗯。”想来御医说的总是对的,“我送你去。你去江南养好身体,将来我们会有一大群的孩子。”
知洛的头一顿,“不,不,不会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连起来,“御医说,我再也不能怀孕了,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辛的胸前更湿了,滚烫的液体透过层层衣衫,辛只感到了凉意,他和知洛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不会的,不会的,御医也有误诊的时候,你不要听他的,我会寻遍名医把你的身子调养好,我们肯定还会有孩子的。”辛急急地抢说,可惜事实不是霸道的争辩就能够改变的。
知洛抬起头,看着辛,泪眼汪汪,“辛,你告诉我实话,你喜欢孩子吗?”
辛吻去她眼中的泪花,认真地说,“是。”看到知洛眸中的灰飞烟灭,又道,“可我只喜欢你我的孩子,我爱你,所以爱我们的孩子。”
知洛只能宽慰地笑笑,低下头去,“谢谢你,谢谢你的安慰。”
辛强迫自己将自我的悲伤压下,违心地说着,“洛儿,我是说真的,我并不喜欢孩子,这些日子来,我失去了三个孩子,另外那两个孩子是在我眼皮底下被残忍地杀死了,我是很难过,但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只有我们的孩子,他不幸地早去了,我没办法遏制自己,我就要疯了。知洛,我爱你,胜过世间的一切,不要怀疑,不要顾及,我们相爱就好。”最后几句是真的,他的确要疯了,也的确不在乎知洛能否给他延续生命。
知洛听着他的话,泪流满面,重复地说着,“我爱你,辛,我也爱你,我爱你。”
“洛儿,那个害死我们孩子的人遭到报应了,她已经疯了,她的孩子也死了。”辛说得暴虐,心底却泛起一丝钻心的疼痛。
孩子已经不在了,迫害者再怎样也是枉然,知洛疲惫地睡过去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
辛抱着知洛,没有刻意地加重力道,知洛正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好,看知洛哭得疲惫,阖眼睡去,辛轻轻地抬高她的手,下榻出了屋,所有的动作都做得很轻,知洛睡得浅。
辛整了衣袍,下楼便看到李妈捧着一个不小的匣子等在一楼。
那是一个漆色木匣,方方正正,通体润黑,凝重严肃,辛明白这是什么,双手颤抖地接过。匣子在辛的手中不住地抖动,颤颤巍巍,十分不稳。李妈看了急了,赶忙拿了回来,宝儿一般地抚摸着,哀伤地问辛,“这里面是孩子,您要看看吗?”
辛木讷地点点头,他连匣子都拿不稳,根本无法打开看里面,只能让李妈来。
李妈抹了脸,偷偷拭去泪水,轻轻地翕开匣子,一个成型的婴儿带血蜷曲着躺在里面,脸被挡住了,看不见也好,否则更难过。孩子不胖也不瘦,跟知洛怀孕时的体形差不多,黑色的头发已经长满脑袋,脐带也缠在身上,“是男孩,还是女孩?”辛哽咽地问李妈。
“是男孩。”李妈痛心答道。
是他的儿子,本应继承王位的儿子,他许下诺言的儿子,现在就躺在这么个小小的、漆黑的匣子里。
李妈见辛痴痴地看着孩子,不禁说道,“知洛不让把他葬了,您要不去劝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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