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看清了吗?放心两个孩子都挺好的,不过,九叔要是再不撤兵,小侄可就不敢保证了。”端着最和蔼的微笑说着最残忍的话语,这就是嘉定王。
辛攒眉,嘴唇在抖动,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绝不能后退,不然这么长时间耗费的功夫和生命都白费了,他必须打败嘉定王,“不可能!”辛的声音不响,却足够在场的人听到了,声音颤抖得几乎令人无法辨析。
嘉定王的脸蓦地沉了,眸子撇到一直盯着孩子的薛梨,忽然抢过那个女婴,反手取下她嘴里的破布,女婴冲天的哭叫声伴着眼泪直通薛梨的心底。
“王爷!王爷!”薛梨挣扎着,想要摆脱身边人的束缚,女儿的哭喊让她心疼欲碎。
辛咬紧下唇,这是他的女儿,尚未亲近过的女儿。
嘉定王眸色阴暗,掏出一把削银匕首,拎住孩子的一根手指,眼睛也不眨,用力地一拉,女婴的左手小指飞到了薛梨脚下,血喷涌而出。孩子被疼痛折磨着,“哇——哇——”那哭声穿透了铜墙铁壁,却穿不过辛的心。
“啊——”薛梨眼睁睁地看到才不过一月大的女儿被人揪住一条胳膊,悬在空中,残忍地被削去一根手指,刺耳的哀号声在战地回荡。
嘉定王见辛仍没有退步,鼻孔张开,毫不留情地又砍去了女婴的右臂。婴儿已经昏厥了,血喷出来,溅在嘉定王白色的战袍上,狰狞得令人恐惧。
薛梨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女儿残缺的身体和苍白的脸,愣了好久,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甩开了身边几个大汉的胳膊,尖叫着冲过去,“我跟你拼了——啊——我跟你拼了——”
“把她拉回来!”辛对那几个彪形大汉命令,声音里急促的喘息。
薛梨连双方间隔的一半都没有跑到,就被人抓住衣领拉了回来。
“九叔,怎么样?还有一个,这个可是儿子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嘉定王咬着牙狠声道,他是失算了,以为辛肯定会顾及私情挽救两个骨肉,结果他的马都没有上前跨一步。
辛还是不说话,下唇传来的腥味告诉他,他已经把嘴唇咬破了。
嘉定王忽然把孩子往地上一扔,策马往回走,留下一句话,“把这俩都剁了。”阴涩的话语让双方战士的心均凉了。
跟在嘉定王身后的将官,铁青着脸膛,把两个孩子踢到一块,挥起身配的大刀,剁肉泥一般地冲两个婴儿砍去。
薛梨被更牢地缚住,脚下也生了钉,空洞无神地看着流淌开来的鲜血和模糊一片的骨肉,她的女儿才一个月,连身子都是软软的,没有硬起来,就这么丧命了,窒息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她埋没了,“我的孩子……”只来得及说这半句,薛梨就倒了下去。
辛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一滩,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像是在无辜地诘问马上的父亲,天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在亲生父亲面前被残忍地杀害,而他们的父亲无动于衷,为了“大局”,放弃了他们。
辛的耳中还充斥着两个孩子临死前凄冽尖锐的哭喊声,嘉定王是把他们喂饱了抱来的,是故意拿他们来扰乱辛的,辛的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清醒过来,可眼神一直停留在早已丧命的孩子身上,紧抓剑柄的手痉挛着,抽搐着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辛成人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下泪来,浑浊的世界,看不清人,看不清天,看不清地,禇红的眼前视,寻找一个沾血的白色身影,一滴滴灼热的液体洒在衣襟上,“杀。”轻轻的一声命令,辛不满意,扯直了嗓子,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杀——杀——”
薛梨在一阵凉意中悠悠转醒,眼前是模糊的白色,眼睛疲惫酸涩,喉头干枯疼痛,几个糊涂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辛在结束战斗后,一直陪在薛梨的身边,他们失去了共同的孩子,悲痛欲绝的心情是互通的,辛不知该怎么安抚薛梨,只想守着她。
“阿梨,阿梨。”耳边轻声呼唤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薛梨努力地撑开眼皮,看到辛,愣了一会,忽然一个挺身坐起,双臂展开,用力地把辛拉到面前,一手掌在他的脑后,把他往自己怀里按,口中柔声说,“孩子,孩子,娘在这里,没事了,都没事了。”
辛被死死地摁在薛梨丰满的胸前,呼吸受到阻碍,很难受,只得用力推开她,薛梨反常的举动让辛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阿梨,看着我,我是谁,阿梨!”
薛梨安静了一瞬的功夫,就挥起两只手狠狠地往辛身上乱抓,两脚也开始踢腾,“你这个魔鬼,我跟你拼了,你不是人,啊——”
辛躲避不及,被薛梨尖利的指甲在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听到她悲绝的号声,也顾不得可能会再受伤害,一把握住她在空中扑腾的两条胳膊,把她箍进怀里,“阿梨,不怕了,不怕。”
薛梨困在辛有力的怀抱中,神智清醒了许多,认出眼前的这个人,“王爷,呜——孩子,孩子没了,王爷啊——”
辛缓了口气,安慰她,“还会有的,阿梨,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不要再去想了,乖乖的。”
“我没保住孩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么软,都不认得爹娘。”薛梨兀自叨叨,眼前闪现的都是孩子的模样,哭着、笑着、睡着、醒着。
“阿梨,别想了,听话,别想了。”辛只能强迫地要求薛梨忘记那个孩子,那是个漂亮的孩子,头发很浓密,眼睛大大的,可辛却看不清她的面容,被泥土抹过的小脸带着大地的颜色,两道水流冲刷出的沟壑是雪白雪白的。在父女对视的一刹那,辛甚至动摇了他的信念,那样灵动的眸子竟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露出了依赖的期盼,心中波涛汹涌,狂啸着,这是他的女儿,他亲爱的女儿,瞬间,辛想要答应嘉定王了。两个孩子受到伤害时嘹亮的啼哭声,历历在耳,针刀般地刺着心。他是天底下最无情无耻的混蛋了,明明可以救下自己的亲骨肉,却看着幼小的他们遭受如此人间极罪。
薛梨在辛的怀中放声大笑起来,嘴大大地咧开,眼泪簌簌地滑落,哀转久绝的凄寒笑声回荡着。辛看她不正常的样子,不得不接受了另一个事实,薛梨疯了。
“辛,”薛梨忽然唤了一声,不待辛回答,就自顾自说道,“你根本就不是王爷,你就是个人渣,哈哈,人渣,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让别人杀了,眼睛都不眨,哈哈,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活该断子绝孙。”愈来愈难听的话接连从薛梨嘴里蹦出来,“我就是嫁给你这样的人了,呜——是我作孽太多,我不该去害你的那两个孩子的,呜——不该这么做的。”
辛一振,薛梨害了他的两个孩子?难道他的次子和长女不是生病死的?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可应该报应在我身上的,跟我的女儿无关,她是无辜的,呜——为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女儿啊——”薛梨对辛的震惊没有在意,仍旧发着疯。
辛上下牙咬得紧紧的,结实的脖子一把被薛梨掐住,对上薛梨的双瞳,里面燃着仇恨嫉妒的火焰,薛梨尖声利语,“都是你,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是你勾引了王爷,王爷才不喜欢我,不管我的孩子的,你没有嫁给王爷,居然还敢怀王爷的骨肉,你这个贱人!贱人!我杀了你!”
薛梨癫狂的话语让辛毛骨悚然,他猜出了她口中的“你”是谁,是知洛!一定是知洛!薛梨知道知洛的存在了,她对知洛做了什么?知洛现在应该挺着大肚子呢,受不得惊吓,她到底对知洛做了什么?“你将她怎样了?说!你将她怎样了?”
薛梨没有感觉到危险,猖狂地笑着,声音喑哑难听,“哈哈,你怕了?”说着眼神往辛的腹部瞟去,“你的孩子也没了?啊,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打得那么用力,你怎么可能还有孩子呢?它也没了是不是?哈哈!”
辛脑中一片空白,控制薛梨的力气都蒸发了,喘着粗气一脸不可思议地坐着。薛梨去打了知洛,用力地,打了知洛,一阵阵寒意涌过来,不,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不能再失去一个,不能失去他和知洛的孩子,“不!你这个疯女人,真是,真是……”辛推开攀在身上的躯体,指着她,全身战栗,话也说不完整。
薛梨愣愣地注视着辛,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肩膀因抽泣而抖动,不吵也不闹了,可怜的模样让辛无法再说出责怪的重话,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个疯了的女人,心生同情,夹带恨意,说不清楚。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也杀了他两个或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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