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亥十分清楚多尔衮的心思,他对汗位也是觊觎已久,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更在乎的是儿子的性命。多尔衮才十四岁,太多事情还看不明白,但是,她明白。皇太极是不会放弃汗位的,八旗中至少有五旗是支持他的。能保全自己孩子的唯一办法,便是主动让出汗位,先发制人。
多尔衮此时心乱如麻,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前些天有师父在身边指导着,他心里还稍稍有些底。可曾想斯琴去世没多久,师父便身染顽疾,不日而终。斯琴的死让他一度很颓废,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就为了两年前的一次回眸,就为了再见时她的那份优雅,他就把毒茶端给了妻子。而她对自己似乎毫无情义,这一切都像是刀子在活生生地扎着他的心。
阿敏渐渐低不再哭泣他的父汗,而是转向身旁的多尔衮,满眼的蔑视,“十四弟,这父汗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傻瓜也听得出这话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问罪。多尔衮也远不是一般的小孩子,好歹这两年他亲掌镶白旗,多多少少地也算历练了些,阿敏的言外之音无非是在影射额娘。“阿敏哥哥,父汗自上月就自觉身体下降了。”
“哦?是吗?”阿敏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一个毛小子竟敢对汗位动心思,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阿敏哥哥,有什么话我们回盛京再议。”皇太极突然走了进来,刚刚阿巴亥的话不能不说对他没有诱惑力,父汗毕竟未留下遗诏,如若她能亲口支持自己,一切就如同有遗诏般名正言顺。
多铎注意到在皇太极身后徐徐赶来的额娘,眼角还未散去的泪痕,“额娘!”
唯恐多铎和多尔衮说出些什么,阿巴亥忙笑着说道,“孩子们,我们快些赶去盛京吧。有什么话我们八旗议事会上谈。”
“是!”
飞沙扬起,热风浮浮,一队队的八旗将士井然有序地往盛京王宫撤去。
阿巴亥紧张地坐在一顶素色轿子里,身旁是自己的两个小儿子,这是她对着八旗将士,借用大汗的口令才得以这个机会,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有些人是不容许自己再活下去,她还有太多的话要和两个儿子说。
多尔衮和多铎此时像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般,一人靠在一边,紧紧地依偎着自己的母亲。
画面很温馨,可惜就是不能长久,阿巴亥叹着气把两个儿子扶起来,“多尔衮、多铎,额娘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说。你们答应额娘,一定要冷冷静静地听额娘说我,而且遵从额娘的吩咐。”
“额娘,我和哥哥向来很听话,有什么话您就直讲。”多铎有些不耐烦,为什么父汗逝世后所有人都变得怪怪的。
“额娘,多尔衮一定听您的话。”
阿巴亥满意地点了点头,“孩子,你们的父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多年来立志于将大金国的版图延伸至关内,消灭掉腐朽的明朝。”
多尔衮打断道,“额娘,有话您就直说吧?”
“多尔衮,你的父汗生前曾口头说过让你即位,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立下诏书便撒手人寰了。”说着说着阿巴亥就泪流满面。努尔哈赤生前对她百般宠爱,如今他一去,自己便孤身无依。“孩子,你们两个虽说自幼便已亲掌一旗,也算年少有为,只是你们没有立下军功,年龄又尚浅,难服众望。再者八贝勒皇太极雄心勃勃,不会甘心臣服于我们。因此,我们必须先让步。只有退步,才能生存!孩子们,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多尔衮要紧牙关,没有吭声,全世界任谁说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他最亲的额娘,他便无法不去在意。就连自己的额娘都知道自己没有继承汗位的能力,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痛。
多铎毕竟小多尔衮几岁,难免年少轻狂,“额娘,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我和哥哥的镶白旗也不是吃素的,不能因为哥哥年纪小就这样对我们,不公平!”
“住嘴!”多尔衮喝住了他,这是命,他的额娘不会害他,只是可惜了斯琴,就因为自己那不该有的野心。
车内陷入了沉寂,阿巴亥知道多尔衮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刚刚自己的话无疑是重重地打击了他,起初她也是想过想尽办法帮助儿子登位,这也就是她安排崔先生做多尔衮师父的原因。只是,她真的无能为力了,当大汗突然离去的那一刹,她深深地意识到没有了那个男人是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斯琴,玉儿,我到底喜欢谁?为什么对于斯琴的死,我只是愧疚,而没有觉得特别遗憾?我多尔衮竟是这般薄情之人,或者说我的情分没有在斯琴身上。可是我的心又该在什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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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格格,玉格格!”范文程欢欢喜喜地叫住正打算去御花园的玉儿。
她莞尔一笑,回眸望他,见一向文雅的他今天竟像是个孩子般激动,便猜出应该有喜事。
盛京的天气稍稍有些凉,尽管才刚到八月,却已经能感到秋意。她穿了件淡绿色旗袍,略一看有些超脱年龄的庄重,这段日子她的心情好多了,也宁静多了。
“玉格格,前些日子你让我找的东西找到了。”他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写于:2011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