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银杏没法再旁观了,气鼓鼓地冲到那群书生间,一把搭过那书生刘玮的脉,探着刘玮的额头柔声问:“这位大哥,你感觉如何?”
刘玮极难受,如今有人问话他也顾不得去管对方是谁,一边呻吟,一边老实回答道:“头晕……腹中如火烧……”
看来这刘玮的身体对酒精的反应比较激烈,此时必须尽快催吐,廖银杏忙道:“大哥,我要扣你的喉咙催吐,你忍着点!”
说着,她的手就要去掰刘玮的嘴。
见廖银杏一个不知谁家的小女娃忽然冲进来,而且二话不说就要帮刘玮催吐,其它的书生先是一愣,而后竟纷纷大怒而起,指着廖银杏骂了起来!
“谁家的毛丫头?你以为你自己是郎中?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刘师兄,弄出问题你负得了责?”
“我们风远书院的事儿哪儿轮得着你个孩子插手!滚一边去!师兄不过是醉了,又不是快死了!”
“这里是男人呆的地方,你一个女人怎敢到这来!如此不知廉耻,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廖银杏抬头看了一圈那些指着她嚷嚷的大男人们,见他们一个个果然都是君子——只会动口,不会动手,光顾着骂她多管闲事,没一个上来帮那刘玮送医的!
没想到越是所谓的知识分子越是瞧不起女人,她不过是过来救人就被骂不知廉耻?!
廖银杏心中怒火腾地燃起!她挑起眉毛怒瞪那群自称是来自风远书院的学生们,对着他们怒吼:
“当事人都让我看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赶我?!一个个诗做的那么烂,还好意思臭显摆!看到这位刘大哥比你们强,你们就嫉妒心起施暴与他,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风远书院的水平极其一般,里头大都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而刘玮在这一群草包中算是比较有才华的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别的学子们平日总是排挤他,今天的行为也是故意而为之。见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嘴倒挺利,正戳中他们痛处,那群书生一个个都愣了一下,琢磨了一下她的话后又群起而攻之,将矛头转向她方才所说的话——
“敢说我们作诗烂!难道你就比我们作的好?!”
“哈!一个小丫头片子,估计斗大的字都认不得一筐!居然敢吐出如此妄语!真真可笑!”
“有本事你作一个!”
廖银杏生平最讨厌那些动不动就一口一个“有本事你来”的人,那种人在她看来全都是一群自己没本事就以为全天下人都没本事的废物!
如此被一激,廖银杏也失了镇定,催吐的事儿都给忘了,站起身大声道:
“作就作!不就是作诗么!谁不会呀!”
吼罢,廖银杏顺口大声将元稹《表夏十首》中的最后一首背了出来——
“灵均死波后,是节常浴兰。
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
逝者良自苦,今人反为欢。
哀哉徇名士,没命求所难。”
背到“逝者良自苦,今人反为欢”的时候,廖银杏刻意加重了语气,用以讽刺那些人方才将快乐建立在刘玮痛苦之上的行径。
背完诗,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廖银杏偷了首几百年后的诗证明完自己后,也懒得再理那些人,趁着他们沉默,她赶紧蹲下身掰开刘玮的嘴巴,将手指伸进他喉咙里帮忙催起吐来。
一句“逝者良自苦,今人反为欢”令那些书生都不禁愕然!在他们听来,这句表面是在说屈原与端阳节,真实意思却是在嘲讽方才他们对刘玮醉后的幸灾乐祸,一个个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或是反驳,四周安静的诡异。
而这诗,也是无可挑剔!一个女娃随口轻松吐出的一首诗,能做到这种程度,谁输谁赢不用说众人心中自知分晓!就算是她抄来的,能抄的合意境又顺便嘲讽他们,也算是相当了得!
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些风远书院的学生们开始唧唧喳喳地嘀咕了起来,有连屈原的字都不知道的白痴问“灵均”是谁的,也有想对策企图扳回一城的,不过更多的是在互相问这首诗的原作者是谁,他们自然都不相信这首诗会是廖银杏作出来的。
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人作首更好的诗驳回去,更没人知道原作者是谁,而那边的刘玮都吐完了,廖银杏正在喂他白水洗胃呢。
而无法在诗上扳回一城的众人便又开始间歇性失忆,忘了去攻击廖银杏的才学,转移目标,对着廖银杏的医术开喷了——
“欸!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对刘玮兄做什么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让刘玮不叫痛了?该不会就是你下的毒?!方才喂了他解药?!一定是!”
“对呀!这丫头肯定是江湖骗子,有胆说出你师承何处么?!”
一听这群死赖皮缠着她不放,廖银杏觉得心烦不已,而当听到“师承何处”四字时,她一挑眉毛,笑了,冷冷吐出一串名字:
“本姑娘的师祖是张仲景,师父是孙思邈、刘完素、张从正、朱丹溪、吴又可、叶天士、吴鞠通、张介宾、王清任、黄元御、李时珍!”
倒也不是说谎,这些名家的医书她都看过,而那些医书可都是那些名医集毕生之精粹著成,她把名医的精华都给学来了,当然就是他们的徒弟了!
而在众人都愣在那一大串除了前两个外都没听过的名字中时,廖银杏瞧都不瞧他们一眼,搀着已经能站起身走动的刘玮回自家药摊了。
那些书生们虽然没听过后面那些名字,但医神孙思邈却是尽人皆知的天下第一神医啊!
而文人,即便是本身再没才华,也是不可能愿意承认自己才华输给一个女子的,尤其那女子至多也就十岁!
一听廖银杏吹的这个大牛,他们顿时找到坡下驴了,纷纷表示服了——
“原来是孙思邈老神仙的弟子!难怪如此才华横溢,出口成章!”
“我就说那首诗不可能是抄的!果然是她自己作的!既然是老神仙的弟子,那她便是仙女?”
“仙女啊!难怪心地那么善良,不收诊费就为刘玮师兄治了病,甘拜下风!”
即便他们根本就不信,却还是装的万分信服。
无他,只因提升对手的地位就是提升自己的地位。
而至于对手的真实身份是谁,他们则是压根不想过问!
甚至就连刘玮师兄的下落他们也不管了,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给自己找台阶下,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