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药方,穆氏和王家家丁们都傻眼了,面面相觑一脸不信任。
说实话廖父自己也不信,低头看着自己女儿,以口型询问:能行么?
廖银杏想都没想就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在廖父琢磨那手势代表啥意思的时候,她起身打开《廖门方剂抄》某一页,装模作样地大声念道:“我家祖传秘方上如此记载!孝子汤,主治咳血,用法,取病患之子尿液一碗,再取其子发灰兑于尿中,服下,当即可止咳!”
其实这本《廖门方剂抄》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方子,此乃《本草纲目》上所记载的方子,而且只要是童子尿和头发烧成的灰就可以,倒不必非要自家儿子的。
她这么说是要故弄玄虚,病患和病患家属的心理就是这样,你要是说的太简单,他们会觉得那不是好方子,非要说的多么复杂他们才肯相信能治病救人。其实有时候真正能救人的方子所用之物就是最简单最常见的,倒不是非要每剂药里都有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才能救命。
一听她说的一本正经,穆氏算是信了,连忙抓起一旁盛水的破碗递到自家儿子两腿间,又是打又是骂,好不容易逼他尿了一碗尿出来,而逼尿的同时,家丁还忙着剪那小少爷的头发。
那被娇纵惯了的小少爷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哇哇大哭直叫害怕,望着他爹,哭着喊着要他爹揍他娘和家丁给他报仇!
老爷的命可比这啥也不懂的小少爷命值钱,王老爷带出来的这正妻穆氏也是个心狠的主,哪会理他的哭闹?!只有老爷病好了才能保障她一大家子的荣华富贵,现在就算有人说要用她儿子的血肉才能救老爷,她也会二话不说把儿子砍了!
而他爹都病的气都喘不上了,哪里有工夫给他报仇?!倒是两眼瞪得跟铜铃似的,急着动手去抢那碗尿拌发灰。他难受的不行,郎中说尿能救命,他哪里还顾虑什么身份,抢过尿碗,一扬脖,一口灌下,那表情跟饮了仙露圣水似的。
这制药喝药的过程看的廖家四口人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
而他们心中也都很忐忑,只怕这招不灵,王老爷还是没得救。
见爹一脸愁容,廖银杏却诡笑着在爹的耳边道:“反正我说了这叫孝子汤,只有自家亲儿子的尿和发灰才有用,要是真没用就耍赖说他家儿子不是那王老爷亲生的!”
廖父无奈苦笑:“你这死妮子,还有工夫说笑……”
不过廖父的顾虑是多余的,王老爷喝下之后当即便不再咳嗽了!憋了半天气的他此时连忙大口喘着粗气,激动的眼泪都淌出来了。
见他不咳了,廖父忙吩咐他们赶快进城去医馆抓药治病,他可不敢保证这童子尿能缓解多长时间。
而后,廖父连忙夺过廖银杏手中的钱袋子,打开钱袋手有些颤抖地将那金锁和玉镯拿了出来。
他本来是想要将那两件东西还给人家的,毕竟这病就两味药,还都是从人家自己儿子身上弄来的,他们空手套白狼得了那些铜钱就够他心虚了,这玉镯子和金锁怎么也要还给人家!
但见他拿出那两个东西,方才还如获重生的王老爷和他喜极而泣的老婆忽然脸色一变,互相看了一眼。
而后那妇人点头,猛地站起身冲向廖父,一把将廖父手中的钱袋连同那金锁玉镯夺了回去!
接着,有三个壮家丁站起身挡在妇人身前,其余地则抬起门板带着王老爷往城门奔去。
方才病急了还争着往外送钱,现在病好了居然抢回去!这场面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廖家人一愣,而后心都跟着凉了。
有多大能耐吃多大碗饭,这个道理廖家人还是懂的,要说一开始就只答应给他们几文十几文他们也会给医。可现在的状况是,他们明明被人强送了三十两银子的巨款,还没捂热就被抢了回去,到嘴的鸭子飞了,那滋味能好受么?还不如当初就没看到这鸭子呢!
钱被抢回去了就已经足够心寒,更让人心凉的是那穆氏所说的话!
只见她方才的委屈无助一扫而光,瞪大眼睛数着钱袋子里的东西,确认一个铜板儿都没少后,她眉毛一竖,躲在三个家丁后头指着廖家四口大声骂道——
“你们这些贪财庸医!逼我家老爷喝尿还敢要这么多钱,你们不得好死!想要钱?想得美!要怪就怪自己贪财去!”
见她变脸比放屁还快,廖家人一个个气得不行,可廖家只有廖空青一个人能打架,其它的都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定然是争不过对方三个壮丁的,有气也不能发。
再者说,王老爷是什么人?又开赌坊又开妓院,那就是恶棍头子啊!他们小小的穷郎中哪里惹得起?!
见她事做的绝,话也说的难听,廖银杏脸色沉了下来:“老女人,你话也说的太难听了吧?若不是我们廖家的方子,你家老爷早躺坑里了!”
廖空青也骂:“我算见识到你们王家人多不要脸了!太没良心了!方才还抢着往我们手里塞钱,我们不要你还跟我们急!要了你转头又说我们贪财!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家人不是!”
廖父性子老实,而且他本来就没有像他女儿廖银杏那么大胃口,还和和气气与那妇人商量:“那金锁玉镯老夫本就不能收,是要还给你的,可再怎么说也不能分文不给啊?我们好歹治好了你家老爷的病……”
像是被骂习惯了,穆氏对廖家人的骂声充耳不闻,反倒有些洋洋得意!她一挺胸脯,一副理所应当之态嚷道:
“你们花一分钱了嘛?!俺们治好病都亏俺们家儿子,关你们屁事儿?你们帮忙了吗?尿是你们的吗?发灰是你们的吗?你们凭什么要钱!我呸!”
而后,她嘴里嘟囔着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铜板,不屑地丢在廖郎中脚边——
“得了!看你老大不小的了,就赏赐你点吧!我看你的诊金就值一文!”
说罢,穆氏一扭头,带着三个家丁去追他们家老爷去了,只留下傻眼的廖家四口。
那穆氏的行径实在太过侮辱人!廖家四口震惊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穆氏都走出半里地了,廖空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握紧拳头大骂:“奶奶的!这贱人居然如此侮辱我爹!老子跟她拼了!”
廖空青气的眼睛都红了,说什么也要要去追那女人揍她一顿,廖父和廖玉泉连忙拉他劝他,拉着劝着,三个男人哭成一团,都为自己明明有理却因为不够人家不要脸而只能吃闷亏而感到憋屈。
而只有廖银杏神色淡定。
她蹲身捡起那枚铜钱,夹在了《廖门方剂抄》里,眯眼望着那妇人离去的身影。
她虽面上无喜怒,心中却怒涛万丈!
但她知道如今的廖家没能耐讨回这个公道,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而她此刻,已然下定决心——
她廖银杏早晚要将今天受的气十倍奉还给对方!
以这枚铜钱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