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暖,冰雪消融,绿草发芽,万物盎然。
良玉一大早便换上新做的一身火红色的崭新的小劲装,站在王府花园的空地上,扬起小脑袋看着肃亲王才送给他的小马驹。
小马驹是肃亲王的烈风刚下的,是跟烈风一样的纯种汗血马,浑身上下除了四蹄上长着白色小绒毛以外,无一处不是幼嫩的枣红色。刚刚出生的小马驹腿脚上没什么力气,但是肃亲王送给良玉的小马驹却是马中最为健硕耐跑的汗血宝马,只几天的功夫,小马驹就精力十足,脚如奔尘了。良玉还给自己的小马驹取了名叫摇光,取骏马奔驰,势如流星之意。
伴随着这匹小马驹来的还有一根细长的浅棕色的小马鞭,一把特制的牛皮小弓,做给良玉学习骑射之用。
今天便是去晟国公府正是学习骑射的日子。所以某人一大早便兴奋得睡不着觉。
陈嬷嬷倒是觉得没有让良玉学骑射的必要,一边忙不迭的跟着满院子乱跑的良玉,一边在心中埋怨,这王爷是怎么了,好好的让小郡主学骑射作甚?再过个一年多,小郡主就该进学了,让郡主学骑射,把性子给学野了可怎么办?到时候岂不耽误正事儿?
正想劝劝王爷打消这个念头,可是看到良玉可怜兮兮的一脸向往,自己又不忍心了。郡主打小听话惹人疼,难得有个喜欢的东西,娘亲又去得早,莫说只是要学骑射,就是要天上的云朵来铺床,要星星月亮做玩具,王爷和世子,还有自己这些做奴才的也得搬梯子去摘。
对于良玉要去晟国公府,肃太妃倒是没有反对,之浅浅略略嘱咐了几句;明煜知道妹妹要去学骑射,也嚷嚷着要去,结果被肃亲王给骂了回去,还罚他写三篇文章出来看。那以后明煜就非常夸张地担心个不停,看着摇光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好像摇光是什么洪水猛兽,看见它心里就不踏实。
明煜这会儿又看着正在院中的刨蹄子的摇光,眼中“唰唰”地冒火花。不过看到一边的妹妹甩着小鞭子,想到这讨人厌的摇光以后免不了被妹妹抽打,就觉得心里倍儿舒畅。
等到同一家人用了早膳,肃亲王就会送良玉去晟国公府。
这会儿,晟国公府也是一番忙乱。
庄承礼悄悄拉过景烨等一干侄子和自己的儿子景粲到自己屋里,充分发挥自己循循善诱的特色,道:
“景烨啊,平日里三叔对你好不好啊?”
“……好。”
“景烁啊,平日里三叔对你好不好啊?”
“……好。”
“景炀啊,平日里三叔对你好不好啊?”
“……好。”
“景燮啊,………………”
……………………
“三叔啊,你就说吧,要我们做什么?”景烨瞧着庒承礼这样,无奈地翻个白眼儿,不知道这个三叔又要搞什么。但愿别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上回害得自己被老爹一顿家法板子教训,除夕宴上几个好友还问自己怎么来得这么晚,就是挨打的屁股到现在也还疼呢。
“三叔,你就快说吧,大伯让我们快些去校武场呢。万一去晚了,我们可就惨了。”景烁对大哥的话表示深以为然。
“那你们听好了,一会儿呢,有个小姑娘要来咱们的校武场……”
“三叔,我们都知道,你说的是肃亲王家的小郡主,你就别废话了,快点说重点啊。”景炀对那个什么郡主的不感兴趣,只想三叔的话能快点说完,免得自己兄弟几个挨骂。
“你急什么,我不是正在说嘛!那个小妹妹呢,很可怜的,嗯……刚出生的时候,嗯……就没了娘,你们以后啊,要好好爱护她听到没?”
“三叔啊,你不说我们也知道的。”景燮对于三叔有这么多的废话,也十分无奈。
“你们几个要多多跟她亲近,平日里呢还要注意让着她点,知道不?要注意别伤着她,不然小心被你们祖父还有爹爹教训!”
“为什么?”异口同声。
“嗯……哪儿来这么些的为什么!总之你们以后会明白的。好了,快点去准备,去校场吧!”
庄承礼一脸阴恻恻地着看着几个子侄的背影,觉得自己的注意肯定没错。
几个孩子从三叔的房里出来就觉得背后发凉,但又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景烨挠挠脑袋,实在想不出来三叔打的什么哑谜,按说爹和肃亲王关系不错,用不着这样啊;景烁则在一旁点头,小女孩儿嘛,哄哄就好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景炀搓搓手,也想不通,但是想不通干脆就拉倒;景燮则是一脸愤愤地表情,凭什么我们要让着她啊,不就一个三岁小丫头嘛,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么?景燦倒是还挺高兴地,来个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小妹妹,以后自己也有伴儿了。
“老大,你说人来了没啊?”晟国公夫人昨天晚上被晟国公告知外孙女尚在人间的真相,当时便激动得晕了过去,好半天才流着眼泪醒过来。
当初得知女儿难产而亡时,她顿时觉得天都塌了下来。这么些年,每晚梦回处,似乎总能看见女儿还如小时候那般,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对着自己撒娇,央着自己去告诉爹爹把顾恺之的画作送给自己。忽而又思路回转,仿佛看见女儿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倒在满是刺目殷红血迹的床上,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如雪……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由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确信那就是女儿在对自己托梦,告诉自己她死得凄惨……
现在,她知道女儿的孩子还活着,这比她多年前自己的长孙出生时还要兴奋。这是女儿唯一的骨血啊!
“你说这些东西良玉会喜欢的吧!”晟国公夫人觉得自己下半生总算是有些慰藉了,连夜忙不迭地把女儿小时候玩的东西翻出来,再让人去准备了新的玩具,挑了几件簇新有趣的,准备给良玉作见面礼。
“娘!良玉是来跟着我去学骑射的!”庒承陵今日也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素锦劲装,两手袖口处用了铁质的护腕扣住。伸出双手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咱们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好不好。再说阿恪多半是直接去校场,而不是晟国公府。
“是啊!”国公夫人一脸懊恼,“这……我应该多准备几套小些的衣裳,万一磨破了,也好换哪!”说着,便急急往暖阁去了。
“唉……”庒承陵望着国公夫人的背影,一手扶额,仰天长叹。
良玉如果在这里,一定会说一句,极品啊……
不过让国公夫人失望的是,肃亲王真的没有带良玉去国公府,而是直接带良玉去了演武场。
庒承陵知道肃亲王真的去了演武场,顿时黑了脸,对后边一连串的五个“小兵蛋子”斥道:“一个个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去!”
庒承陵在肃亲王面前吊儿郎当,在后辈面前那可是标准的严厉长辈形象,国公府里除了晟国公,就属庒承陵最大了。这会儿老大发话了,小兵蛋子们能不赶快嘛!
肃亲王和良玉取得便是京城最著名的皇家演武场,以肃亲王和晟国公的身份,他们的子弟是可以进去的。演武场占地面积巨大,被划分出了若干年个区域,射箭,马场,甚至蹴鞠的地方都是划分开了的。若是皇帝要举办大型的活动,大都会在这里举行;平时也常常有贵族们在这里活动。
校场地面由沙石铺成,只有浅浅几簇浅草;场中树木稀少,只是在中间偶尔有几株挺拔笔直的松柏槐杨,象征习武之人挺如松,青如柏,茂如槐,直如杨。
肃亲王将马车停得远远的,自己骑着赤骓带着良玉打马进的校场。良玉坐在肃亲王的马上,回头一望,看见小摇光居然“哒哒哒“地跟在后面。
看见摇光可爱的样子,良玉忍不住兴奋得大叫:“摇光!摇光!”
摇光还挺给良玉面子,知道是自己的小主人在叫自己,就摇摇尾巴,甩甩头,对着良玉耍了个酷!
肃亲王和良玉刚从马上下来,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待声音近了些,地上却是越来越多的一阵尘土扬起。
好家伙,六个人,六匹马。当头的就是自己的舅舅,不过现在应该叫叔叔。后面的嘛,应该是庄家的子弟了。再后面还跟着一些护卫样子的人。
这些男孩子年纪不大,不过骑术挺好的,先头两个都骑着高头大马,后面的四个要小些。他们个个手握缰绳,衣着光鲜,气势不凡。良玉砸吧下嘴巴,觉得这几个小孩论起来完全不输给哥哥明煜。
骑马之术又称作“御”,与礼、乐、射、书、数统称为“六艺”,是每个皇家和官家子弟必修的科目。而皇家和贵族中的女子除了“御”和“射”没有特定要求外,另四项都会在进学之后逐渐学习。
而这会儿庒承陵要教的,就是御和射,也就是骑射。
“有你这么做师父的么?徒弟都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了,你这做师父的却姗姗来迟!”肃亲王对于庒承陵让良玉在这里等这么久很是怨念。
“你还说!不是让你先去我府上的嘛!我……我父亲母亲想见见良玉。”庒承陵绝对不想在晚辈面前被肃亲王落了面子。
“行了行了。我把良玉交给你了,少了半根头发丝再寻你算账!”肃亲王说着便把良玉抱到庒承陵的马上去。接续威吓道:“你可别把良玉当景烨,练兵似的,小心着点儿!”
庒承陵满头黑线,要不是赵恪是肃亲王,真想一马鞭抽过去,看他还能不能得瑟!
“行啦行啦,你不是还要去找谢道么?还不快点去!”
啥?老爹就这样吧我扔给了舅舅?呜呜……看他儿子年纪那么小,骑术那么好,就知道这家伙也是个魔鬼型的。
“父王……你要去哪儿?”在没有结果前做点努力是必须的。
“良玉乖……你不是想学骑马么?你庄叔叔骑射很好的,父王下午来接你。”说着瞥了某人一眼,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不能当受气包,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知道不?”
“嗯……知道!”好嘛,东西都吃进嘴了,总不能吐出来吧!不过看着这俩人的互动总是有无限乐趣哇!
“就你事多!我会欺负她嘛我!”说完,朝后面的几个嘴巴大得可以塞个鸡蛋,一脸惊异表情的子侄吼道:“还不去练箭去,等着当靶子啊?”
几个被殃及的无辜小孩只好灰溜溜的栓了马,去到一边由槐树隔开的练箭场。演武场里是没有什么小厮护卫的,唯一的那么几个护卫也是离得远远的,不会打扰各家修习骑射。
等到肃亲王“奸笑”着走远了,才微笑着将一脸“紧张”(吓得)的良玉给环抱着,准备带着他溜达几圈,算是熟悉熟悉。
良玉被庒承陵抱着,感受着身下哒哒的马蹄声和耳边呼呼而过的风。
为着怕良玉害怕,承陵将马打得很慢。
良玉不禁翻个白眼儿,觉得这速度真的慢的可以。我是来学骑马的,又不是来玩的。所以佯装不高兴道:“叔叔快些吧?从前父王带我骑马时比这快多了。”
一句话差点把庒承陵给噎死,咋的?你还嫌慢!这意思就是说我还不如你爹?庒承陵原本想让良玉先熟悉熟悉,免得待会儿放她自己一个人骑时害怕,哪里知道还被倒打一耙。
但是又想了想,笑着问道:“良玉不怕么?那叔叔就加快速度了。”
“叔叔你就尽管加速吧,我不怕。”良玉整整自己火红的小衣服,转过头去,仰首对庒承陵笑道。
一阵轻风吹过去,扬起良玉头上几缕青丝,柔柔地飘拂在庒承陵的脸上,大大的眼睛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闪亮。
承陵见她是真的不怕,大笑一声,用力一鞭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带着欢笑不止的两人往前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