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姓蒋,名中正,处事爱异想天开,从麻袋里出来就觉得周围的一屋人是十恶不赦的大盗,等听到徐之南的中毒遭遇,又对其小心翼翼,仿佛徐之南是玻璃人,开了一长条的滋补汤药,推着将他装进麻袋的天匪去买,天匪不愿意受他支使,又觉得如果不去,又似乎在关心小姐身体上落下了这傻毒医一截,于是毫不留情地抢了毒医的钱袋,曰开药的人要付药费,得意洋洋地离去。
徐之南不知道这傻毒医正策划让自己喝苦药的事情,去给他安排任务。
“从今日起,你教我使毒。”扔给蒋毒医一件小厮的衣服,“你身上那件衣服太显眼。”毒医身上一件谪仙似的白衣,跟在徐之南身后,一点也不像个跟班。
小厮的衣服不可能穿太久的,等徐之南再大些,身边就不能有小厮了,护卫的话就没有年龄限制了,但是护卫的衣裳穿在蒋毒医的身上完全撑不起来,徐之南只有尽快抓住机会学习毒术了。
“你得行拜师礼,”毒医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给他穿这么难看的衣服,还逼迫自己教她毒术,自己的毒术是要交给徒弟的,哪能随便与人。
“你卖身契签了,现在是徐府的人,又欠我一条命,你说该不该教。”本来说好了卖身给了徐之南,蒋毒医就不欠徐之南什么了,徐之南偏要说得好似现在蒋毒医既要给她为奴为婢,又还欠了她一条命没还。
“我只会制毒。”果然,蒋毒医被绕进去了,腮帮子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从林峰那里知道两年前的一宗人命案竟然与自己有了关联,徐之南就不敢小心大意,没了睡莲,他们说不定还会从别的奇医怪医那里拿到什么毒,就是普通的砒霜,都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小命。毒医在身边,正好拿来作大用。
“制毒还不忙,先教我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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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郎府中。
李清水带着满身的潮气,一把将还在睡梦中的章美芳掀翻下床。
章美芳被摔得惨叫一声,惊醒过来,睁眼就看到李清水满是煞气的脸。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圣上召见嘛,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压下心中的怒火,强笑着说道。
寅时就有公公来传消息说圣上接见,李清水不敢怠慢,很快就起床梳洗整装,随公公去见参见,结果回来就是这副脸色铁青的摸样。
“全部都出去!”李清水将所有下人都撵出门,哐当一声把门关上。
章美芳已经起身回到床上,李清水走到床前,表情狰狞,“圣上问我,两年前赠我的玉佩怎么没见戴。”
章美芳一听,身子吓得直发抖,“那玉佩圣上两年都没问,怎地今日问了?”
“我怎么知道!”李清水怒吼,又盯着章美芳问,“是不是圣上知道了?”他已经茫然无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找不到出口。
章美芳实在厌恶李清水这副嘴脸,但事关重大,只能一起想办法,“你玉佩丢了跟这事也没多大关系,查验的人在她身上什么也没发现,你担的些什么闲心,圣上可能看到别的饰物突然想起那块玉佩曾经赠与你,随口一问。你怎么答的?”
李清水表情有了松动,“我说圣上所赠,不敢随意示人,在家里好生安放。”
“那圣上听了怎么说的。”章美芳急切地问道。
李清水陷入回忆,圣上当时用一种他不懂的眼神牢牢盯着他,似乎要看进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对上那冷漠又锐利的光芒一眼,他就不敢再看。
李清水的气力一下子离开身体,瘫坐到床上。
章美芳的婢女去李仁远的院子报信,李仁远很快赶到了。
“爹,出了何事?”李仁远进门看到屋里没有如往日李清水发脾气时的一片狼藉,心里松了口气。
章美芳见李清水愣着不说话,自己将事情说了一遍。
李仁远听了也深深皱起了眉头。“除了我们几人,知道事情的都已经被处理了,怎么可能被圣上知晓。”
李清水耳朵正听着他们说话,闻言震惊道,“会不会是李家的那个贱丫头想起来了?”
“睡莲之毒可不是开玩笑的父亲,我们也是偶然得了一帖,徐……徐家大小姐能捡回一条命已算走运,怎么可能记忆完好,她的个性跟以前完全不同,不可能是她。”李仁远眼中闪过一丝悲痛,转瞬即逝。
“不行!我不放心,一定要除掉那个丫头!”李清水在圣上那里受了惊吓,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从床上倏地站起,三两步就冲了出去。
章美芳欲哭无泪,这个人现在哪里还像个家主?
“远儿,既然你爹主意已定,你就从旁帮衬着些,别出了什么差漏。”有儿子在,章美芳心中稍稍安定,“就跟以前一样,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是,母亲。”已经走到门边的李仁远身子一顿,应承道。
“少爷,**姑娘来了,说等着跟您商量明日一起去狩猎的事儿。”
周韵星出的事算是都学的大事件,学界猎比大会本在都学的猎场展开,后因为这个,猎比被推后。
父亲要对徐之南下手,圣上对父亲生了怀疑,再有猎比大会……李仁远想到这诸多的事情,只觉得头痛欲裂,实在不想应付偏厅的那个女人,扔下句“就说我没空闲”,人就往自己院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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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南,你看多热闹啊,你偏不出来,这样的美景不看太可惜了,你都闷在府里一个月,竟然不觉得这春光好!”关尹秀要给徐之南办场宴会,庆贺她终于从徐府中解禁,能够出门行走。徐之南觉得太过张扬又麻烦,她本来没觉得被禁,出入自由得很,如果真大办就像是庆祝出狱似的,真是……
最终只答应聚一聚,不同意大办,于是一行人就来了这绿草繁花之地,席地而坐,吃食看景。在徐府受到惊吓的三位都学弟子今次也一同前来,徐之南禁足在家,徐毅和刘荣去她们府上探望,带回来的消息都很好,但是徐之南见到她们还是再多关切了几句,毕竟,她们是因为自己而受的无妄之灾。
“无事,不是什么大伤,腿上不过是小刮横罢了,倒是你,被圈在府里这么久不得动弹,都发霉了罢。”调笑徐之南的是在徐府宴上一直镇定讲述情形的女子,名叫姚笛。
“你们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徐之南对她很有好感。
姚笛左顾右盼后探过头来,“周韵星在家呆了十几天,就被人偷偷抬着送上马车送出了城。”
关尹秀奇道:“你怎么知道?”偷偷运出城,怎么就被这个小姑娘给知道了?
姚笛遥望着周家的方向,脸上满是不屑,“我爹娘知道有人害我,恨不得把那人抽筋剥骨,怎么可能不注意那边的消息。”
周府的人怕是与都学达成了什么协议,周韵星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以往的温柔婉转,文静秀气都成了笑话,成了笑里藏刀,虚伪做作。听说周家家主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事,章悦月家即使有意相帮,也有心无力。被害三家人的愤怒周府是承受不了的,只能舍兵卒而保大局。
以后怕是很难再见到周韵星了。徐之南话音一转,“章悦月与周韵星交好,她就没有出来规劝两句?”
“她?”姚笛的表情更加不屑,“她自己和李仁远的事情还没摘清楚,怎么会去关心旁人。”眼睛又滴溜溜转了一圈,“你在家闭门,一定不知道,府巷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的都是章悦月和李仁远,啧啧啧,后来她自个儿跑回娘家了。”
徐之南听得眼中带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仁远与章悦月月下私会,李仁远与章悦月同进同出,李仁远与章悦月情信往来……这些都是经过她的允许才传出去的,章悦月与李仁远,既然要站在她的对立面,那她何必手下留情。尤其是李仁远他们家,想到李家给她下的睡莲,徐之南眼中眸光一闪。
春光的确是好,徐之南捏起一片卤牛肉放进嘴里,浓浓牛肉香卷着香料香直冲味蕾,丝丝辣味刺激得口水快速分泌,徐之南享受这一刻。她们位临一个小湖边,湖边的小坡上草多树少,非常适合在这样冬寒快消的季节席坐在上面,莺声鸟语又有美食,姚笛还带来了一只风筝,青春有活力的少女们在湖边放风筝,追逐打闹,有的就如徐之南这样吃食赏景,有的干脆瞅着这没拘束的时候抱腿打瞌睡……真是美好。
远处的马车土路上扬起阵阵烟尘,一辆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在离徐之南这群姑娘几十米的地方停下,有人下车摇摇向这边张望、招手。
徐之南认得那身姿,是李慧珍!她跟身边的人交待了两句,就满脸笑容地领着裙摆往路上的马车跑去。
“你怎么来了?”徐之南冲到李慧珍跟前停住,拉着她就细细打量,李慧珍天天在家绣嫁妆,倒是变白了不少。
“你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我怎么可能不来看看你。听婶娘说你在这里就紧赶地来了。”徐家与李大夫家交好,子女和长辈之间的称呼都分外亲切。
徐之南睥了她一眼,消除府禁以来,这句“被放了出来”,是她迄今为止最不爱听的,就好似真的坐了牢,刑满出狱似的。“行了行了,我那些都学的好友都在那边等着,咱们一道耍去,”说着拉着李慧珍就往人群那边走。
“不忙不忙,有位大贵人也为你而来呢,”李慧珍拦住了徐之南,往马车里面一示意。
徐之南不明所以,伸手揭开马车帘布,只见一位朱鹮玉佩的美人坐于其中,笑颜窕窕,见着这人的脸,徐之南一声惊叫。
“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