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安琪与周鹏,赵俊朴拉着我送我回家。
路过一个饺子馆,赵俊朴拉住我,“陪我去吃饺子吧。”我表示反对,“我讨厌吃有馅的东西。”
“是说叫你陪我吃,不是叫你吃。”他不由分说,拉我走进去。
这个无赖!我人生中少有的这样宽容心,纵容一个人这样使用我。
但我却仍然笑嘻嘻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三十个饺子。”赵俊朴向老板娘打招呼,而我,却像被雷击中了一样的呆在那里。
因为我看到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正在狼吞虎咽吃饺子的男人,在我走进来的那一刹那,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惊讶的张大着嘴巴,忘记了里边还有半只饺子。
我很难形容我的感受。尴尬?心酸?痛苦?滑稽?我就站在那里,如同被点化的石像。假如不是我的幻觉,我开始觉得眼前模糊,也许是眼泪吧,或者是水蒸气。
“马拉?”赵俊朴的声音模糊而遥远,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然后我垂头下去,我想离开,但是却不能移动脚步。
“马——马蹄——马拉。”我听到那个满口饺子的人这么叫。我冷笑一声,但是仍然笑出来了。
“在这个地方见到了,竟然。”他把嘴里的东西咽掉,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反复在打鼓。我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能把这样的细节也听的这么清楚。但是,却让我觉得异常难过。
“你怎么样,过的。”他继续问我。我感到赵俊朴握着我的手正在慢慢松开,但是我不想看他。
或者说,此时,我更不能阻止的是盯着这个吃饺子的男人。
“还好。”我勉强说出。“你呢?”
“我结婚了,有一个女儿。”他说,“我在做老师。”
“老师哦。”我不知道说什么,“女儿哦,结婚哦。”良久,我才叹口气,“孟潞她没有一起来吗?”
“孟潞?哦,不,”他勉强笑着,“我没有和她结婚,是别人。”
“是别人。”我终于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哦,原来是别人。原来和我分手去找的女人不是最终结婚的女人。我知道了。”
“马拉。”他继续叫我,“我没有你的电话。”
“不用有。”我不想继续站在这里了,所以,我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现实和测试真的不同啊,我们想象的旧情人相见,实在太过浪漫了,而现实却残酷地让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我一口气走回家,想甩掉我所看到的全部内容。我但愿我从没有见到他,我但愿我永不会见到他。让我可以知道,当时他那样绝情的离开我,伤害我之后,所去的地方,是他打算一生幸福的地方。为了幸福而离开我我可以接受和理解,如果是为了疲惫和痛苦,为了多年之后这么狼狈的相见当时和我分手又是为什么呢?
直到我打算打开我的门,我的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
我猛地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才发现,赵俊朴竟然神情严肃的看着我。
我开始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呆在那里,不知道该道歉还是解释。
“是什么样的人,让你在重逢的时候像傻子一样说不出话,又像疯子一样逃跑。”他的声音是恼怒和暴躁的。
“不是你要管的事情。”我不想多谈。
“我呢?”他抓住我的肩膀,质问我,“就是那么容易被你忽略,甚至忘记的一个人吗?”
“我很抱歉。”
“等我们分手再重逢的时候呢?你也会这样吗?说不出话,想要逃跑,笨拙的像个白痴一样。是吗?”他的手捏疼了我,这个男人真懂得伤害别人啊,他难道看不出我正咋难过吗?
我努力掰开他的手,让自己的双臂重获自由,“那个,”我看着他的眼睛,“得重逢的时候才能知道。你要试试吗,那得先分手。”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拿钥匙的手是抖得,直到我的另一只手帮忙,我才能把门打开。
这个晚上真是神奇啊,我嘲弄着笑着,我见到了从前分手的男人,和现在交往的男人分了手。
我洗完澡,趴在床上,像是发疯一样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打算去找周鹏谈稿子的事情。
我把自己抽屉好好找了找,找了一支唇彩,我需要画一点妆遮掩自己脸色的苍白。是的,彻夜未眠,辗转反侧,一开始被往事折磨,后来开始被赵俊朴离去的背影折磨。
一切的发生迅速而难以让人招架。
如果不是周鹏打电话给我约我谈下一期的稿子,我恐怕又要收拾东西去旅行了。
正要出门,安琪按响了我的门铃。
“你没有上班吗?”我很奇怪她这个时间到这里。
“有人特准我带薪假期。”安琪诡异地笑着。
我冷笑,赵俊朴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
“不请我坐下吗?”安琪作势向里走。“不,我要出门。如果你想坐,随便。”
“你有什么事情吗?”安琪问我。
“周鹏约我谈稿子的事情。”我态度不是很友好。
“也给他打电话了吗?”安琪惊讶地张大嘴巴,既而噗嗤一笑,“赵律师得罪你了吗?”
“什么?”我诧异地看着安琪,不明白她的话之所从来。
“我早晨一到就被叫到了办公室,赵律师交代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不告而别。”安琪笑着说,“他很紧张,你们吵架了吗?”
我冷笑一声,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想阻止我,自己为什么不来呢?叫安琪来又是什么意思?那么突然打电话来的周鹏是不是也是同伙呢?我油然而生一种被耍的感觉。
“你回去上班吧。”我告诉安琪,“我不会去旅行,你告诉他,我根本没有旅行的打算。”
安琪耸耸肩膀,“不,我干嘛去上班,有人请给假休息。”
“那随便你。”我把安琪留在屋里,去周鹏那儿。
一个小时候,我从周鹏那里出来,果然,周鹏的谈话是没有目的的闲聊。
“是赵俊朴让你打电话给我吗?”我这样问周鹏。
“啊?不会,怎么可能。”周鹏打着哈哈。
“你会无事可做叫我来闲聊天吗?”我冷笑着看着他。
这真是一件极其滑稽的事情。
我打车去赵俊朴的律师事务所,在写字楼下,我打电话给他。良久,他的声音才从电话那边传来。
“我很忙。”他在电话那边说。
我回答,“不会耽误你时间,我只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一点奇特,我说不出是什么。
“我们分手了吗?”我问。
“没有。”赵俊朴的回答没有迟疑,这让我的怒火稍稍平息,“我们只是在吵架。”他继续说,而这个话,让我的怒火重新燃烧起来。
“说的好。”我咬着后槽牙说,“我先确定一下吵架的认知,好积极配合你吵架的过程。”说完我挂断电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家走去。
这个王八蛋,我还没有说吵架呢,他先说吵架了。那么吵吧,既然已经如此的话。
半个小时后,我走回家中。两只脚已经失去了知觉,等我打开我的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一个人——赵俊朴。
“你怎么才回来。”他焦急地迎向我,“我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不用夸张,半小时前我在你的办公室外边,你不是说你正在忙吗?”
“我在忙着等你——那时候我正在搭你的电梯上楼。”他说着,然后在我的惊讶的瞪视中慢慢绽开笑脸,“我本来要提前过来,怕被员工说我不是好老板。”
我的泪水不争气地开始涌出来,我把包丢在他的胸膛,他不怕死的继续张开双臂,把我揽在怀里,“我后悔了一个晚上,因为自己的转身离开,我担心你会连夜坐车走掉。直到接到周鹏的电话,说你在家。以后即使吵架,我们也在一个屋子里吵,直到和好然后在分开。好吗,马拉。”
我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把自己的鼻涕和眼泪擦到他的西装上,今天他甭想出门了。赵俊朴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