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慢着点儿。”夕儿把枕头往宓身后塞塞好,扶着她靠坐在床头。
“只是受了些惊,哪里这样娇贵了。”安宓看她如此小心翼翼的,哭笑不得。
“郝御医说了,您这是受伤之后没有养好,体虚,所以才这么容易头痛受惊的,得静养。再说昨儿还经了那么一遭。”夕儿把桌上的白粥端到手上。
昨天?安宓戏谑的看着她,“昨儿比较受惊的好像是某些人啊。”
夕儿红着脸搅动粥碗,讷讷的回了一句,“奴婢怎么能和娘娘比······”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你们不要担心。”见她这个样子,宓也不在闹她,伸手接过粥碗,“我自己来。”
夕儿多少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强求,“今日晨起张公公来报,皇上下了早朝会过来看看娘娘,听说后来来的路上被淑妃娘娘差人拦住了,说是身子不爽利,又把皇上拦改道儿了。”
听她口气,安宓不禁笑道,“怎么,让你少战战兢兢一会儿,你还不乐意了?”
夕儿红了脸,娇嗔一声,“奴婢长在宫里一辈子,还没见过皇上呢。”末了小声加一句,“昨日太过慌乱,竟然忘了细看。”言辞间颇是可惜。
“你努把力,凭你的小脸蛋儿,还怕入不了皇上的眼?到时候有你看的。”安宓伸手捏了一把夕儿白嫩的小脸。
夕儿惊呼一声捂住了脸,作出恼怒的样子,“娘娘!”
宓笑抿了嘴,不再打趣她,只说,“你也赶紧去用早饭,等会儿陪我出去走走。”
“您这刚有点起色的,又出去吹风!”夕儿小声嘀咕。
“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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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如何。”御花园某处,繁花似锦的白玉亭里,紫衣丞相一人独酌。
如波似浪的花丛里传出一人谨慎的声音,“皇上踏入锦绣宫,医苑郝御医和锦绣宫宫人夕儿等人在中殿接驾······”
那声音把正康帝以及各人说过什么话,有哪些动作神态,一一道来。
“你说皇上看到太子妃的时候,神情很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高欢正伸往酒壶的手臂一顿,打断那人的叙述。
“属下描述不清,只是觉得怪异。”花丛里的人声调不曾一变,刻板的答道。
高欢倾了酒杯,恍然间耳边回响了一句话:酒最坏事,要再贪杯看我不罚你。他悻悻地放下酒杯,朝左后吩咐,“继续。”
“此事过后,皇上要求回宫,太子妃帮忙说项。”
“太子妃帮忙······倒是稀奇。”高欢转动空酒杯,当空凌日。白璧微瑕,胎薄透光,皇宫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宝贝。
“唔······”
“嘘。”夕儿脚下蹲不住了,差点歪在地上,安宓忙一把捂了她的嘴。
高欢微皱眉头,左手微抬,花丛里轻轻悉索一声,没了声息。
“难道要本相去请你出来吗?”高欢不回头,亭里当风,衣袖灌风飞扬。
安宓把夕儿一把按下去,朝她警告一眼,得了夕儿无声的保证,方才整理了头发和衣裙,独自走出藏身的花丛。
高欢斜睨了一眼,“除了这些偷听的勾当,你还会干些什么?”
安宓淡然一笑,坐到高欢对面的石凳上。对面的人兀自把玩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并不看她。
“高相见谅,安宓放肆了。”女子微低首。
“太子妃心思比往日更甚,对本相来说······不知是喜是悲。”高相在庭中高坐,堂堂太子妃在亭外听训,这画面果真比较诡异。他抬眼看住她,不用稍加情绪,眼神已经足够震慑。
“深宫内院磨人性。”安宓重拿起一个空酒杯,倒满酒,轻轻推到高欢面前,“谢高相夸赞。”
“听说你在锦绣宫里做了不该做的事。”酒杯里,玉液琼浆微漾,涟漪点点。
安宓心中一动,果然猜的不错。看来局面,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
风吹起秀发,挠得脸颊痒痒的,她把发丝理下去,“在安宓看来,没有不该做的事。”
“说说看。”
亭高,花海迭涛,远目不及。风送花香,沁人心脾。
“皇上当时虽然留下来了,却险些翻了我的锦绣宫,可见并未服气。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安宓只是想让他缓缓,逼人莫过急。”
“太子妃未尽其言,这个习惯可不怎么好。”高欢懒懒一笑,神色渐渐严肃,“故意拖延见驾,一手策划殿前风波。太子妃果然好手段。”
高欢不动声色,太子妃虽然轻皱了眉,倒也没有多少焦虑。
他站起身,越过她走向亭子边缘,居高俯视,花意千丛,美色无边,“千方百计转移皇上视线,如此惧怕皇上追查,”声音低低传进耳朵里,“不知太子妃当时在和小林姑姑密议什么?”
安宓心里咯噔一下,打了个突。这人心思极其细腻,能想人所不能想,十七岁就能当上一国丞相,被百姓口耳传为传奇,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不知高相一定要皇上过问小林姑姑被害一事,到底是何居心。”她就知道这一番作为必定瞒不过他。
“我该说你变聪明了还是愈加愚蠢了?”高欢回身,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有一宫好奴才,就是不知她们知道真相的时候,当中又会有几个小药童。”他不再看童安宓一眼,径自出了亭子,往东而去。
又受他威胁。安宓深吸一口气,亭外阳光游弋进来,笼罩飘拂在身周,她竟感觉不到暖意,一径阴冷如斯。
“夕儿,可以了。”
“高丞相已经走了吗?”夕儿从花丛里惴惴的冒出头,握住安宓的手,钻出藏身的矮茎,“娘娘,高相知道我们是故意惹怒皇上······”
“没关系。”安宓轻拍她的手背,神色一时寂寥。
“万一他告诉了皇上,皇上想起来大尚宫是没在了锦绣宫,要定我们的罪怎么办?”
“不会的。”安宓偏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夕儿看她心不在焉,也不再说话烦她,只悄悄把手撤回来,扶住她的手臂。
花团锦簇里出现了一个三叉路口,走哪条?
安宓懵懂的扫视一眼,随意走进离自己最近的一条。
花重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