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刚刚结束了皇家盛宴,七夕却又到来了。
在左相府,每年的七夕准许府中婢女休息一天来乞求姻缘和巧艺,那天,府里的女婢们结伴上街放花灯,朝天祈拜。
于萱从林玉娴那得知,在七夕那天,全城女子不论是朱门绣户还是一贫如洗都要亲手制作一样饰物,一式两份。
焚香礼拜后,一样在放完花灯后投到屋顶上,献给天上的牛郎织女,一样留下自己用,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牛郎织女的祝福。
虽然这里的七夕和古代传统节日的过程有些迥异,但目的都是乞求姻缘,巧配。这是于萱来到这里过的第一个节日,自然是要凑凑热闹的。
夜幕刚刚降临,华灯初上,女子们早已穿上平日里压在箱匣里算得上是崭新的衣裙,精心打扮上一番。
然后满心期待的摆弄着桌案上的花果,女红,希望自己的饰物能摆在最好的位置,似乎这样便能得到牛郎织女星的特别眷顾,赐予最好的美满姻缘。
于萱立在一侧看着这些心存美好愿望的女子们竟也被感染,心情不禁也开朗起来。将手上的两条宝蓝色发带摆在桌案的一角。
不经意瞥见一旁制作精美的绢帕,那是玉娴姐的,上面绣着一只色彩斑斓翩翩飞舞的彩蝶,振翅欲飞,形象逼真,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只呢?
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该绣上两只吗?于萱看了眼林玉娴,她穿着件湖青色交领长裙,外面罩着淡青色纱衫,在莹莹月光下,青丝垂于胸前,在耳侧别了朵白色山茶花,玉质冰肌,清雅脱俗,晚风拂面,一缕茶花香入鼻,不禁令人心神荡漾。
林玉娴察觉到于萱的视线,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于萱一愣,其实玉娴姐是个美人儿,内敛,沉着,有一种安静的气质,即使不开口,也能给予人一种脱尘的气质。
月光氤氲,繁星闪烁,桌案上早已燃起了红烛,烛泪颗颗滴落,然后渐渐凝结,府中一切笼罩在柔和的气氛里,静谧而美好。
七夕,虽是女儿家的节日,可府中男丁也不无乐趣,干完活,纷纷躲在门后,或立于远处观望着这边打扮美丽,欢声笑语,玩闹嬉戏的女子,也不失为一种消遣。
男丁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谈论哪个侍女比平日里美丽动人,哪个看上去温柔无比的侍女竟是打骂过他的母老虎,哪个侍女是自己未来的理想伴侣……兴奋的好像是他们自己在过节般。
女儿家们拜完了牛郎织女星,默默许下愿,希望牛郎织女赐给自己一个如意郎君后方才捧着自己供奉过的饰物去放花灯了。
于萱跟在一行人后面,出了府,府外更是人声鼎沸,香粉扑面。
虽说是七夕,可街头男子可不比女子少,想必都是打着能在路上观赏到各式美女,不管是体态丰腴,还是杨柳细腰,更或是小家碧玉,名门闺秀应有尽有,任君睬撷。像这样的日子出游说不定还可以偶遇自己的未来良人呢!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于萱不禁也变得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免东张西望,好奇心大发,一会瞧瞧那边的女红胭脂,一会儿摸摸这边捏着牛郎织女模样的糖人,路上挂满色彩缤纷,形态各异的彩灯,欢呼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一旁摊贩见于萱瞧着摊上的糕点,有意要买,更是热情的介绍各式巧果,“姑娘,买些巧果吧,包你吃了心灵手巧,姻缘美满啊。”
所谓‘巧果’是在七夕节吃的糕点,做的玲珑别致,模样小巧,最吸引于萱注意的是那樱花模样的糕点,特别喜欢,“给我一些吧,我要那樱花模样的。”于萱指着粉色的糕点对着摊贩说道。
“好嘞,这就给你包上,给,小心拿着路上慢慢吃。我这的巧果可是这条街卖得最好的了,姑娘若觉得好,明年再上我这来买啊!”摊贩一边包着糕点,一边还不忘推销自家糕点。
于萱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笑意暖暖的老摊贩,不由觉得他很可爱,给了银两,笑着微点了点头。
放花灯的地方在城南的一条唤作爱河的小河边,年年的七夕节全城的女子们都会来到这,放上彩灯,祈求自己能得到一份真挚美满的爱情,找到自己命定的良人。这样的愿望,是古代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属,但又有多少女子能真正寻到心中所爱,所托。
七夕,也只不过是古代女子的美好愿望的寄托而已。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远的路却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到。爱河,在于萱看来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河,并没什么特别。因为是夜晚,看不到水的清澈,只是水上波光粼粼,倒影着岸上的灯火,明明暗暗,盈盈闪烁。
河里早已有千盏彩灯漂浮于上,也许是因为水流不急的原因,又或许是彩灯太多,有些彩灯团簇在一起,颤颤巍巍,灯里火苗明灭不定,有的早已被水打湿,灭了灯芯。
少女们看着自己举足不前或被水打湿沉沉浮浮的彩灯,在岸上焦急万分,试图将河中彩灯寻回重新燃上,可奈何彩灯众多,又怎么寻得回属于自己的那一盏呢?
在这似天上银河般盈盈闪耀的爱河中,有多少彩灯能坚定,幸运的光辉到最后,又有多少彩灯能在中途不被吞噬,太多的可能,太多的未知,让人无法捉摸。
突然一盏还没点燃的彩灯出现的眼前,“怎么了?”
于萱突的晃过神,自己又想多了,“没什么,河里的灯很漂亮呢!”
林玉娴神色黯然地瞧了眼河里的彩灯道,“是啊!真的很美!”突地话锋一转,娇嗔道,“可你也得点了自己的灯啊,也许你的等事最美的呢!”
“恩!玉娴姐的灯在哪?我看看!”于萱兴奋的拉着林玉娴的手要看她的灯。
“喏,在那呢!”于萱朝着林玉娴指的方向望去。
“玉娴姐,你的灯卡在岸边了!”远处对岸一盏彩灯泛着微光,卡在了岸边,有要被水浸湿的趋势。
“没事,就让它那样呆着吧!”注定的事,强求不得,如果执意改变,只会更悲惨而已。
于萱看着林玉娴隐没在灯光里的侧脸,竟觉得她的眼眸里有着无奈与丝丝哀伤,也许她的心里有个悲伤的秘密!是不能对人说的秘密!
夜风习习,岸上的女子们也渐渐散了开去,各自离开了,有的满心欢喜,有的黯然神伤,各有悲喜。
喜的是自己的彩灯飘了好远好远,也许牛郎织女最先看到的会是自己的愿望,忧的是自己的彩灯在途中就沉了底,这是不是说明了自己的因缘不能开花结果了?
于萱看着自己的彩灯顺水而下,摇摇晃晃,却也不曾遇到什么大波折,她并没许愿,也不知该许什么愿,在现代她从没恋爱过,不知爱情为何物,也并不奢望在这样的国度有属于自己的爱情。
她要的只是平静,安宁的生活,只是这样而已!
夜有些深了,透着一股凉意,街上的摊贩们陆陆续续的收拾着要回家了。于萱走的有些慢,渐渐落在了人后,迈着小步,享受夜晚带来的沉静,拿着先前买的巧果,竟有些饿了,打开纸袋,捻起一块,细细品味,糕点入口即化,十分绵密,有樱花的清香,果然很好吃。
那摊贩倒是没骗人,想着来年是否也来这家光顾的问题,低头吃得正香的她哪来的急顾忌前方情况,一阵嘶鸣声响彻四周。
于萱“啊”的一声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上方黑色壮马鼻孔里喷着热气,前蹄高抬,似就要朝于萱的面门踩下,惊恐中忙用双手抱住了头。
“吁——”马上的车夫倒是灵敏,见路中女子惊吓了马儿,赶忙手脚麻利的拉紧缰绳,马蹄换了个方向终于安静下来。
“出了什么事?”低沉而慵懒的声线从车厢里传出,带着些许的不悦。
“大人,一女子惊吓到了马儿,现在没事了。”车夫坐在车厢前垂着首答道,好像那车上的人就在眼前一般,丝毫不敢逾矩。
于萱还没慌过神来,仍保持着抱头的姿势,抓在手里的糕点不时传来阵阵清香,让她安定了些。
庆幸自己并没成了马蹄下的亡魂,如果那马蹄从头上踩下,那不就像踩在了豆腐上一般简单,担心害怕之余却听头上传来一道声音,“姑娘,下次走路看着点,可不要再七夕节里归了黄泉。”
于萱一听缓缓抬起头,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更加惨白,她拧了拧眉,还有些余惊未消,起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说完便退到一边,好让他们行路。
车夫看了她一眼,喊了声“驾”马儿便乖乖踩着蹄子前行起来,路上行人早已稀少,“哒哒”的马蹄踩在地上发出响亮而有规律的节奏。
天上月儿泛着幽光,风带着凉意吹了过来,她抱了抱双臂,看了看暗夜里月亮被漆黑的云朵遮去了大半,好似月儿也知疲倦要休息去了。自己也该回去了,玉娴姐见自己还没回去定会着急的。
“等等。”于萱被车里的声音叫住,侧头,看见马车里俊美男子掀着窗帘的一角沉着脸看她,于萱不由得惊住,也忘了要请安,只是直直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