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桌案博物架，美伦美奂的字画墙饰，明净如新的茶盏杯盘，还有柜台后那个专注地看着帐本的美男子……站在茶馆里，我突然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我该不是做梦吧？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过来！”他头也没抬地说。
我踮着脚轻轻地走过去，生怕一不小心踏破这美好的梦境。
“叫什么名字？”他还在看帐本。
“小……小姐。”我嗫嚅道。
“嗯？小姐？”他终于抬起头，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只是脸上写着我看不懂的表情。
“……不，不好听吗？”我缩了缩脖子，怯怯地问。
“这算什么名字？”
“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啊！”其实我的心里未尝没有怀疑，可我实在想不起是否自己还有别的名字了。
“……”他仔细看了我好一会儿，“看你脸红红的，这么可爱，就叫你小红吧。”
“嗯？小……小红？”我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节。不过“小红”算什么？我家丫头也没人叫这么……俗的名字的。
“怎么？不喜欢？”他挑了挑眉，面有愠色，完全不似清晨那般温柔可亲。
“呃……没，没有。”也罢，现在的状况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我也该知足了。
“哎，乞丐是空，伙计是空，无罪无业，无德无功。小姐丫头，皆是虚影，身既无物，何况于名？”他摇头晃脑地说。
“……”他说得好有禅机啊！可惜，我听不懂……况且如果真的都是空，都是虚影，那我就叫“小姐”不也一样吗？
“好了，从今天起，小红你就是舒心茶馆的伙计了！”他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对把我忽悠晕这个结果很满意。
“是，师父！”地狱到天堂有多远？从昨天到今天那么远。
“呃……为什么叫我师父？”
“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二字会脱口而出，或许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有那么点儿像小时候教我功夫的师父吧。隐隐地，我有一种感觉，他本就该是我的师父。
“我有那么老吗？”他抚着脸说。
“嗯？师父一定要很老吗？达者为师嘛！”
“达者？我哪点儿像达者？”
“……”我可以把这个当作谦虚吗？“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乞丐，而你却贵为茶馆老板，必然有你‘闻达’之处，我称你一声‘师父’也不为过。”
“哦。你不是自幼失怙的孤儿吗？怎么知道这么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能知道‘达者为师’？”
“……你怎么知道我……自幼失怙？”就算自幼失怙，也不代表我连个成语也不懂啊！无论如何，我也是从那个大院子里走出来的，别人家的孩子玩泥巴过家家的时候，我就有了毛笔、砚台之类的“玩具”。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却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去回忆，也或许是去忘记……
“你这不是就告诉我了么？”
“……”
“嗯……想要拜我为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到什么时候才行？”
“我总得先看看你的诚意。”他走向整齐的博物架，“这样吧，舒心茶馆经营七茶六果，你至少要卖掉七七四十九杯茶、六六三十六枚果子才有拜师的资格。在此之前，不许叫我师父，也不许自称我的弟子！”
嗯？似乎也不是很难嘛！生意好的话，一天也就够了吧？所以，“好！保证完成任务！”
“那我现在来给你介绍一下。嗯，事先说好了，这些茶果，你自己是不能吃的！”他表情严肃。
“……为什么？”
他作出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却只酷酷地说：“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般的东西，如果你不想当和尚，最好想都不要想！”
和尚？有没有那么严重？不动就不动，以为我多稀罕似的。乞丐也当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至于那么禁不住诱惑。
“咳，忘了你是个丫头，出家了也是尼姑……”
“噗哧！”我被他逗乐了，突然觉得这个便宜师父也算个妙人儿，不像从前那师父一般严厉死板，却又挨他狠狠一瞪眼。
“好了，说正事！”他领着我来到博物架前，指着最上一格七个小罐子道，“这里是‘七情茶’，分别是平喜、息怒、忘忧、清思、解悲、消恐、压惊。你看清楚了，别弄混了……”
一一为我解说完每一种茶叶的形状、特性、功效、冲泡方法，他又开始夸“六欲果”，说什么这些茶果都是为了拯救被“七情六欲”所困的世人而培育出来的，只要那么一杯茶，就能把人从“大喜大悲”的情绪中释放出来，恢复平和的心态；只要那么一枚果子，就可以摆脱始终纠缠你的不良事物，还你一个清新的生存环境；还说什么历史上都有些什么什么大人物曾从中获益，没有因为各方面不得志而长年抑郁，或是因为突然降临的喜事而猝死……
总而言之，这些茶果是天下少有，地上无双。我却是听得晕头转向，目瞪口呆，到得后来就只当他在讲故事了，反正对着客人我是说不出来这么离谱的话来。
不过这些茶果卖相是真的很不错，或者很诱人。每次他泡好一壶茶，或是取出一枚果子的时候，我都会没出息地咽一口唾沫——真香！这不是勾引人犯罪么？要不是他百般阻挠，我早就先尝为快了。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脸红，先前还以为自己意志很坚定，没想到也这么禁不起诱惑。
“果然是无奸不商啊！”待他介绍完毕，我感慨道。
“……我哪里奸了？”他一脸的愤然。
“不就是比普通茶果香一点儿吗？还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至于夸成那样吗？”我不屑道。
“你怎知不是真的？”他扬眉道。
“哪有什么东西可以真的让人忘情解欲啊？就算是仙茶仙果也不行吧？”
“……我这要真是仙品呢？”
“我还是神仙呢！”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没准儿啥时候你就真成神仙了……”师父咕叨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见我不解，便道：“得！你就说吧，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