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羽沐百无聊赖地走到公寓时，发现季凡就站在那个晚上站的地方等着她。好笑的是，这次和那次一样，她不想看见他。转身欲走，却被季凡跑上来抓住。
因为季凡没有用什么力气，所以羽沐很容易就甩开了他。她背对着他，道：“你想解释什么？我给你时间。”
“我不想解释。”
羽沐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那你找我干什么？”
“如果真的要解释的话，要说什么呢？说这是无意的，我想你会更鄙夷。和司南编点谎话来骗你也不是我想做的。已经发生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但我要你知道我爱的人绝对只有你一个。”季凡满脸真诚地看着她，羽沐却笑了。
“爱我？用这个来证明吗？”
“用这个来证明。”季凡抓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羽沐这次却挣不开了，她使劲摆脱着，叫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哪儿也不去。”
季凡突然停下来，扭头道：“跟我去个地方，之后我什么都不会勉强你。”
羽沐被他有威慑力的目光震住，也被他最后一句话震住，便乖乖跟他上了车。
这条路的方向很熟悉，但杂乱生长的树叶让她还是认为这是通往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夕阳西斜，地表的余温依旧微烫。枝头的叶子纹丝不动，即便是绿色也没办法给人清凉的感受。
车停在一个荒凉的栅栏门前。羽沐下了车，心潮翻涌地推开门。这是圣爱，她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圣爱。抚着锈迹斑斑的秋千，斜着望去，还能望见停留在她记忆里的那扇窗，唯一不同的是它不再敞开着，不再有洁白的纸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季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顺着她刚才凝视的方向看去。“这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吗？”
“有意义吗？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说，我就走了。”
“等等。干吗这么心急？不去那扇窗户下面看看？也许还能找到当年喜欢的东西。”
羽沐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张开眼睛，道：“我刚才只是无意间瞟到那扇窗户，什么意义也没有。如果你不是要谈我和你的事，我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你说让我跟你去个地方，我来了，可以走了吧？”
季凡没有说话，径自拉着她来到了那扇窗户下，然后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只盒子。
“礼物？你觉得我会接受吗？我和你over了，所以，别白费心机了。”
“这是个旧盒子，装的不是我给你的礼物，而是你给我的。”说着话，季凡打开了盒子，只见十只有些泛黄的纸飞机静静躺在那里。他看着羽沐开始要走神的眼睛，继续说道：“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我不相信你已经忘了它们，我不相信你已经忘了自己把它们飞到我窗户的日子。”
“是你？十年了？”她当然不会忘记。自那山顶一遇把他装进心里竟然已经十年了吗？
季凡柔情地看着她，道：“是十年了，你一直在我心里。即使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即使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就是装在心里了，始终也挪不开。”
羽沐顺从地被他拥在怀中，呼吸着他怀抱里的气息，似乎还残存着十年前山顶上风的味道。
“我们是注定在一起的。如果我一出现就是拿着它们站在你面前，你还会计较这十年当中我的经历吗？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应该是彼此的选择，就像我知道你和司南的游戏之后仍然选择和你在一起。”季凡试图通过这些说服羽沐不再去在意昨夜的一幕。
羽沐看到纸飞机时的确被触动了。她不是被季凡就是“他”的事实震惊到，而是被他一直收藏着它们的行为所打动了。可是，当他又提及司南的名字时，昨晚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里。她努力推开季凡，甩甩头，想把记忆甩散。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道：“对，如果你一出现就是拿着它们站在我面前，我绝对不会计较你这十年的历史。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这是背叛。”
“可那只是一次阴差阳错，我以为她是你。”
“别荒谬了！你究竟是喝了多少才会把司南当作是我？我相信你和小辙吃饭是不会喝酒的。”
“你就不能看在这十年等待的份上把这点事一笔勾销吗？在十年的时间面前，它还那么重要吗？”
“重要。”
羽沐抬脚便走。背后是放不下割不断的记忆，但却无法回头。
欧阳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心想：你的十年算什么？在你出现之前消失之后，全都是我在守护她。当羽沐转身而去时，落寞的背影深深刺痛了他。为什么一直守护她的自己最近却甘心看着她伤心而无动于衷呢？就算她是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她不也是他一直守护的人吗？
欧阳冲出来，在季凡的注视下，揽住羽沐有些发颤的身体，也揽住她就要坠地的心。
羽沐软软躺在欧阳的车里，问道：“你怎么在那里？”
欧阳弯起一边的嘴角，道：“他认识你是十年前，我可不只十年了？”
羽沐不解地看着他，他毫无反应地说道：“带你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先提醒你一下，要有心理准备。”
夕阳已经没有了影子，淡淡的夜随意蔓延着。羽沐已经很累，随便欧阳把她带到哪里。
踏进欧阳的住处，似乎进了幼儿园一样，到处摆满了小孩子的画。羽沐的心情顿时变轻松了一些。她还发现门后挂着一块木牌子，幼稚的笔体画着“圣爱”和一盏油灯。
欧阳见她盯着牌子，笑道：“很眼熟吧？那是你画的。”
羽沐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当然除了季凡的存在。此时被欧阳一点，才渐渐有了印象。“怎么在你这里？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有关系的东西，我一定会摆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羽沐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继续往里走着。
“这些都是你当年画的。”欧阳跟在她后面说道。
羽沐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也在圣爱待过？”
欧阳敲敲她的脑门，笑道：“又犯傻了，没在圣爱待过，怎么知道你这些事？”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说过？”
“说了又怎么样呢？你会因此对我更好一点吗？”
羽沐撇撇嘴，道：“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跟司南分手了我都没跟你绝交。”
欧阳突然拉住她，强迫她站在自己面前，道：“别再为那个虚幻的季凡伤心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爱绝对是他没办法比的。”
“什么你的爱？你说什么傻话？”羽沐不敢看他的眼睛，欲转身走掉，却被欧阳的手牢牢固定在那里。
“早在他出现之前，你就是我要守护的对象，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将来也不会变。”
“那司南算是什么呢？”
欧阳面对她的质问，哑然失声。他一直都知道，这是他真实面对羽沐时必须要解答的问题，可当这一刻到来时，他还是有些语言组织障碍。为了不说错话，他放慢语速，道：“和司南认识以后才又遇到你，当时和司南的关系基本有些确定了，你们又是好朋友，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便顺其自然了。我心里一直有你，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还能再遇到你，所以当司南出现的时候，我便想把你放在记忆里封存起来。可是，你还是又出现了。大学的时间总是和你们两个泡在一起，只是不断加深了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毕业的时候我和司南分手了。”
羽沐突然抬起头，道：“司南告诉我你是因为要出国不想让她等你。”
“她想保护我们三个的关系，也维护一下自己的自尊。”
“让她伤心的人其实是我？”羽沐不敢相信。
“她已经接受了事实。”
“不是的。”羽沐拉开了和欧阳的距离，“如果她接受了，在提起你的时候，眼里不会是哀伤。她只是让你认为她接受了事实，让你安心地过你的生活。我还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却不知道，我对她的伤害才是最大的。也许是上天的报应吧，我如此伤害了她，便让我也为她伤心。”
欧阳伸手想要再抓住她，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沐，你真的感受不到我的爱吗？”
羽沐看着欧阳满眼碎掉的痛，她还是没办法责怪他。她可以对季凡狠心，但对这个一直在身边的欧阳却无法决绝。
“我承认，你一直对我都比对司南要好。但我从来没想过，那是除了朋友以外的感情。欧阳，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对司南的伤害。”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季凡吧？”
“我和他不可能了。”
“那就让我继续守护你啊。”欧阳的表情一如大学第一次碰面时的样子，那么真实，那么纯粹。
她相信他的爱，她真的相信。然而，他们都有太多既存的历史，她的心，也不在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内。
“我不能。不管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司南肯定还爱你，我不能让她伤心。”
欧阳没想到“趁虚而入”这四个字居然是骗人的。羽沐转身离去，同时摘走了那块木牌子。
“木牌子既然是我画的，我就带走了。不该去把握的，就不要再执着了。”
羽沐更累了。这一日，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全部都是对过去的选择。选择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疲惫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