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季凡这一世最幸福的事情,应该就是遇到三个性格迥异的女子。而要说他这一世最不幸的事情,必然就是同这三个女子的邂逅。
女子是世上最美妙的创造,也是男子注定的劫。
********
当季凡踏入段小辙的咖啡屋时,司南的大脑系统马上识别出他不普通的身份,随即决定将他纳入猎物范围。小辙不解地看了司南闪亮的眼睛一眼就去招呼客人了。她不明白的不是司南的识人速度和效率,而是司南总是会对看起来很一样的男人保持同样的兴趣。司南则对她千篇一律的不解回报以千篇一律的司南式微笑——说是意味深长,却又带有些许玩弄和些许不屑一顾。除了她对面专注于广告杂志的郑羽沐,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能真正读懂她这种笑容的人了。
季凡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女子亮了他的眼。前一分钟吸引他放弃茶楼而选择这家咖啡店的是门口缭绕的门面风格和清新的店名——“咖啡为琴友为鹤”。后一分钟促使他决定多停留些时间的则是这两个女子了。如果从店名来推断,店长应该是那位在悠闲地翻杂志的女子,因为只有真正悠闲的人才会起出真正悠闲的名字。可是,她太事不关己了,对店里的客人和生意都毫不在乎,那绝对不是一个老板应该有的态度。那么从老板气质来选择,女人味十足的“大波浪”会是他的答案。可是,她同样太淡漠了。尽管她的眼神在整个店里不停地游离,季凡却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的关注,那好像是一种搜寻猎物的光芒。在她的内心,对这家店绝对和“杂志女子”一般冷漠无异。
“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小辙用百年不变的温柔语气招呼着眼前这位像司南一样难以理解的“先生”。
季凡终于发现,在那两位“高高挂起”的女子身上猜测店长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了。眼前这位娇小可人儿虽然没有她们身上那种光芒,但却十足散发着咖啡屋主的气息。他开始嘲笑自己向来很准的识人能力了。
“先生?”小辙追问了一下。如果这位先生继续思考下去,她会听不到司南和羽沐将要采取的行动和赌注了。根据她的了解,司南一旦发现“猎物”,一定会采取措施以跻身更上层的社会,同时和羽沐赌些什么作为生活的调味品。事实上小辙是不“了解”的,所谓的“了解”只能称之为“经验”吧。
季凡自嘲之后不禁又有些惭愧了。自己居然会失神到忽视这位女孩子的存在——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个孩子。对于自己的忽视,他马上报以一个绅士的微笑,答道:“一杯蓝山,谢谢。如果有招牌糕点的话,也麻烦来一份。”
“好的,请稍等。”小辙发现他的眼光又跑到司南她们那里去了。她觉得这就是“臭味相投”了。
去厨房交代完毕后,小辙坐回了羽沐的旁边。羽沐已经放下了手边的杂志,若有所思地看着司南,然后又看看同样在看着她们的“先生”,“老规矩?从上次的失败中恢复过来了?”
“‘失败是成功之母’。况且,上次只是信息没有调查清楚,不晓得他家里已经有了一只母老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碰已经养了‘老虎’的男人。这次,换个规矩吧,否则太无聊。”司南已经不看“猎物”了,对她来说,和羽沐打赌是比“狩猎”更有趣的事情。
“嗯……”
“嗯?你没有什么提议吗?”
“嗯……”
“郑羽沐!”很显然,司南已经意识到沐大小姐又陷入自己的沉思里了。这是她不能改变的历史以及现实问题,只能用愤怒一次次把沐大小姐的思想召回来。
“别带着姓氏叫我,一点也不美妙。”羽沐终于放弃对手上广告案的雏形设计,专心对待这位“游戏痴”了。“游戏一直都是由你设计的。你应该知道,我只乐于设计广告。而且,我对自己设计的游戏没有新鲜感,没办法投入激情。”
司南狡黠地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头。
“双人游戏?”
“聪明。”
羽沐摇了摇头,“哪次双人游戏我答应过你?还不放弃?”
“我只是想体会一下和你角逐的刺激,又没有让你放弃对心里那个‘他’的执着。谁知道,那个‘他’还会不会再出现呢?”
“哎呀,司南姐你……”小辙禁不住出口要制止她,却被羽沐挡住了,“没关系,小辙,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司南,就算没有‘他’,我对双人游戏也没有兴趣。”
司南一改妩媚的表情,近似哀求地说道:“每次都是我打游戏,你下赌注加旁观,我很累的。就算是我提议的,你也得到好处了。你不能这样对待大姐吧?”
看羽沐没什么反应,司南又把矛头转向小辙,“辙妹妹,帮帮忙!这次再说不通羽沐,我就把你的小牧送回家。”小牧是小辙宣布要独立自主时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只纯种苏格兰牧羊犬,也是小辙的最爱。
小辙对于司南虚伪的威胁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发出一声“啊”就又被羽沐截断了,“别吓唬她了,不就是想让我陪你玩游戏吗?天底下值点钱的单身汉碰上你也算是倒霉。”
“又没让他们娶我,就是当个梯子让我往上爬爬。有朝一日,作为梯子的他们说不定还会因此而荣幸呢!”
羽沐知道司南所谓的“威胁”都是随口说说而已,过后连她自己都不会记得。之所以会答应,一是不想看到小辙被她戏弄的可怜的样子,二是,她好像从“猎物”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只有隐隐约约的一点点。
“如果我又赢了呢,车库归我。你没车反而占着车库也是对空间的浪费。如果你头一次出山就受到我们猎物的热烈欢迎的话,上次霸占了你的房间还给你。怎么样?”司南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几乎凉了的卡布奇诺。失去了品尝的最佳时机,这使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羽沐显然对于自己房间的回归并不满足,她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的房间还可以,不需要换了。当初把阳台让给你,谁知道你不知好歹居然当作赌注送给了我,我肯定不会再还给你了。我如果不幸地赢了,你要陪我去瑞士把肖杰找回来。工作室是他的,我一个人做不来。”
司南停顿了一下,刚舒展的眉头又聚拢了起来,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她知道这小小的表情失控已经被羽沐捕捉得清清楚楚,不然她脸上不会满布“阴险”的笑纹。
羽沐又翻起了杂志,那个广告案的雏形还是没有形成。如果肖杰在,她大可不必如此费神。
小辙把杯子收到盘子里,问道:“那你们还要不要玩游戏呢?那位先生好像快走了。”
考虑到小辙的反应程度,羽沐选择由自己来解释一下,因为司南的心情并不像她快乐的表情那般灿烂。因为那个瑞士的赌注肯定招来了一连串暗暗的咒骂。
“放心吧,没有我们‘指南针小姐’害怕的游戏。‘瑞士之行’这种小赌注吓不倒她的。还有,今天她不会采取行动的,因为她是个有修养的女人。”看着小辙离开的背影,羽沐又喃喃道,“也许是吧?她本人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司南无视她的讽刺,拿出手机装作要发信息,同时不被发现地拍下了我们可爱“猎物”的玉照。
话题转回季凡。
季凡观察了不远处两个半女子一杯咖啡的时间,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形象隐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大波浪”是纯女人性的版本,无论是浅笑,皱眉,还是喝咖啡,打电话,都透出一种男人本性里追求的性感与感性的结合体。而她身上红色纱质宽领套头上衣和乳白色休闲裤又增加了本身的理性因素。“杂志女子”则给他一种“闲云野鹤”的错觉——不啰嗦的利落短发和浑然的一身苏青色。由于她的存在,这个咖啡店偶尔会变成峰顶的观景亭台,置人于云雾缭绕之间,只晓生活与自然之美。那个纯真温柔的“孩子”,虽然有一双“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眸,但只能被称作孩子的眼睛。一身类似校服的着装让人以为她在上高中,她的心理年龄还真小呢!所以,她的存在具有一种真实感;所以,她的真实感见证了前两位女子的出现并不是人们的梦境;所以,她是不可或缺的。季凡有预感,这个三角形不论缺了哪一个角都会失去原有的平稳性,这三个女子的生活也会失去原有的平静。
在季凡的心里,格外欣赏“大波浪”。毕竟,女子能修炼到她这种境界修行已非常人所能比拟。但是,真正吸引他的是“杂志女子”。具体原因他自己也不能解释。如果有双翅膀,他会希望带她一起飞。如果有人要问对“孩子”感觉,答案也许会让人觉得不公平,可是,他的确对她没有什么感觉,他忘记去感受这个“孩子”的气息了。这就是男人可恨之处。
阳光好像更灿烂了一些,工作的时间总是那么容易逼近人的生活。这是季凡一直以来所耿耿于怀的事情。他走到柜台边上,说道:“小姐,请结账。”
小辙这才发现司南的猎物长得相当标准:一米七八,中等身材,不是发育不良的杨柳枝,也不是白花花的五花肉。长相嘛,算是中上等吧。毕竟,明星的脸不可能出现在随便一个地方。
“一共80块。”小辙找过20块钱,抬头又看见猎物的笑容,真实而绅士的。
季凡随口说道:“糕点很独特,叫什么名字?是你自己发明的吗?”
“那叫若止若飞。因为辅助成分是酸奶泡制的香草和去除了外皮的草莓,而且,糕点制作时几乎没有添加额外的糖分,所以整体比较清淡,会给人一种飞翔的感觉。”看到羽沐一脸灿烂的笑容,季凡几乎又要出现另外一种错觉了——也许可以称之为“若止若飞”。“这位先生贵姓?”羽沐接着说,“我是野鹤工作室的广告设计,因为需要到处寻觅赚钱的机会而不使工作室瘫痪掉,只能看见有钱人就发名片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语毕,一张淡绿色的硬纸片已经到了季凡的手里。名片正中间用青色的楷体写着:野鹤工作室。下面一行是圆体:flyingwithoutwings。背面是同样的格式处理了“羽沐”两个字和一串手机号码。
季凡有些怀疑地问了一下:“姓羽?很少见。”
“就算是吧,我喜欢这个姓氏。反正,姓什么并不重要,名字只是人的代码而已。”羽沐无所谓地纵纵肩。
“我想你的广告一定很有新意,就像这张名片一样引人入胜。”
季凡自然不相信她会姓羽,她的话似乎也并不想让别人以为她真的姓羽。这叫做故弄玄虚。
“如果你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可以让我们的设计室负责你们的广告。”
季凡有些佩服她的观察力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公司工作的人?你又怎么知道我有决定广告策划的权力?”
羽沐笑笑,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季凡。他瞬间明白了羽沐赶上来回答糕点问题的举动。这张名片是顶尖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昨天晚上给他的,上面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自然不会是他自己的。
季凡正要再说些什么,羽沐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小辙轻轻喊道:“羽沐姐,你不等司南姐一起走吗?”
“她今天放假,我工作室很忙,没空陪她。让她晒着阳光看会儿杂志吧,丰富一下精神生活。”羽沐回过头来看着季凡,抱歉地笑了一下,道,“我习惯了离开这里时不打招呼的,请不要介意。忘了问您的姓名,Mr.?”
看季凡似乎要去掏名片,羽沐又补充道:“我经常丢名片,也不需要那个。反正我不会找你的,当你找我时我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
听她的称呼从“您”过渡到“你”,季凡的心里舒服了一些,感觉自己还没那么老。“季凡,平凡的季节。”
“很容易记的名字。再见。”
“再见。”
季凡回头对小辙说:“店名很有品味。”随后也离开了这里。
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季凡看见司南回头对他浅浅的笑了一下。那笑里似乎有种期待,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