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少年探头探脑地往屋内瞅。
“恩威,将黑虎拉到一旁去。”威吓效果达到,男人令少年将黑虎牵到一旁,却不叫那畜牲出去。
“鬼女,你若再不肯说出由头,就别怪我狠心了。”男人略向前倾着身,呲牙咧嘴,看得出异常痛苦。
“米卡!”妇人从门外扑进,哽咽着将男子扶住。“米卡,莫再为阿大操心,他要死便死吧,这个玉索看来是无辜,若不然怎会折腾了数月仍不开口。米卡,我们只当没生过这个……孽子,咱们还有恩威和阿渺两个,你万莫气坏身子,到时我们孤儿寡母在这寨中更没有活路可走……”
那男人颓然垂手再不言语,妇人向着叫恩威的少年挥挥手,示意他将我带出去。
少年不复刚才的神色,恶狠狠地瞅着我,这一人一狗的表情神似,都含着将我骨肉齐吞的意思。我只当看不见,贴着离黑虎最远的墙边走出草屋。
“鬼女!阿答若是被你气死,我和黑虎定不饶你。”恩威在身后大声嘟囔。
“你刚才唤我什么?”我回身对着他的脸。
“鬼……鬼女!你离我这么近,是要吃我么?”少年变了脸色,一蹦蹦出好远。
“你若再叫我鬼女,我就先吃了阿渺,然后么……”我瞅着黑虎舔了舔嘴唇,那黑虎似通灵性,竟然也后退一步。
“你你你,若敢动阿渺一个手指,我恩威就是拼死也……也……也不放过你。”少年虽然仍是挺起胸膛望着我,那眼底已经有了怯意,言辞更是没有底气,果然只是个孩子。
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施施然向土牢走去。余光仍不忘分析地形,谋画着逃跑的路线。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叫米卡的男人到底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他所说的阿大又是何人。莫非……我停住脚步,身后远远随着的恩威与黑虎也默契地停下。
“恩威,那个米卡所说的阿大,可是叫做离水?”
“呸!米卡也是你这个肥猪婆叫的?”少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扬起头不理我。
“那个阿渺哪儿去了?”我舔舔嘴唇。
“你……还在打阿渺主意!你真是个鬼女,白费阿渺的苦心。若不是她每次给你求情,只怕你早被黑虎咬死了!”恩威不顾恐惧,远远地骂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方言。
嗯,这家子除了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看来都还是善良之辈,早晚套出话来。我不再急躁,乖乖地顺着绳子跳进土牢。恩威仔细地盖好木板,竟然还拿钉子敲了半天。我心中暗笑,以顾美人这体形,想要爬出去势比登天,这钉钉子的行为只是在证明他心虚而已。
远远的,一声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应该就是阿渺,她同妈妈和哥哥说着话,间或有一个爽朗的男声应和。
我试着拖动木床到窗下,可是木床甚是沉重,有两根床柱似是埋在深土之下,弄得满身汗水也不成功,只好跷着脚站在窗下向外望。
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远天上的白云。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鼻中嗅到酸臭的汗味,便气恼地冲着窗子大喊:“我要洗澡!”
外面突然无声,过了一会儿,一只壮硕的脑袋伸到窗口。“玉索,你把猛龙兄弟想要知道的告诉他,便可以洗澡换衣。”他停顿片刻,又说:“玉索,阿大是猛龙兄弟的命,他只是想知道阿大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你这样闹,猛龙兄弟一家都不好过。”他把一只小小的脑袋拉过来让我看,“玉索,你每日还有两只黑薯吃,阿渺一只黑薯要分作两日吃才够。”
那小小的脑袋晃了晃便飞快地逃了,想必是哥哥同她讲了我的吓人之处。
我眼泪汪汪地瞅着这个男人,心里感慨终于有了可以交流的人。“这位壮士,不,这位大哥,我也是好人家的闺女。不知为何被歹人抓了带到此处,之前一直昏迷着,不认识你那位猛龙兄弟的阿大……”
那男人打断我:“我之前来你可不是同我这样讲的,你总是痛骂阿大,骂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他上下瞅了我几眼,脑袋晃了几下,说:“你老是装疯卖傻,我也帮不了你!”
我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伸出手乞求:“大哥,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早就说了,怎么会愿意在这土牢里不见天日。”
男人站起身,窗口只剩下一双靴子。他大声喊着恩威,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方言。
一会儿,传来恩威小伙子的脚步声,二人在屋外嘀嘀咕咕了几句。又过了一会儿,一件衣服从窗口抛进来。
“肥猪婆,木鹰米卡为你讲情,给你身衣服换。你老老实实的,莫要乱叫,不然就叫黑虎吃了你。”恩威站在离窗口远远的地方喊着。
我慢慢脱着衣服,畸形的右手使不上力气,微微用点力便痒痒地痛。
“阿姐,你慢慢换,莫要着急。”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叫做阿渺的女孩。“阿哥和木鹰米卡都走得远远,你的胳膊还没好,莫抻坏了。”
真是个善良的小女孩,胸中涌出一丝温暖。
脱下旧衣,发现裹胸被胡乱系着,原来硕大的胸腹已经严重缩水,照这样子看,现在这具身体顶多剩下一百五十斤。可怜的真身顾美人,这几个月想必过得极其凄苦。这最艰难的节食减肥被她度过了,我应该不应该感谢她?苦笑。
“阿渺妹妹,我到这里有多久了?”我尽量将声音放柔和,一边换衣一边问阿渺。
“阿姐,你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个月……阿姐,你莫要怪阿答,阿答的心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柔软,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才……”小姑娘低声啜泣。
“妹妹莫哭,姐姐这几日昏昏沉沉的,忘了很多事,你可不可以把我来的经过给我讲讲?”
“阿渺,莫要同那鬼女多话,小心她……她……”恩威的声音。
“阿哥,阿姐很和气,不要乱讲。”阿渺用方言同哥哥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一只木碗从窗口递进来,里面盛着大半碗清水。
“阿姐,喝点水吧,你一定渴了。”一个小脑袋从窗口现出,正是阿渺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