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如麻,沫弦回到房间坐下。其实一直崇尚简单旅行的。既然电话里说过了,一应事务不用准备,只需人来就好了。那么也不用太复杂,买张机票就好了。
她在镜子前把头发梳成简单的花苞头,画上淡淡的妆,背上了只装着手帕纸和钱包的小皮包,走到门边,想了想,又回身上了楼。
其实没有必要的,她对自己说,但是她还是从床头拿过来了手机,白色的外壳,翻盖式的,她不明白中国有什么还需要牵挂的,她到日本之后,葵会安排好一切的,她根本不需要操心那么多。
但是,人总是要有一些依赖的东西对么。龙鹰曾经教过她,无论如何保证万无一失。龙鹰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说的话是没错的。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稍纵即逝。如果是杀手,这种感觉可能代表着一个人的死亡,职业的杀手不允许危机感的存在,他们会给带给自己这种感觉的人毫不犹豫的致命一击,但是沫弦是间谍,出于间谍的本能,她在这种感觉中会蛰伏起来,变得比平常更加单纯可爱。
她用手整理了一了一下衣摆,走出了别墅。在路口打了车,直奔机场。
打开了车窗,她在大大的墨镜后看到车子从一个人走在接到上的南丘书身边开过。她背过了脸。
他是南丘家的少爷,是你的少爷,可是他变成了兽人。这和你没关系么?当然没有关系,我的任务是为南丘家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沫弦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心里却多了一层暗暗的阴霾,好像是无可遣怀的失落情绪。她看着远方重重的小山,她没有意识到她想的完全不是即将面对的日式婚礼。她握着手机,手心沁出了一层湿滑的汗。
机票,尽快去东京。进入川奈家族,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里面,葵不算什么的,总有一天,她会捏死他。
微醺的春末夏初的风里,沫弦在出租车里,听着司机放的一些老歌,恍然想起来了2007年。
2007年,香港回归的日子,她一个人前往日本,决绝的抛弃了所有,她在旧式的日本木屋里喝着川奈婆婆泡的茶,对那个女人说自己无所畏惧。对那个女人说,她已经经历过了地狱。她说,她有自己的天使,会一直守护着她的天使。
那时候她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可以躲避一切危险。
2007年,沫弦用一抦手枪砸烂了窗户,面对真正的万丈深渊,无可依赖,只是凭借着那微弱的一息力气。她不得不跳下去。如果落到葵手里,她听说过上一个女子是怎样毁掉的。
一个女孩子,被剁去了Ru房,肋骨断了两根。下身插着一个啤酒瓶,扔在下水道里。
脸色苍白,眼角撕裂。沫弦记得她的脸。那是她旧时的搭档。沫弦翻看着她的尸体,眼泪一滴滴点下来,老鼠在下水道里奔跑。她和自己有什么区别?是隐藏的不够深么。
笨吧,龙鹰对她说,可能是因为笨吧。
沫弦恍然一笑。对,她没我聪明。
当然没有人动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墨轩的保护,虽然墨轩只是个孩子,但毕竟是葵的主人。
龙鹰对她说,每一个世家都会有自己的家族守护神,世代侍奉着家族血脉,葵就是这样一个守护神。可能是邪神,也可能是正义的神祗,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你面前的障碍,你必须突破他。他没那么可怕。用你自己的天赋战胜他。
明确自己的目标,记住这些,菱,不要走弯路。
他是神,而我是人。神是什么?神是长生的人。永生不死的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需要畏惧。
但是在看到那具女伴的裸尸时,她感觉到一股恶寒。人可以不惧怕神,但是人惧怕恶鬼。
菱想,07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呢。除了麦田,除了那具女尸,应该还有另一件事情吧。不怎么美好的事情呢。想起来,就觉得一阵难受。思考跟不上感觉,记忆更是消失无踪,但是铭记在肉体上的感觉还在。厌恶、空虚、想念。最后一层感觉占了大多数。菱轻轻拨动着心里那根弦。
就这么走了么?不会后悔么?不,沫弦摇头。就让我闭上眼睛向前走吧,无所谓过去是什么,过去早已经被甩掉了。无所谓。
这是你第二次离开了。第二次。命运是一场轮回。因为你还是你,他还是他,所做的选择没有改变,那么,结局是不是还是一样呢?
【那么,将来就不会有第二个杰了,一百年后,也不会有第二个小杰了,也不会有小小杰了,呐呐,那另一个姐姐去哪里找杰呢?
扶着头,脑海里忽然想起来这句话,然后是一个突如起其来的拥抱。】
上了飞机,毫无预兆的一阵头晕。她歪坐座椅上,难受的要死。心里想的和即将到来的婚礼风马牛不相及。
直到下机,菱才从多梦的状态下情醒过来。手机还在,她还可以联系的上南丘书,这个名字怎么念怎么别扭,杰克更好一点。简单干净。
她站在机场,头疼难忍。咬紧牙,虚浮般走出了机场,连看也没有看就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车子走向熟悉的道路,她靠在那里,半合着眼睛呼吸着。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哪里。她拿着手机,犹豫着,她有点担心杰克。万一他真的去了怎么办?杰克会死么?作为南丘家的少爷……他应该死么?她咬紧了唇。你已经知道他是少爷了,所有的任务都不再重要了。他是少爷,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是希望她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是去救离家的少爷呢。父亲会对她说,沫弦,你擅离职守,你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职责,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但是,沫弦自己又开始反驳起自己了,这不是无关重要的小事,如果杰克死了,父亲不会再有第二个儿子了,南丘家就没有后代了。她所效忠的南丘家没有后人绝对不是小事。
她忽然有了点勇气去对抗这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了。从小到大的第一次,这很难,就像你习惯性用右手刷牙,但是忽然有一天必须要改成左手。她克服心中不服从命令的恐惧。是的,她想通了。这很重要,保护少爷比什么打入敌人内部重要的多。少爷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停车!”沫弦对着司机叫道。那个带着大盖帽和白手套的司机机器人一样的服从了这项命令。
车窗外飘进来两朵樱花花瓣,沫弦抖动着自己的刘海,烦躁的抓起来手机。
骗他。这是她唯一的办法。惯用的伎俩。她会成功么?她自己也有点不安。沫弦想,最起码自己试过了。别在意那个司机的看法。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在墨轩的别墅里和他说过那些话了么?难道还怕墨轩不知道么?
问题是他可能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放弃隐班。那么她就不用一句话来迫使他放弃隐班好了。原计划说的是:不要去……
但是这不大容易说服一个人吧……尤其是,杰克已经对所谓的隐班渴望已久,直接摊牌说明隐班的情况会难以隐藏下去自己的身份,这是沫弦的大忌,她可不习惯别人随随便便知道自己是谁,即使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