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萧元枫就出了门。
听着院子里嘎吱的关门声,萧湘雨随即也起了身,萧元枫这次去凌家得呆上好几日,趁着这段时间,她决定回曼陀山庄一趟。
一个弱女子孤身出远门,要准备的东西必然很多,在家里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把事情告一段落。草草地吃了几口饭,萧湘雨就朝着集市中走去,她得去买一套男装。
曾经就听娘讲过,虽然现在龙翼国是国泰民安,但江湖上仍是血雨腥风、盗匪猖獗,这一天一夜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自己现在这个模样,确实不太方便。以前常听女扮男装仗剑江湖的侠女故事,她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一切准备妥当后,天已经黑了,萧湘雨躲在床上,想着明日就要出发到曼陀镇,久久不能入睡。
翌日。
萧湘雨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少年的肌肤居然出奇的白嫩,宛如一块明玉闪着动人的光泽,如漆的黑瞳配上殷红的小嘴,竟有说不出的秀气,右眼角一颗泪痣更是带着说不出的风情,稍嫌瘦弱的身子又让人忍不住地心生怜惜。这正是易钗而弁的萧湘雨。
只见她打量了自己半响,皱了皱眉,转身又走进外屋。出来时,脸色已变得稍黑,乍眼望去,活脱脱的一个少年模样。
萧湘雨仔仔细细地把衣装整理了一遍,这才满意地走出了院子。
“你这马车拉活吗?”听到有生意上门,李老黑忙不迭地把旱烟杆往地上一磕站起身来,面前已站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
“当然,当然,不知小哥要去哪里?”
“去曼陀镇,马上启程。”那少年一望便知是不喜多言之人,李老黑也不多问,满脸堆笑道,“行行,不过小哥,去曼陀镇一来回至少也得三天的时间,是否可容我回家知会老伴一声?只需一个时辰便可。”
少年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那好,一个时辰后你在这里等我。”说完就转身离去。
少年——萧湘雨左右无事,便索性走进一家茶楼打发时间,顺便看能否打听到什么新的消息。
在靠窗边的位置刚坐定,便听见一阵嬉闹声伴随着脚步声上了楼来,觅声望去,不禁秀眉一蹙,居然是他。
那个曾经调戏过自己的纨绔子弟凌少爷。此时在他身边正环绕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谈笑风生,好不风流得意。
萧湘雨扫了一眼,便一脸厌恶的迅速回过头喝起茶来。
哪知凌少爷仿佛有感应一般,正好转过头来,那一脸厌恶被他尽收眼底,不禁心下疑惑,看这少年如此面生,怎么对自己这般态度?
脚下转了一个弯,径直朝萧湘雨走去,还未走到桌前,萧湘雨已猛然站了起来,“小二,付账。”丢下块碎银,就从凌少爷的身侧扬长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凌少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然的笑意,那声音,自己可是记忆犹深啊,只是不知她这身打扮却是为何?
萧湘雨自然不知道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乔装打扮竟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而看穿了,她满腹心事地在街道上闲晃着,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时辰,就赶向了与李老黑约定的地点。
李老黑早已等待多时,看到她走近,连把车门打开,“小哥,请上车,咱们这就出去。”
“嗯。”萧湘雨低应一声,钻进马车,坐了下来。
“小哥,坐好了,要走了!驾!”李老黑长鞭一甩,马车就向着曼陀镇的方向疾弛而去。
湘雨的马车刚刚出了城,城门边突然就闪现出一个身影,望着离去的马车若有所思。那人走到一隐蔽处,拍了拍手,身边立即出现了几条身影。
“你们跟着刚出城的马车,务必保全车内人的安全。”
“是,少主。”
赶车的李老黑,很显然对这条路异常熟悉,专拣安全的捷径走,一路上竟没碰到半点风波,在第二日的晌午就到达了曼陀镇。
安排李老黑在客栈等着后,萧湘雨走到曼陀镇陌生而熟悉街道上,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爹娘带着她们姐妹俩和江寒一起逛灯会的情景。
当时的欢声笑语还历历在目,转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浓重的悲哀涌上萧湘雨的心头,眼里泛起了薄薄的水汽。不行,她不能哭,她这次回来就是要先摸清曼陀山庄现在的情况,为以后手刃仇人做好准备。
萧湘雨握紧了拳头,把快要流出的泪水吞回了肚里,一步一步向着曼陀山庄走去。
突然,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是月如,萧湘雨皱了皱眉,想起事变那晚月如和江寒私通时说的话,心里暗暗祈祷月如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其后。
只见江月如停在了一个小摊前,正低着头慢慢挑选着小玩意,萧湘雨停在离她不远的一个书画摊前,举目四下查看,果然,那让她刻骨铭心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月如,你选好了没?快点,下午庄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依然是那一身蓝衣,依然显得那么彬彬有礼,却只有她知道在那斯文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多么狠毒的心。
江寒,萧湘雨收回怨恨的眼光,按捺住翻涌的情绪,转头装作欣赏书画的样子,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
“表哥,快了,马上就好。”江月如连忙从摊子上拿起一根玉簪急急说道。
江寒满脸不耐烦的样子,转身就先行离去。
江月如看着他,脸上一阵黯然,付了钱就要追去,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扭头一看,只见是一个陌生的黑脸少年。
不禁微微气恼,“你干什么?快放手。”
“江月如,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
“你是谁?本小姐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快放开,要不然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月如,难道你没有一丝悔悟之心吗?你爹娘和姐姐都是被江寒害死的,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或者,这件事你也有份?!”萧湘雨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很愚蠢,但月如毕竟是她的亲妹妹,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她多么希望自己猜错了,多么希望月如能否认她所说的话。
但是事实证明她再一次错了。
一听到这话,江月如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什……什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江月如微一用力,挣开湘雨的手,急急地向江寒的背影跑去,转眼就没入人群之中。
月如……萧湘雨望着她明显有点惊慌失措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尚有的一点余温正慢慢变冷。月如,那是我们的爹爹和娘亲啊,是养育我们的亲人啊,你为何能如此狠心?
心,已不再流血,因为它已被层层坚硬的寒冰所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