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却是让宁子锐心里一凛,装作不经意道:“古怪?”
小薇收起“烟雨江南盾”,笑吟吟地走过来,侧着小脸盯着他,脸上掩藏不住的好奇和疑惑,“明明看不出有什么境界,却似乎远远高出内变,尤其是身体之强悍,简直不可想象!先前对言卓薛浩两位哥哥的背后攻击硬挡生挨,完全无视,又被我带着撞毁了千百棵古树,居然毫发无损!方才更是英雄孤胆,替小妹挡了致命一击,骇得小妹的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就差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相思成灰了。生怕小哥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日后阴阳相隔,恩缘难续,此生何欢?可是你不仅没事,那妖匕竟还猪油蒙了心,杀了个窝里反!小妹心中三分佩服三分欣慰三分惊奇还有一点点的迷惑,小哥哥可否解惑一二?”
原来是这个,宁子锐心里一定,笑道:“我是天生残体,修炼难成,‘鹏程万里钟’前一音未响,这你也知道。不过天地公平,我虽然修道之路阻塞,却被赋予了一个强悍身体,力量,防御,速度都远超常人!至于那妖匕怎么反水,我实在不知。我要有那本事,早就夺了那蚕妖命珠,何至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差点丢了性命?”
“命珠!”小薇惊呼一声,抢出大洞,急追而去。
宁子锐随后而出,却见她正自凝立在那大堆肉泥残肢前皱眉而思。
“怎么会这样?谁杀了它?”
宁子锐“惊呼”道。
“看战场情况,有那天地紫犀的暴戾之气,应该是蚕妖与它同归于尽了!奇怪,宝器怎么会突然反主,不死不休?回去得问问爷爷!哎,可惜了那命珠,怕是随蚕妖灰飞烟灭了!”
小薇叹息道。
你可真会替我解释!
宁子锐心里一乐,表面不动声色道:“是挺可惜的!”
小薇突然转过头,亮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宁子锐,俏脸近在咫尺,纤毛可见,冷笑道:“说,是不是你做的?却又故布疑局,引我主动胡斯乱猜?其实命珠早被你所得?”
宁子锐给吓了一跳,强作镇定道:“这都被你看穿了,实话说,我已经吃过了!特好吃,嘎嘣脆,满口香!”
“吹法螺!”小薇不屑一哼,撇嘴道:“介绍一下,鼎薇!”
“宁子锐!”
鼎薇忽地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喜似羞,娇羞若海棠沐露,柔弱似细雨梨花,脆脆道:“小哥哥,还没谢谢你方才舍命相救呢!小妹…小妹…”
屁把你个铃丁冬,又玩这招!
宁子锐鼻子一哼,不冷不热道:“你明白的,我是救自己!”
“难道小哥哥当时心中就没有一点其它的念想?没有一点其它的缘由?小妹好伤心哦!你就一点不想与小妹结为道侣吗?你的手,也不想吗?”说着还挺了挺小胸脯。
强!
宁子锐额头黑线缭绕,“呃,这个,不好吧!”
“不好?哼!宁子锐,你这个衣冠禽兽,摸姑奶奶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好?口是心非,龌龊不堪!”鼎薇突然收起清媚之态,冷冷哼道。
宁子锐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提醒道:“蚕妖修了五百年,应该有不少好宝贝吧?”
“还用你说?妖洞应该不远,本姑娘的香香已经去寻了,一会儿就有消息。”鼎薇眼睛一瞥,笑道:“小哥哥,待会儿这宝贝儿,教教小妹怎么分好呢?”
“鼎薇妹妹尽管拿,剩下不要的我收拾!”
宁子锐表面故作大方,心里却道:最好的两样已经成了三哥的信徒,剩下的小玩意儿自然随你。若是再有好的,有冤孽在,随时可以拿得悄无声息!
鼎薇闻言,轻哦了一声不再言语。那双背对着宁子锐的眼睛却悄然闪耀着阴谋之光。
片刻之后,一只拇指大小的小东西振翅飞回,绕在鼎薇耳边嗡嗡不绝。
那玩意儿似蝶飞蝶,似虫非虫,就像一只破茧一半突然停下的虫蛹,半蛹半蝶,甚是怪异新奇。通体暗金色,背生八翅,带着一种金属的高贵凝重。
宁子锐识得,这叫“迷蝶”。因雌鸟身具异香,芬芳怡人,所以又叫“迷蝶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神鸟,天生的寻宝专家。此鸟名叫香香,应该是只雌鸟。
小丫头果然好家世,这稀缺玩意儿都能搞得到!
鼎薇听了几下,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那迷蝶香盈盈一舞,径自飞前带路。
鼎薇转过脸吟吟一笑,“小哥哥,请先!”
看你搞什么鬼?娑婆在手,天下我有。怕个鸟!
宁子锐也不推辞,大喇喇当先而行。
入目是一大片古桑之林,参天蔽日,幽冷阴森。地上无尽小兽白骨,累累叠叠,散发恐怖凉意。时有碧绿磷火,嵬嵬而动,更添森然。血腥异臭扑鼻而来,阵阵幽风迎面而至,不似人间之境!
宁子锐悄然回头,却见那鼎薇除了对气味稍感不适,竟无一丝惊惧之意。反倒是两眼亮亮,兴奋莫名。心中不由感慨,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蚕妖老巢就在桑林正中。一截径直数丈的古树残躯横亘于地,如同一处天然而然的斗廊长宫。看情况,舍生婆婆便是在此中挖穴造室而居。
有洞无门,鼎薇当先而入。
宁子锐随后,迎面一股潮湿腥气,脚下黏黏滞滞,好不难受。幸亏穴顶间或有细小明珠在嵌,释放光明,还算多了一丝丝生气。
因只是古树残截,树洞并不深远。沿途尽是残肢白骨,几转之下便到了古树之根,树宫之尽。此处是一处大殿,当先碎散地放着一些石块金属杂物,间或有小树斜载,残剑插地,甚是破败凌乱,邋遢不堪。尽头处一面白玉断墙,暗光盈盈,光滑平整,上面突兀孤立地悬放着三件物事。
一枚残锈尺钉,色泽暗淡,死气沉沉。
一本巨大古书,高两米,宽一米,厚两尺!线条坚硬生涩,棱角分明。封面无字无画无痕迹,硕大空间竟空无一物,却丝毫不显空白,很是古怪。沉稳凝重,古朴凌厉!
一口袖珍薄棺,婴儿前臂大小。非金非木非石,黝黑锃亮,冷意森森。
鼎薇一眼瞧见那枚残锈尺钉,便立马目放灼光。眼中惊喜莫伦,却是再也没看其它两件宝物一眼。娇声道:“这蚕妖看来还真是此地一霸,生得泼天的胆子。不仅洞口无门,竟还将自己的宝物不加丝毫防护,尽数悬挂于这室壁之上,招摇于世,实在可恶!小哥哥,三件宝贝,你要哪一件?”
“你先取!”
鼎薇咯咯一笑,“小妹先谢过了。”眼中迅速划过一丝狡诈狠辣,脆脆道:“来,咱们一块儿过去,各自取宝!”
言罢当先而行,步入那片邋遢凌乱之地。
宁子锐眼神一动,轻轻一笑,紧随而入。
这片到处杂物陈列之地看起来也就几丈见方一片,走起来却是完全不那么回事儿。鼎薇一马当先,走走停停,时而皱眉苦思,时而惶然大悟,忽进忽退,忽左忽右,竟是如临大敌。宁子锐却是不言不语紧紧跟着,半柱香之后,二人才走了一半之地。
一直在前领路的鼎薇突然停下,转过身双手环臂,笑吟吟地望着宁子锐,脆声道:“小哥哥,小妹心里有些话憋了太久,不吐不快!”
“请讲!”
“你或许会死在这里!”
“什么?”宁子锐大惊,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鼎薇似乎对这结果非常满意,咯咯咯一阵脆笑,如罂粟绽放,清声道:“小妹自幼聪慧机敏,天赋过人。还从未被人逼迫得像今日这般狼狈,更从未被人像你这般欺负羞辱戏耍过!说句心里话,小妹对你恨之入骨,直欲杀之而后快!不过小妹知道,对于爱卖弄聪明之人,对付他的最好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证明出你比他更聪明!咱们脚下的这片凌乱邋遢之地不是什么杂物堆,而是扶摇三十六镇宅图中的‘静炉亿紮步河图’!相同的是,你我此刻都在大阵正中;不同的是,我会走,而你不会!咯咯咯咯…”
“你想困死我?”宁子锐惊怒道,又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误会误会,小妹只是想给小哥哥你一个彻底实践自己聪慧的机会!小妹方才观察了一下,此阵有先天之缺,一月可自解,到时候你自然可以脱困。不过前提是你得先不吃不喝撑过一月才可!咯咯,小哥哥你慢慢琢磨,乖,小妹去取宝了哈。”
“你真以为困得住我?”
宁子锐忽然笑道。
“不信走两步试试!”
宁子锐转身便走,急似流星,快若闪电,左踏右转,毫不迟疑,流畅自然,竟比方才鼎薇带路时快了十倍百倍。似是对此阵熟稔之极!
早已警觉不妙的鼎薇面色大变,急忙飞身追击。却是因为方才宁子锐故意后退的两步而功败垂成。
“静炉亿紮步河图”中一步成河,步步天河,更何况是两大步?
宁子锐大步出阵,笑眯眯地倚在那面白玉之墙前,呵呵笑道:“小薇妹妹,哥哥如今,却也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脸色变幻不定的鼎薇小丫头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小妹洗耳恭听!”
“我觉着你如今才是真正的出不去了!”
鼎薇顿时脸色巨变,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急急跳起,飞速走阵。却是越走越惊,越看心越凉,之前步步成河,一步走错,天河相隔!现在却是满目山川,巍巍峨峨,汹涌澎湃,别说破阵,凝思片刻,竟是无处下脚,无法行进。厉声惊怒道:“怎么,怎么会这样?你做了什么手脚?”
宁子锐冷冷一笑,“你只知道‘静炉亿紮步河图’,却可还知道‘墨寸丁睿斗山图’?如今这个阵法是我将‘静炉亿紮步河图’稍作修改,二者合一而为,属不破死阵!内无阵眼,半月自解,你也不用枉费心机!你送我步步天河,我便还你处处山川!如今,你便好好地抓住机会,彻底实践自己的聪慧,静心享受这瞬息万变的山河十局。宝物我便替你领了!”
“站住!”鼎薇大喝,冷声道:“这么说我不下手你也会下手!”
“你不破脸,我又何须破脸?”
“小哥哥,小妹错了,饶了小妹这一次,小妹再也不敢了!小妹以后定当乖乖听话,再不调皮捣蛋,小——哥——哥!”
鼎薇泪眼娑婆,如梨花带雨,海棠沐露,生生哀求,娇怯动人。
“别再对我使美人计,这招无效!因为美人计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她首先得是个美人!”
“宁——子——锐!”鼎薇彻底发飙了!“这是你惹我的!你等着,本姑娘跟你没——完!”
宁子锐哈哈大笑,外动阵角,山河变幻,遮住她的视线。
催冤孽收走三宝,再不看她一眼,径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