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宫掌全名为九星飞宫掌，是鬼谷一门必学功课，既是推算之基础，也是一门变化多端的武学招数，这一门练得炉火纯青之时，配合门派步伐‘鬼步六韬’和轻功‘鬼踪三略’，其精妙便是许多习练高级武学招式的江湖人也要吃亏不少。但鬼谷灭门之时唐庭武盟尚未开始对江湖武学进行品相评定，因此后来的武林人只能对鬼谷武学模糊界定，其中飞宫掌因为是鬼谷入门武学，百晓生便将其粗略列入初级武学行列，实则并不切实。
木炭从东南攻来，东南黄土翼宫起手飞快，脚下三略轻功抬手已至跟前，铭寒势弱侧身躲过，以臂作为刀背撞开，第一式‘幽冥涌动’跟进，手不伸张刀不过尺，反而以周身为刃背刀柄钝击，缠绕寸劲，一到时机，刀背逆转，以手掌做小刀割人。木炭被连钝两下，正是手刀割身之时，铭寒露出锋芒猛地割斩，眼见砍中，木炭鬼踪变步，配合东南黄土扬沙遁走西南，西南碧木坤宫绿意生机，果然跳出铭寒缠绕。正当木炭欲从西南方向反攻，丢了目标的铭寒双手大开大合，不再气经‘手厥阴心包经’通里穴，另起炉灶在‘手少阴心经’中走神门、少府、少冲三穴，外功招式则立马弃了第一式余招改用新学的第二式‘冥野四顾’，顺势而为，看似漫无目的八方出招，却如同周身刀背突然掉转成耀眼刃山，刀山冰海弱势忽强，将莽撞地从西南攻入的木炭逼在四面刀山之中。
冥皇刀诀第二式‘冥野四顾’本是第一式的续招，‘幽冥涌动’最后一招由通里穴直逼中冲穴，强突茧缚猛然攻出之后，接的便是这招式，那在冥冥中冲出千年困缚后的狂喜与怒意在最后一招‘突茧’中用老，随之的却是茫然四顾，其招意——刀下不知所敌，世上不能适从，天下换了谁家，亲故早已死离。这一式只有八招，是十式中出招最突然、开合最大、间歇停顿也最明显的一式，外功显得痴痴癫狂，气韵却要缓缓运转压住，故而内力虽消耗不多但外功淬炼却很需力道。
狂喜已消退，恨意不愿还，茫然环四顾，此式最难熬。
铭寒对招意领悟得出奇的好，果断舍弃了杀伤极高的第一式最后一招‘突茧’，也不去重新锁住木炭，而是顺势导势，在九星飞宫的中宫上反打身周八宫，以点围面。
铭寒短短时间，冥刀诀从十二臂等直接提升到二十三臂等，内力似乎也有相当精进，郭子雄疑惑地拂须，与郴嗲讨论起什么，又将心弦叫到身边问了几句，心弦将铭寒这些日子废寝忘食修炼冥刀诀与凛冬内诀的事与郭子雄说了，又犹豫着是不是将校场血气的异常也一同说了。
然而铭寒生怕父亲将天火炎炀收走，早早招呼心弦和木炭不要与老将军提这事。
“疯了疯了!我不玩了！”木炭运起鬼步六韬再欲脱逃，选择在西北对自己有利的赤金乾宫方向硬拼一招，铭寒硬拼掌力从来不是木炭对手，这一掌却是旗鼓相当两人各自轰退几步，木炭鬼步六韬借势左右点退，慢慢跳开手刀开合范围，哪知铭寒却用了同样步伐，前后脚踩来，步步跟进。
“啊啊啊……！不公平，师傅也教了你‘鬼步六韬’，你读书又比我好！”
木炭一边退一边大喊大叫，既然完全不打了，改步伐为轻功逃起来，鬼谷步伐‘鬼步六韬’脱胎兵法，前难后易，前三卷讲的纯粹的兵法和治军囤战，第四卷和第五卷对应地形，第六卷讲诸军配合之战技。所以鬼步六韬一般人先学后三卷，再根据资质学头三卷，完全领悟之后才是真正的六韬鬼步，影子营的影子戏法便是苏秦传授的后三卷。
铭寒却不搭理木炭的叫嚷，一路追击，他年纪虽小，兵法却是将门必读的书，《六韬》不知被逼着看了多少遍，故而苏秦初衷教给他保命的鬼步六韬也是学得极快，不是木炭能比的。
“谁叫你偷懒不看书，再偷懒，以后你打不过我，逃也逃不过了，哈哈。”铭寒一面说一面得意。
“是呀是呀，谁叫木炭你不看书，活该！呵呵。”心弦蹦蹦跳跳在一边看着，指着到处躲的木炭。
这场切磋此刻全成了追逐赛，铭寒借着更精纯的鬼步总能慢慢靠近木炭，木炭却总能在紧要关头用轻功‘鬼踪三略’拉开距离，铭寒还没有学到苏秦的轻功，于是也只能再次用步伐慢慢去绕道追人。
郭子雄正要叫停，苏秦却在这时走了进来，一边看一边朝郭子雄走去，突然恼起火来，指着场中骂：
“兔崽子，老子鬼谷的‘鬼踪三略’是门三人轻功杀阵，不知杀了多少人，他奶奶的死绝了传你手上成了脚底抹油的功夫，真成兔崽子了……”
两丈外苏秦只一步突入，对着木炭屁股就是一脚，木炭痛叫一声一个狗刨扑在了心弦身上，引来心弦一阵惊叫。
郭子雄哈哈笑，虚空单手一抓将木炭吸了过来。
“你总想着逃什么，你刚硬撼那一掌，将寒儿轰退两步，你是可以继续抢攻的，未必会输。一心避战输在不勇，跟你师父完全两个路子，怪不得踢你。哈哈”
铭寒这时也走了过来，帮木炭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
“寒儿，你冥刀诀精湛不少，但动作跟不上脑子，‘外功内冥’就会有这个问题，老郴头说得对，你要多找人练习，等痴心和尚回来后你多向他请教，少林一力降十会，就因为其修炼外功的办法。”
铭寒略为吃惊，府内外功高强的军人不少，还有不少江湖里来的外功高手教习，父亲独独点了痴心和尚，这让铭寒不觉看了看心弦，心弦笑了笑，说道：
“痴心师傅来楚臣殿学剑之前，他的龙爪手已经独步江湖，单外功功夫没几人是他对手，他第一次被少林打断手脚经脉，就是因为偷学外功。”
铭寒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
“第，第一次？难道他被打断很多……”
“你已打通了少冲穴？”郭子雄把铭寒拉在身边，内力一探，惊诧问。
铭寒正要回话，苏秦有些急切地先开了口：
“郭老，长孙无忌一行人已经到了洛阳十里外，天黑不打算赶路进城，军府要不要派人去保护？“
刚有些闲情的郭子雄凝重起来，说：
“该来的总要来，派人去接入洛阳城，免得节外生枝。”
“老三呢？”郭子雄左右看一眼，问。
“郑山跟我说，他带着病儿检校官去了有耳书院，一直没回来，听说亲自在帮人疗伤。”
“这哪是他一个兵部侍郎该做的事。”郭子雄摇摇头。苏秦这时低着头与郭子雄说：
“另外还有一事，与长孙无忌几人一同来的，还有道一和尚。”
郭子雄猛地站起来，这似乎才是苏秦着急插话的原因。
“苏某可能要回避一下。”苏秦讲。
苏秦口中的道一和尚，按其所学佛门宗派，应叫其道一禅师。按辈分，他甚至是当今禅宗第四代宗主道信禅师的师兄，年已百岁，辈分极高。然而禅宗第三代宗主僧璨并没有将宗主衣钵传给道一，因为道一还有另外几样身份——当今唐庭国师，听诏六圣之一，少林派掌门主持。
道一禅师与郭家相关的还有两样身份，一是大将军郭子雄年少时在少林的皈依引证师傅；二是在先帝李世民盛怒之下保住郭子雄夫妇的救命恩人。
李言梅来到郭子雄身边，紧紧挽住丈夫的手臂。
“恩人已多年不世出，总没有机会报答，如今突然来了洛阳，老头子我们是不是去迎一迎。”
郭子雄看了一眼夫人，点点头。
“恩师来了当然要迎，怎么能住在城外，徒弟的罪过了。”
说罢，郭子雄让人叫来郑山，安排一营精兵随他出府，另调一部影子营出城沿路确保安全。
临出发，郭子雄安排铭寒几个孩子照常随苏秦听学讲课，让夫人早些睡下，但李言梅坚持一同去见道一禅师，郭子雄没办法，去安排轿子，李言梅也不肯，郭子雄摇头哈哈笑，拉夫人上马，两人共骑一匹，夜里浩荡荡走了。
铭寒、心弦和木炭三人随苏秦去了与大乘佛堂隔院相对的铭铭书斋，这里是族中铭字辈子弟听学的私塾，族中常请一些名望的夫子来给后生讲课，有时苏秦也会应着郭子雄的要求，来讲些经世通识，其中便有各派武学来路和各家家业的经营，别看苏秦脾气古怪暴躁像个老莽夫，实际那鬼谷以阴谋术法和博学通晓著称，在人才济济的鬼谷中能得到战国‘苏秦’的名号，必是极博学的人。然而苏秦骨子里觉得教书烦闷，于是他要么缺堂不来，要么就蜻蜓点水地讲一讲，更多的是聊些怪力乱神的鬼谷术法和荒诞神秘的江湖事，如此一来，铭寒这些孩子虽听得起劲，但外面江湖的许多通识常理反倒落下了，初入书院便闹了许多笑话。
未免再闹笑话误人子弟，苏秦不得不正视经事通识，一股脑地往铭铭书斋吐着学问。
夜里偌大的铭铭书斋只有他们几个，冷清萧瑟。大将军郭子雄的长子铭河已在边疆带兵打仗多年，老三郭子仪的儿子铭楚，刚出生两年便因血案失了踪，楚臣殿老二家的郭子然一脉人丁最多，但已很少再来洛阳的军府，更莫说进军府的私塾书斋了。
当年楚臣殿还是地方门派时可不一样，铭铭书斋挤满了楚地的郭家子嗣，期望着来到洛阳听最有学识的夫子讲学，期望着得到大将军府的阴庇提拔，铭铭书斋在那时从早到晚都是热热闹闹的。但如今这批铭字辈都已是三四十岁的人，是楚臣殿正当家的少壮派，他们慢慢将楚臣殿一个亦正亦邪的江湖门派变成了天下第三大的商帮，在这大唐盛世里，楚臣殿财大气粗的名声甚至远远盖过了大将军府的气派，有了钱，楚臣殿的孙辈子弟便不再来大将军府读私塾了，连走动也越来越少，只消看看铭铭书斋里冷清的样子，便会猜到往后两家子孙的陌路分野。
如今的铭铭书斋同外头的书院一样，都有一种凋零的暮气。
二十余年，镇远公内府的铭铭书斋终于又迎来了楚臣殿的人，郭心弦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偌大的书斋，这里到处都是父辈人读书时的回忆——上一辈人一起喝醉了酒，便常拿在铭铭书斋读私塾时的荒唐事来讲，心弦在父亲郭铭贤的酒桌旁听着，听多了，就如同自己也来过一样。她坐在那四下打量，一面又假装在听苏秦的讲学，心中似有愁云舒展。
“心弦，名剑山庄的庄主是谁，以什么做家业？”苏秦突然问。
“名剑山庄的现任庄主是当今的铸剑大家令狐冶，女儿叫狐媚儿，江湖里的双娇之一，狐姐姐美得厉害，他们父女我都瞧见过。”心弦答。
“问你家业，不是女儿。”苏秦不满。心弦朝木炭和铭寒吐舌头，继续回答：
“名剑庄以铸剑、品剑为业，虽说称为‘名剑’，实则贞观三年开始也铸造别的兵器，这些年又做些军中的‘兵车宝刀’，铁矿过去多从李阀买，走李阀控制的水路，但李阀并没有几处铁矿，多是倒卖的。楚臣殿在楚地有好些铁矿，自然也就卖得便宜些，还不用在水路上与蛟龙帮莫家的人纠缠，因此名剑庄这几年买我们的也多，然而父亲说名剑山庄毕竟还要卖李阀面子，这生意我们是抢不走的。”
“剑分几品，庙堂与江湖有何不同？”苏秦连问。
“司徒制甲，名剑铸兵。名剑上供朝廷的兵器分为‘圣世’、‘君协’、‘鸾台’三品，另外配给军中武将的还有‘兵车’品；而在江湖中买卖评品的的兵器，则又另有一套‘隐士’标准。”
“最好的是‘采薇’级宝刃，当年周灭商，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不做周臣，在首阳山采薇而食最终饿死。——江湖人认为此气节为第一等隐士，江湖中最好的兵器，便以‘采薇’评品；其次是‘逸民’级宝刃，《论语》有云‘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能兴昏昏国运、继艰涩之绝学，此大智慧为第二等隐士，江湖中这第二好的兵器，便以‘逸民’评品；再而是‘泥清’级宝刃，名剑山庄认为世上纷纷，人情浊浊，江湖泥泞，人在泥中能自清已是大能耐，故而名剑山庄将一些侠客手中的兵器，那些上等却没有名气的侠客宝刃，概品为‘泥清’，普通江湖人能够有一把‘泥清’级宝刃，便足以在地方上受人尊敬；最后是宝刃‘东山客’——东晋谢安原本在东山作隐士，后来做了朝廷的大司马，显贵至极，隐士做官变成显贵，且是天下最显贵的一脉，许多江湖人也憧憬如此，因此名剑山庄便以‘东山客’评品这一类宝刃，因有沽名钓誉之嫌，在宝刃中为最下等。”
心弦娓娓说着，铭寒和木炭冲着心弦睁大了眼睛，木炭听懂了一半就算了不得了，一副惊讶得不行的表情傻在那里。铭寒呢，他与所有用得起这些宝剑的显贵公子哥一样，自是知道名剑山庄那些宝刃评品的名号，也大概知道这些宝刃的昂贵和身份象征，但他从不知名剑山庄在这些评品后面有这样的界定和寓意。
铭寒突然很好奇名剑山庄。
苏秦一边听一边很满意地点头：
“不错，小小年纪，很有眼界，不单说了评品，还知道评品后面的寓意，希望往后你们几个能真的懂。”
苏秦话刚落地，看见傻在那里的木炭，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吐出了血，他话锋一转，又问：
“但这事关系你家的生意，不算本事，讲讲蛟龙帮，莫家的武功叫什么，做什么营生。”
苏秦这一问，颇有非问倒不可的气势。
“蛟龙帮莫家在大小河道里都有水运的买卖，他们不像李阀有协助朝廷漕运的差事，多靠倒些私盐，顺便劫道商船，尤其遇见李阀的船，杀人夺船一样少不得；另外还帮一些交好的门派运货，也是一门生意。蛟龙帮都是绿林闲散的人，多是带艺投帮，人多武功杂，也没有几个像样的好手，只莫家人厉害，用的铁骨莽皮的长鞭，内功是‘沙河乱海诀’，外功是‘乱海鞭法’。”
铭寒和木炭在一边听了个呆，苏秦颇有意味的笑了笑，说：
“第一邪派蛟龙帮反复无常，在你口中居然还有交好的门派，还敢找他搭伙运货做买卖，哈哈，小丫头你怎么不直说你们冥皇楚臣殿，什么交好的门派，哈哈。”
苏秦笑着讲，心弦却似乎被触及了心事，礼貌回笑退到一旁坐下不再讲话，单看着书斋外灯下的秋菊。
这天下敢跟蛟龙帮做生意而又不怕吃亏的商贾，怕也只有楚臣殿了，这一门的老辈人骨气邪性，新一代的少壮派将这种邪性放在了商帮买卖里，楚人的书生加上蛮气，世上也就没有楚臣殿不敢做的生意了，甚至连大将军府的军辎买卖也想插足，可见其野心之大。但如此一来也常有违道义，其中与蛟龙帮做水运的买卖就是其一，是许多江湖人所不齿的。
小姑娘家的笑意杂着愁意，苏秦看在眼里，觉得自己讽刺楚臣殿的话何必用在一个女娃娃身上，摇摇头，不再笑话。
夜渐渐深，苏秦讲得口干舌燥，突然他手中的煜方青莲灭了灯，苏秦脸色一变，假装无碍地走出书斋，竟偷偷咳出血来，木炭自煜方青莲灯灭便很紧张，一同跟了出去。
“心弦，你怎么了？”铭寒把头探过来，问。
“牡丹和秋菊，你喜欢哪样？”心弦指着院中的花草，幽幽反问。
“母亲喜欢梅花，我也喜欢。牡丹太艳，比较来，秋菊更似梅花的性子。”铭寒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身来洛阳？”心弦又问。
铭寒盯着心弦，摇头。
“我听说，你是偷偷跑出来的，痴心师傅半路才追上的你。”
心弦点头，脸上落寞。铭寒忽然间觉得心疼，凑近了说：
“你若喜欢牡丹，我也改爱牡丹，你若喜欢秋菊，寒江小院里便全栽上秋菊。就像徐来阁，种满园的墨兰。”
心弦笑，扭过头去，看着庭中的秋菊入神，似一切已与她没干系，只把心事说给投缘人听。
她喜欢秋菊，女人似天生尤钟爱一类花来，不同李言梅喜欢的梅花傲雪，这秋菊却是隐士，愿隐在人后照料这淡淡芬芳，然而像秋菊这样不彰显花香花色的，在大唐这个以牡丹为美的花花世界里，也就很少被姑娘家中意——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笆色，罗舍宅里香——心弦并不喜欢香艳的牡丹红，正投着这暗暗淡淡、融融冶冶的紫与黄的性子。可她偏偏出生在发生翻天变化的楚臣殿，自她父辈起，家业徒大，楚臣殿由郴州改迁潭州，祖上开办的楚人书院被陆续卖掉，钱全部用在长沙古国的经营上，楚臣殿为此得到了巨大的财富，摇身一变天下第三大商帮，但她的父亲却不限于此，他希望心弦不单单做个江湖的潇湘秋菊，而是做个极尽尊荣的唐庭牡丹。
所以她的穿衣打扮从来是世上最好的，琴棋书画样样得精；所以她自小要懂得经世迎人，与潭州的贵族名门应酬着。心弦反感这些，可惜违抗不了父命。她从祖父郭子然嘴里听了过去郴州楚臣殿的模样，过去郴县郭家的模样，那个亦正亦邪不服管制却又四处开办楚人书院的楚臣殿，那个走出了永平反王与柱国大将军的郭家，她用孩子的无限想象怀念着。她问祖父，为什么楚臣殿要变，您希望楚臣殿变成父亲要的样子吗？郭子然垂垂老矣，他说，世道是后生的，楚臣殿是郭家后生的，新人要做事，老人不能拦。心弦在祖父怀里哭，郭子然对心弦说，‘你若要劝，应去劝你的父亲，而不是由祖孙两人商量；你若要变，应在你能接手郭家楚臣殿时自己去变，就像你父亲一样。’心弦无奈，劝与变对她都不实际，继而她坚持先要去郴县看看祖上的老房子，然后偷偷溜到了洛阳，她要去有耳书院，她要看铭铭书斋，她要看当年的郭家——总之是义无反顾地寻这想象中的怀念，义无反顾地逃离长沙古国的父亲，离潭州的楚臣殿越远越好！
苏秦的话，多多少少让心弦回到现实，一个无利不谋与邪教做买卖的商帮楚臣殿，一枝迫做牡丹的秋菊。
铭寒听到这里，心里终知道了两人亲近的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