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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定情

云少白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平生都没有进过县衙,不知这其中之事,书本上东西毕竟是书本上的,与现实之中相差甚远。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进县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这天上一个大馅饼突然就砸中了自己。这以后,再也不用怕保长里正那些人了,村里那个赖子再也不敢欺负自己了,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被柳屠夫看不起了,娶柳青青的事便水到渠成了。这几天云少白的春梦做得有点多,少年本是养精蓄锐的时期,可是经过跟燕鸿菲那么一折腾,这蓄了十六年的精锐可就苏醒了,控制不住地往外窜了许多天,且他本就喝多了酒,如今一个大馅饼砸在脑袋上,云少白有些头晕。

钱蔚观见云少白脸色有点潮红,只道是他是多喝了酒的缘故,却不知道他心中想着别的事。本来一个县里的知事对钱蔚观而言,根本算不上官员,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吏,原本不值得他出手去安排。可是这李昆却非要他亲自安排,只说是王爷的意思。钱蔚观有点不明白,安排一个县里的小吏怎么会让王爷如此重视,还让李昆这个亲信亲自出面找自己?但李昆话里话外却说了,这是大皇子看中的人,此人非同小可,今后是要挑大梁的,只是大皇子如今正处于韬光养晦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动向都会惊动对手,才安排这么一个小小的职位,也是云少白年龄太轻,像他这个年龄的人都还在寒窗苦读,准备三年一期的科场大考。

其时,朝中当官的途径有三个,这是任何人都绕不过去的。

一是科场大考,三年一大考,称之为常科,而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称之为制科。这两种都是科举,常设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等五十多种,而常科的考生通常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的受试者叫生徒,而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的应试者叫乡贡,且都安排在春季举行,也称之为春闱。

二是举荐。举荐便是某人由有一定官职之人推荐,从而进入官场。举荐这种形式带有派别特色,某人由某位官员推荐之后进入官场,几乎这一生之中便属于这位官员一派,若是有背叛之行为,这人在官场上便也混不下去了,叛徒是让人极其厌恶的一种人,无论忠奸,官场对于叛徒大家都是迎面唾之。当然历史上也有与推荐者决裂的人,但那几乎是凤毛麟角,人人都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讳,除非国家存亡之际或是个人生死之间。

三是捐官。捐官其实就是官方正式的卖官,捐官等级由银子多少而定,品级越高,银子越多,这是正式的卖,但拿出的职位却都是虚职,也就是说只有品级,并没有实际权力,也不得朝庭俸禄。只有在捐得虚职之后再由上头提拔,或许可以得一实职。但这种官却是天下苦读之士最为不耻的。

出生寒门之人多数选择了科举,有道是人生两幸事: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但是,这天下士子甚多,每三年一常科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够入仕的学子甚少。其时正是科举初兴之时,多数官者还以举荐为常途。

云少白明白,这是自己人生的一个大转折。在这山寨中两月余,他功夫没练多少,但对于政事、军事等却也学得精熟,钱蔚观只问了他几个政事中问题,便知云少白的能力足以担当一个县衙的知事。只是这小子年龄还是太轻了,且见识方面不够,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只要有人多多提点,他还是能够闪现光芒的。既然是大皇子看中的人,自己自然是要多多指点。

钱蔚观花了许多心事,也花了许多银子才抱上了李煜山这只粗腿,如今一个穷少年却让李煜山一眼相中了,心里多少有点发酸,不过人在官场,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心情如何,而是要明白上司的心情如何,既然李煜山看重了这人,自己便要重视起来,云少白的成绩自然便是自己的成绩。钱蔚观这么一想,心下便坦然了。

而云少白此刻的心中真是万马奔腾了。他是一个受尽欺凌苦难之人,只要苦海之边露出了一点光明,都会在他眼前幻化出一片繁花似锦。他想着只要自己能够在官场之中站稳脚跟,那么光宗耀祖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铁板神算那瞎子还真有一点道行,他不是说自己是一个大贵人么,如今山寨中人个个都对自己礼敬有加,也许自己真是一个大贵人吧。

他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大贵人,而且并不是他现在认为的大贵人,只是龙游浅滩遭虾戏罢了。《孟子。告子下》中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而此刻的云少白正处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时期。

云少白从房中出来,清风吹拂,无比畅快。他觉得今晚的风虽然也是隆冬的风,但吹在身上却是清爽无比,没有一丝的冷冽。他记得云中鹤说得燕鸿菲还在房中摆了一席酒宴要单独送自己,心情更是激动,只是刚才这天上掉下了的馅饼砸得自己发晕,否则他早就跑出来了。那钱蔚观在问云少白政事策略之时,云少白是压住了内心的冲动一一回答的,他本是聪颖之人,再加上这两月中燕惊天等刻意调教,这种纸上谈兵的事还真难不倒他。此刻,他刚出房门,心便飞奔到了燕鸿菲房中。

云少白到燕鸿菲房门口时,燕鸿菲正在倚着椅子呆呆地看着烛蕊爆开一次又一次,每次烛花爆开,她便一惊,抬头望门,可惜门口还是没有动静。都已经戌时了,怎么云少白还没来。她问了悠紫许多次了,悠紫都说已经与云中鹤说过了,问到后来,悠紫有点烦了说道,如果小姐不信,那就自己去找云中鹤问去,搞得她也不好意思了。看着悠紫有点困了,燕鸿菲便让她下去休息。

燕鸿菲想着到底是云中鹤没说,还是云少白被那伙人拉住喝醉了赶不过来,还是云少白压根就没将她当一回事,不来了。她相信云少白一定不会不来的,就在那次事情之后,她发现云少白看她的眼神有点炙热,不过他还是以礼相待的。女人这东西真是奇怪了,如果换了一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她一定怒不可遏,当场便会将那两颗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了。可是看她却是云少白,那样炙热的眼神在她身上扫着,她却觉得十分受用。甚至有点想发生些什么欲望。这个想法让她内心一惊,自己也是家传渊学之人,怎得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她却不知,二八芳龄正是思春的年纪,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倒是与学识不相干,且大舜朝颇有胡风,她又是江湖儿女,多少有些被影响了。

燕鸿菲心里胡思乱想时,门口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正是云少白。燕鸿菲有点脸红,仿佛刚才心里所想被看破了一般。她低声娇嗔道:“怎么这么许久才过来?”

这声娇嗔让云少白心里痒痒的,看看烛台上蜡烛已经燃了只剩下一点了,知道燕鸿菲等了自己许久了,那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绯红绯红的,极是好看,他真想扑上去咬一口,那滋味一定十分好受。

燕鸿菲见他痴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低首微怒着说道:“有你这么看人的吗?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云少白见她脸上虽含微怒,声音却有些发嗲,知道她没有生气便笑着说道:“蜡台烛爆映玉红,伊人微嗔花失色。”

燕鸿菲见他称赞自己,心里有一丝高兴,便请云少白坐下。

云少白坐于下首说道:“燕小姐盛情,在下本来要快点过来,不过头领们太过热情,一时却是走不脱,还让小姐久等了。”

燕鸿菲脸一红说道:“我也没等多久。”她斟了一杯酒放在云少白面前便坐下举起酒杯说道:“这一杯祝云公子一路平安。”两人碰杯喝了。

燕鸿菲又斟了一杯酒敬云少白说道:“这一杯酒祝云公子鹏程万里。”

燕鸿菲连喝两杯酒,脸上便有一团红云晕开,她又斟了一杯,端上与云少白碰了杯却念了一首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念毕,燕鸿菲仰头一干而尽。

云少白心头巨震,这首古诗正是大诗人描写思妇心绪的诗词,燕鸿菲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

这厢美人情意已表,云少白一夜之间入仕途,得美人垂青,这几乎是他十六年来的巅峰。从见到燕鸿菲那刻起,云少白的心便似被锁住了。本来男女之间差的就是那一层薄薄的纱幕,一但被撩开去,男女之情便自然而然喷薄而出,何况这是云少白日思夜想的美人?当即他便一干而尽,郑重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便是回答燕鸿菲,此生所念便是她了。

燕鸿菲却轻笑摇头说道:“云哥,你是人中之龙,又岂能仅牵挂我这一片云彩?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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