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我稍早说的木豆,父皇与皇兄必须每日用木豆熬制的汤汁沐浴。说起这个,我之前让您老叫人在天黑以前备好,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老者信心十足的说:“五公主,您且放心,这事是老臣亲自安排下去的,都这个时辰了,绝对是备好了的。”
反正都说到这个上面来了,膳食又还没来,顺道让殷城恺和殷嵌榆听听也好。至于其他的人有没有不耐烦、有没有不想听,那就不是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婕研,你再记一下。第一,命人不间断的大量熬制木豆汤汁,每日用浴盆给患者泡澡;第二,用染料在浴盆上做出标记,每个患者只能使用同一个浴盆;第三,患者使用的毛巾类东西,一律只能使用一次,使用之后立刻焚烧;第四,患者使用过的食具或者是其他的一些需要二度使用的东西,一律都必须使用煮沸的烈酒消毒;第五,所有进入康安殿的人,必须戴上纱巾捂住口鼻,也必须束紧衣袖裤腿,尽可能的避免过多的皮肤曝露在外,还有尽可能的避免直接接触到病人的皮肤;第六,在康安殿外放些脸盆,用以盛放木豆汤汁,所有进入过康安殿的人,出来以后必须用木豆汤汁清洗曝露在外的皮肤。”
我停下来想了想,确定能想到的都已经说了,才继续道:“院首,您老应该也听出来了,疫病的传染主要是通过飞沫和直接接触传播的。我所说的这些,一是为了抑制患者的死亡,二是避免患者的交叉感染,三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受到感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木豆既能抑制患者病情的加重,也能预防疫病的感染,您老一定要让下面的人确保木豆的充足。”
“老臣明白。”
我点点头,“我经验没有您老丰富,可能会有些地方忽略了,您老要是发现了什么地方需要改进或者是需要作出其他措施的,尽管实施便是了。”
老者一听,赶紧低头弯腰,“老臣惶恐,这……”
“院首。”我打断他的话,“我相信您,您老定能胜任的。”
一方面,就如我自己所说,他的经验远远比我来得多,就算是对于水痘疫病知之甚少,以他的经验加之我之前说过的种种内容,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是有能力做出正确的判断以及措施的。另一方面,我相信他这个人,更是相信他的医德,相信他不会做出伤人害命的事情。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打从心底里信任他,这是从第一眼见到他这个老者开始,莫名的信任。如果硬要问我理由的话,我想……应该是缘分吧。呵呵。
老者眼眶发红,激动不已。常年身处皇权中心的他,周旋于各位主子之间,多少年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语了?他不记得了,却清楚的记得,自己出于对医德的坚持而所受过的苦。世人都只是知道皇宫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与荣华富贵,有多少人知道皇宫阴暗的那一面,又有多少人会知道身处皇宫之中的人的悲哀?为了那一个宝座,多少明争暗斗、多少血流成河。在这样的环境中,医者想要坚持医德、想要得到一句肯定,那是多么困难以及奢侈的事情,就更别说是得到别人的信任了。而就是在刚才,就是在这个十岁大的五公主身上,他得到了自己为此甘愿付出一世、甘愿付出一切的东西。
老者对我行了个大礼,语气异常异常的庄重,“五公主,老臣必当倾尽所学,不辜负您赋予的信任。”
我被他弄糊涂了,不知道突然来这下是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为了什么,我挠挠头,只当是因为有殷城恺这个皇上在的关系。
“我的紫瑶殿那里有些木豆,是稍早前我让人找的,分量足够父皇和皇兄所用的了,稍后您老让人过去取,专供熬制汤汁给父皇和皇兄沐浴用。”
大概就这些了,我招呼婕研过来,拿了她手中的纸张,上面写着刚才让她记下的东西,我递过去给院首,“您老收好了,就按照上面所说的去做就行了。”
“老臣明白。”老者接过纸张,贴身收好。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并且心里有种感觉——跟着我做事真过瘾。
“婕研,你收拾好药箱,然后回紫瑶殿把木豆备好,好让院首派人去取。”意思是让她回去,把空间里的木豆拿出来。
“是,小姐。”婕研明白我的意思,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药箱,走出了御书房。
正巧罗毅这时候回来了,说是膳食已经备好了。我拍拍身下的白白,站起来,先后给殷城恺和殷嵌榆把了脉,发现一切正常之后,正想开口说话,一个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殷城恺怒,高声呵斥:“放肆,成何体统。”
来人惶恐跪地连连磕头,“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我看他头都磕破见红了,实在不忍,走近殷城恺,拉着他的手撒娇道:“父皇,瑶儿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啦,而且呀,您现在不宜动怒的哦。”
殷城恺脸上表情一柔,宠爱的拍拍我的手背,这才稍稍放轻语气的对来人说:“还不快给朕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是康安殿……又……又死人了……”
“什么?”殷城恺激动的站起身,不想起得过猛,又因失血过多,一阵眩晕袭来,令他摇摇欲坠。
我赶紧扶着他,“父皇,您没事吧?”
殷城恺借着我的力道重新坐回了贵妃椅,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看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知道这是起身太快供血不足的关系,出言相劝,“父皇,您别急,我这就过去看情况。”
殷城恺点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急也没用。
我拿起因他刚才的动作而掉落一旁的毯子,重新给他披上,对一样是焦急脸色的殷嵌榆说:“皇兄,你陪着父皇,让父皇先缓一缓,稍后再跟父皇好好用膳。康安殿这边有我呢,你别担心,自己也要多注意点。”
“瑶儿,你先吃点东西吧。”
我知道他这是心疼我,而我确实是真的很饿很饿了,可是又有人死了,说不定病情有变化,我等不了,稍有不慎说不定就真的完了。果断的拒绝他,“不了,我等下再吃。”
我重新坐回白白的背上,让它站了起来,然后说:“院首,您老快去安排刚才纸上所说的事情,之后再去跟我汇合。赤尘、赤炎保护好我父皇和皇兄,有什么的话迅速通知我。”
不等三人回答,我又说:“二皇兄、四皇姐,还有左右丞相,父皇和皇兄需要清静点的环境。”意思就是说别老是“算计”着什么什么的跟着殷城恺和殷嵌榆,该可以散去了。虽说右丞相明显是殷嵌榆这边的人,但他这不也是为了自己的日后在“算计”着吗?哼!所以我说这皇宫不是人住的地方,处处都是利益、利益、利益的。
管不了那些人的脸色了,我最后对着殷城恺和殷嵌榆点头示意了之后,说:“瑞欣去找瑞霖,处理完毒血之后,你俩一起去御书房拿些糕点给我。沣奎,我们走。”
“是,小姐。”
我相信自己的人,也相信院首能够做好我交代的事情,稳稳的坐在白白背上,身后跟着沣奎出了御书房,一路急速的赶往康安殿。在做好了防护措施之后,一头扎了进去。
果然,又死了五个人。我一一仔细的观察了,死因不外乎是死于高温脱水和肺炎。也是,其实水痘致人死亡的主要原因就是并发症。看来我得在稳住水痘疫病的情况下,还得压制住患者的并发症啊,进而才有时间去查找这次水痘疫病的致病原因,然后开出正确的药方。
走出专门独立出来放尸体的房间,我在患者堆里随便找了一个,伸手想要找婕研拿手帕,这才想起来,旁边站着的是沣奎,不是婕研。我自嘲的说:“看我,把你当婕研了。”
“小姐这是找婕研吗?要不我去找她过来?”
我摇摇头,“不用了,你身上可有带手帕?”
沣奎一愣,然后“嘶”的一声,从自己的衣摆上扯下了一块递给我,“小姐,这个可以吗?”
我接过布条,暗叹他的反应够快。“可以,倒是害你毁了件衣服。”
“不碍事。”
我点点头,这都撕了,碍事也没办法了。不过,想到妖们一个术就可以复原衣物,倒也没再多想,把布条放在了患者的手腕上,开始仔细的号脉。
还好,脉象倒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下多少让我安心了一些。接下来,我只要开出药方,先稳住病情,不让患者身上的疱疹进一步加重,以及给患者退烧并缓和肺炎的情况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