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宿舍楼旁边有条街,脏兮兮让你看一眼想吐都吐不出来的一条街,里面倒有不少商店,只这时候还开着的也就剩下两三家,其中一个还是专门买面包的。我在那儿总共买了一百万块面包这两年,我敢说哪怕过去一百年,我也能清楚的记起那混账面包房里的各种面包,如数家珍。你要是一连两年只吃一个烤箱里烤出来的面包,一准也能记得。我们走进一家商店买了四瓶二锅头,我要说的是确实是四块钱一瓶。你看,如果心里极度渴望做一件事,冥冥中就自有感应。
付钱的时候老板道:“你们确定不再弄点花生米下酒?”
“不用了。”我耸耸肩膀,忽然我又想起了乌龟,于是转身对乌龟道:“你呢,要不要来点儿?”
“不用,只喝点酒好了。”乌龟有点心不在焉,也许他还想着打赌那事来着。
付了钱,走出商店来到街中央。一下子,我突然迷失了方向。街道两端都黑黢黢的,仿佛张着大嘴要吞人的无底洞。我是说突然间我迷路了,仿佛掉进了一个转动的盘子里,除了上跟下你再找不找其它任何方向。还有就是,我一点也不想回宿舍,一点也不想。
“现在去哪?”我说。
“随便,只要不是下地狱,哪儿都行。”
乌龟把我逗乐了。
“放心吧,就算下了地狱,阎王爷也不会收我们这种杂种的,我揣摩。”
这下子乌龟也乐了。老阎王也是个杂种。
我们开始往街深处走,因为那边更黑。我们并排走在一起,谁也不说话,路上没有一个人,感觉有点吓人。经过不少拐角和灌木丛我都忍不住要多瞧两眼。我是想着能在墙底下发现一对偷情的狗男女,男的暴打一顿扔到大街上,至于女的,说不定我会叫上乌龟一起干上两下。我是个好色鬼。不过,我知道我肯定不会那样干,顶多是站在旁边欣赏一会儿。乌龟应该也是一样想法,我估摸。一路上我瞅了不少角落,结果什么也没发现,除了一只眼睛泛着蓝光的老猫,吓了一跳,却被乌龟吼了一声吓跑了。
最后我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坐了下来,就坐在路边的石板上。周围静悄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这时候除了鬼我想没人会从这儿过。顺便说一句,我是真相信这世上有鬼哩,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总绕在你身边,只是一般情况下我们两不相犯。当然,如果遇到了某些特殊情况,比如说,凌晨十二点两个老男人在荒郊野外喝闷酒,他就会突然出现在你的脑袋里,他是想告诉你他就在你的身边,叫你别害怕。
我递给乌龟两瓶二锅头,接着又拿过一瓶打开,猛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我一口气差点喝了个精光,呛人的酒气直冲鼻子,好不容易我才忍住没吐出来。我只要一闻到白酒味就想吐,这真******让人受不了。我又递给乌龟一支烟,自己也来了一支。
“你刚刚的那支烟还没抽完怎么就扔了?”我说。
“你说什么烟扔了?”
“就是你刚出宿舍楼,手里的烟不是还有小半支吗?我看见你扔掉了。”我解释道。
“哦,那个呀,”乌龟恍然道,“下楼的时候烟碰到了扶手上的横杆……折了……所以就扔了。”
“是吗?”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点上烟,我抽了起来。
半晌,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凉凉的,我甚至有点发冷。我们坐在石板上,那玩意真硬邦邦的,硌的我屁股直疼。我不得不挪挪位置好让屁股舒服点。忽然我又想起了我的床,应该还没丢吧,我想。我们真应该找个软点的草坪来坐,这混账石板简直能要了你的老命。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念头,而事实上我一点也不想挪窝。我心里闷得时候就一点也不想把力气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尤其是挪窝。那要让我花掉莫大的毅力和勇气。除非老天爷非要让你这么做。人就这点不好,本来选了一个顶不错地方,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另外再找。因为你以为是找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地方,可事实上,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那地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于是便又得再去找更好的地方。一辈子的时间都得花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我还要告诉你,成都这地方整天倒是要刮不少风,只是太软绵,没有风的样子,想想都急人,这实在是够让我神经错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