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沐桦被罚的很惨,那也是回到梁山之后的事情。
帐中,秦明正与花荣说话,霹雳火秦明虽然较花荣年长,但他娶了花荣唯一的妹妹,便是花荣的妹夫,除了与宋江,两人最为亲近。
就听兵丁急忙来报,气喘吁吁“白龙驹,沐头领。”沐桦在梁山地位极其特殊,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梁山泊大大小小的头领们都与她相交甚好,晁天王虽未明说,但聚义厅由她一席之地,这也就是身份的象征。
低下的小喽啰也是见风使舵自发的唤她头领。
花荣秦明马上意识到什么事,赶忙掀帘出去。
便见校场上,沐桦骑着白龙驹本来疾速向前,御风踏云。此时猛的停住当地,将追来的人马尽数闪到了几步开外,一个神龙摆尾般的大转身,扭头向后射出。
兵丁们先后出手皆尽无用,反而被耍的团团转。
跟着沐桦和白龙驹转了几个圈,花荣突然隐约觉得不对。留心一看,沐桦眼中波光盈盈满是恶作剧的神情,脸上小狐狸一样没心没肺的坏笑,哪里有半分害怕的影子,再看她身形稳稳灵活纵马和众人周旋,他不禁心里又笑又气。
想不到白龙驹竟然被她驯服了。
梁山水泊,波光粼粼,芦苇飘荡,一派山清水秀,众人上山,迎面便碰上一个橙衣的女子,柳眉凤眼,好爽利落的俏丽模样,沐桦小声的对王英道“王英哥哥你的心上人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丈青扈三娘。
王英看了来人,只觉得两眼冒星,自从扈家庄自己第一眼见她,这心思便全部悬在她一人身上,如今又得见面好不欢喜。急急忙忙在马上翻下来,一脸的献媚的笑容,扈三娘秀眉一挑。也不理他,径自走上前向宋江等人行礼。
王英被无视,也不敢发火只得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扈三娘的脸上也不由的显出淡淡的红晕,甚是娇人。
聚义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晁天王专门为新上山的十二位头领接风洗尘:乃是扑天雕李应、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闰、鬼脸儿杜兴、铁叫子乐和、鼓上蚤时迁、一丈青扈三娘,母大虫顾大嫂。
大小三军自有犒赏。
矮脚虎王英端着酒盏挪着步子凑到扈三娘面前,笑得一脸谄媚“三娘,俺敬你一碗酒。”
扈三娘斜睨了他一眼,王英吓得腿肚子发软,赶忙退后两步。
扈三娘得意的扬着头走了。
“三娘,三娘,这酒……”王英在后面苦苦呼唤。
“哥哥。”张顺此时他吃酒正开,前襟微开,露出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凑过来打趣道“哥哥是不是醉了,否则怎会有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
阮小七也凑了过来,“想那扈三娘虽说是女中豪杰也不该如此冷落我们的王英哥哥啊。小兄弟你说是不是。”说着一伸手勾住沐桦的肩膀,沐桦饿的紧正埋头啃馒头,忽觉肩上被人一揽,把她拉过来。
张顺看着那小七的手搭在沐桦肩上,甚是刺眼,沐桦还没站稳脚步,就又被张顺扯到他旁边,这下好了,阮小七和张顺互相瞪了起来,沐桦睁着茶褐色的眼睛看了看张顺又看了看小七,不明所以,模样却甚是可爱。
王英一副吃瘪的表情,脸上红艳艳一片。吱吱呜呜的回答不上来,饶他脸皮巨厚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
众人哄堂大笑,沐桦本来今天没什么兴致,是因为那个人不在吗?她摇摇头。但为了让阮小七和张顺的目光被转移了,便故意叹了口气道:“可惜呀……”
王英一惊“可惜什么?”
沐桦伸手端过王英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笑道“当然可惜了这碗好酒,要不哥哥以为是什么?”
王英知道被沐桦涮了,一脸不服输的表情“我就是她的人,呸,她就是我的人,我王英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
沐桦拍了拍王英的肩膀,同情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呀。”
“王英兄弟放宽心,这路也不远。”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
沐桦身体一僵就想遁走,上次的帐还没算完,自己哪里敢在得罪他,虽然她不认为自己错了。
张顺等人拱手道“公明哥哥。”
宋江与众人笑谈,一派亲近模样,沐桦就纳闷了,这么亲民的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让他这般挑刺。
想着心里便分外的不舒服,偷偷的向后挪了挪,溜了出去。
水泊梁山的峭壁,高耸远阔,放眼望去便是滔滔江水。
沐桦随地坐在崖边,注视着那高山峻谷,衣袂迎风,前方依稀传来激流的水声。穿越万山丛林,翠绿迤逦覆着苍山。
四野空寂,如同此时一颗心,轻怅怅,空落落。安静了也不好,安静了便觉得自己不存在了,可是只有安静下来,她才能肆无忌惮的想他,如此清晰,清晰的触手可及。
没有征兆亦无丝毫犹豫,是他,她也知道。好似曾经纠缠心间几世的一缕执念,此时只余了渺远的印记,只记得该等候,为什么却早就记不得了。
是否真的因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剪不断理还乱,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有没有心理医生,我要挂急诊。
突然想到一个很恶俗的场景,沐桦很想学学。
月光玲珑剔透,映着她清丽的眸子。唇角掠过一丝明淡的微笑,沐桦站起来对着山谷大喊:“吴加亮!”
那喊声在空谷中久久回荡,沐桦喊完,确实发现心情轻松好多。
“你喊小生做什么?”身后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沐桦浑身一颤,不能置信的回身过来,怔怔看着吴用站在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由的倒退一步,早忘了后面是悬崖,一只手已经把她拉回来,一步还没站稳,她整个人也跟着歪下去,一头撞在他肩上。臂上力道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力量,叫人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动不了,几欲窒息。
沐桦只觉自己的大脑彻底陷入迷茫与瘫痪状态,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他笑着垂眸看她,那紧张的目光看她无恙刹那间柔和下来,那双小心潺澈清明的眸子久久的停在她的眸子上,如此亲近,如此专注,她能清晰的从他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来。清凉的风突然让沐桦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一把推开吴用,落荒而逃。
吴用摇头看着她的小小的背影,唇角一丝笑意如涟漪般轻轻泛起,越来越明显,如同春风吹过冰河,俊美年轻的脸不复冷漠,温柔得像一波春水,一样的波光潋滟。轻叹道。“还真是狼狈。”
晁天王重新分配梁山人马。孙新、顾大嫂原是开酒店之家,著令夫妇二人替回童威、童猛别用,经营西山新店。再令时迁去帮助石勇,在北山新店,乐和去帮助朱贵,在东山旧店。郑天寿去帮助李立。在南山新店。东西南北四座店内卖酒卖肉,每店内设有两个头领,招待四方入伙好汉。酒店为一山眼目。
一丈青,后山下寨,监督马匹。金沙滩小寨由童威、童猛弟兄两个守把。鸭嘴滩小寨由邹渊、邹闰叔侄两个守把。山前大路由黄信、燕顺部领马军下寨守护。解珍、解宝守把山前第一关。杜迁、宋万守把宛子城第二关。刘唐、穆弘守把大寨口第三关。阮家三雄守把山南水寨。孟康仍前监造战船。
李应、杜兴、蒋敬总管山寨钱粮金帛。陶宗旺、薜永监筑梁山泊内城垣雁台。侯健专管监造衣袍铠甲旌旗战袄。朱富、宋清提调筵宴。穆春、李云监造屋宇、寨栅。萧让、金大坚掌管一应宾客、书信、公文。裴宣专管军政,司赏功罚罪。
其余吕方、郭盛、孙立、欧鹏、邓飞、杨林、白胜分调大寨八面安歇。
晁盖、宋江、吴用居于山顶寨内。花荣、秦明居于山左寨内。林冲、戴宗居于山右寨内。李俊、李逵居于山前,张横、张顺居于山后。杨雄、石秀守护聚义厅两侧。”一班头领分拨已定,每日轮流一位头领做筵宴庆贺。山寨体统甚是齐整,众人各司其职,气候已成。
一切井井有条,只是沐桦却很惨,被宋江禁足了三个月,三个月啊,差点没被憋死。
后山竹屋之内。
沐桦与公孙胜执子对弈,几个月下来,他还是把她教会了,然后便发现沐桦下棋的一个规矩。
旁人若是不相逼,她也温吞水一般,谦卑恭顺,输赢都不在乎。但倘若对她下了狠手,她还击起来却是招招狠毒,而且有条不紊地,吃她半壁江山她都面不改色却有大将之风,只是……
双方执了黑白,分坐一边,杀了不到片刻,沐桦的白子便被他吃了许多,他此番既不相让,也不下狠手,只陪她慢慢磨,一点一点把她的白子都吃掉。
沐桦果然犹豫了,捏着一颗白子思索到底要怎么走。
因很久棋面未动,公孙胜不由抬头含笑看她。他的目光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来,看着她的脸在阳光中泛出白玉般的色泽,耳旁还有几绺柔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的手撑在脸庞,眉头微蹙,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把棋子转来转去,显然为难之极。
最后似是想通了,眉头活跃地一跳,舒展开来,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公孙胜大半心思早已不在棋盘上,只低头粗粗看了一眼,跟着笑道:“你输了。”
沐桦不由一怔,眼见他用手抓起一把棋子,一个一个按步骤走下去,轻道:“我下一步走这里,依你的路子,右下角必然堵住,可上方便空了一大块。因我不会步步紧逼,所以你对我吃掉你上方几块地也不甚在意,自觉守好下方便已足够。但倘若我这样走呢?”
他又放了一颗子,正在中心,沐桦脸色果然变了。
公孙胜笑了笑,挥手将棋盘打乱,起身道:“你的棋路与你性子一样,若没有被人逼到走投无路,哪怕死了也不明不白。”
沐桦也没了下棋的兴趣,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纸窗。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大雨哗哗,随着轻风舞动,仿佛一道水帘悬挂天际“那又如何,若不是生死攸关,世事太聪明未尝是一件好事。”
束着长发的带子被风一吹慢慢松开,墨玉般的长发顿时披散了整个肩头,被吹进来的雨水淋湿,她随意拨了拨,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那么一点不耐烦。
随手拿起一把梳子,梳了两下,却是理还乱,心里烦了起来。
沐桦啪的一声把梳子扔到桌子上,撅着嘴不说话,公孙胜知道她心情不好,索性也不说了,把她按回椅子上,不让她再淋雨。
用毛巾将她的脸擦干,顺便将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耳后去。
“头发乱糟糟的,哪里像个女子?”公孙胜无奈的笑道。
沐桦嘟着嘴不解道“头发乱糟糟跟我是女子有一毛钱关系吗?我梳不好你帮我梳吧。”那样子像个淘气的孩子。
古人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是以发代首,以发代人。
只是沐桦却不知。
公孙胜无奈,扶在她肩头的手拿起梳子,替她梳理着长发,发丝带着若有若无的冷香锦缎般垂泻在他指间,这种温凉的感觉异常熟悉,隐约在灵魂最深的地方多年前便有过如此景象,一丝一梳,久远而宿命的纠缠。
沐桦茶褐色的明眸晶莹剔透,桃腮自然的泛着淡粉,像一朵醉人的海棠盛开。
“丫头。”公孙胜看着镜中淡影成双:“我们是不是,认识了很久。”
铜镜微光,映着缱绻似水流年,沐桦不明所以却也回答道:“嗯,很久了。”她认真的说道。
说完这颇带点儿傻气的答话,两人都愣住了,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整个人似是笼在了一层异样的柔软中。
公孙胜许久才含着笑意说了句:“突然觉得你比第一次见的时候长大了许多。”
她愣了一下:“……有吗?”
公孙胜点了点头。
当年那个野性难驯不乏灵气却又傻乎乎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